《勤劳致富》猫小瓷

26、谁的梨花带雨

　　如同林皓爆料的那般，冬令营的老师们结束了培训课程，宣布了各校英语话剧友谊赛。但是要求是抽签决定话剧内容。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各校组织人手完成各项准备，三天后彩排，晚上正式演出后举行篝火晚会。

　　瑞安中学一年级各班自然而然的会师了。
　　既然是校方组织的冬令营，给出的话剧内容也多是毫无新意的童话故事。不禁让热血的高中生们有些士气低落。
　　毕竟，哪个男生能对着《灰姑娘》、《美人鱼》、《小红帽》这样的话剧表现期待呢，要是《钢铁侠》或者《变形金刚》之类的才是符合热血青春的定义吧。
　　沮丧归沮丧，但是限定版讲义这种东西在各位优等生的眼里，也够格成为令其抛头颅洒热血的召唤了。

　　身为瑞安一中的领头羊，稳居第一宝座的瞿清明同学，代表大家去抽签。然后在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平静的拿出了《白雪公主》的签纸。
　　一时间，好多男生的脸再次垮下。
　　林皓笑嘻嘻的安慰道，还好嘛，三中抽到的是《狮子王》，咱们再怎么也是演人。隔壁再嚣张，不是斑马就是豪猪咧。
　　这么一说，引得哄堂大笑，大家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艾白的反应更是欠儿。她大笑着拍我，说道，“哎，小一，这就是为你准备的嘛。一人分饰七个角色。哈哈哈。”
　　妈蛋。丫一有机会就试图把别人的生理缺陷转化成心理缺陷。
　　不过，艾白这得意的笑声没持续多久。

　　在决定角色分配的时候，一个男生站起来大声举荐了陶乐。
　　虽然不知道陶乐是谁，但是明显感觉我身边的两只妖怪脸色不太好看。
　　艾白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我是不是听错了？”她使劲儿捅了下前排的纪莫，又重复了一遍疑问。
　　纪莫摊开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了？那姑娘不好么？”我看有些好奇的问道。
　　“提名的那个，才叫不好。”艾白话音未落，就突地站起来，大声的说道，“我推荐纪莫来演公主。”
　　她直直的站着，一脸骄傲，像是微风中轻轻摇晃抽枝发芽的小树。
　　而被点了名的纪莫却是不停翻白眼来抗议。
　　教室里的声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安静的不自然。大家望了望艾白，又望了望戈宁煦，目光轻忽而小心翼翼。

　　这时，一个女生站起来说道，“我也推荐纪莫演公主。戈宁煦提名我是因为我以前排演过。但是，我想……纪莫应该比我更合适。”声音细小绵软，有些楚楚可怜。
　　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发现是个长相甜美的女生。娃娃脸因为紧张有些苍白，眼帘低垂，手指交叉缠在一起，显得很是无助。
　　老实说，这时候教室里百分之九十九的雄性动物都该一面倒了。艾白这厮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恃强凛弱的悍匪状，现在更有个柔弱少女来反衬，怎么看都是艾白没事儿找事，欺人太甚。
　　纪莫小声嘀咕道，“唉，你们把我当空气呢？我又没说要演公主。”
　　她没站起身，冲讲台前的林皓摆摆手，说道，“我对公主不感兴趣，我自荐演王后。念几句诗就挂掉的那个。又省事儿又可以过把换装瘾。” 她说完，周围的人就笑了，气氛又恢复了轻松。

　　艾白气鼓鼓的坐下来，捏了她一把。
　　“随他去。戈宁煦已经离我有……有这么远了。”纪莫伸出手虚画了一段距离，笑笑说道，“他推荐谁，喜欢谁，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你替我气什么。” 然后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欢陶乐！”艾白推了她一把，续道。

　　“关于巫婆王后的人选，我觉得有个人很适合。”林皓笑眯眯的说道。
　　整个屋子的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将目光汇成一点，而这一点恰恰落在了某个人凶神恶煞面有不甘的神情上。
　　像极！妙极！
　　活脱脱的后母，出类拔萃的先天凶相。
　　这角儿，也便毫无旁议的被拍板定了下来。

　　“丁一，你干嘛不演猎人呢？这样就可以帮我出气，一刀捅死白雪公主。” 艾白拿着台词本当刀，横劈竖砍几下才悻然坐下。
　　“首先，我对演话剧不感兴趣。其次，猎人是放跑了公主，而不是捅死她。如果我是放跑了陶乐的猎人，我怕我下场就被你捅死了。”我低头边审核道具的条项，边回答道。毕竟，全场演下来所需要的道具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而幕后的工作更让我自在一些。
　　“这幕好这幕好，公主死在王后面前，王后得意大笑。哦呵呵呵……哈哈哈。”艾白仰天长笑，好不夸张。然后，认真的问道，“怎样？是不是很有张力的笑声？”
　　“嗯。张的要岔气了。”我头也没抬答道，随口问，“你跟陶乐有仇么？这么不待见人家。”
　　她半天没吭声。我抬眼望了下，只见她凝眉认真的回想着，然后眨眨眼，回道，“仔细想想好像没有过节。但是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

　　“我一直都想，要是戈宁煦跟莫莫在一起，那就好了。” 她趴在离我不远的桌子上，自顾自的说着。“我在初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戈宁煦的日记。本来我是想趁着课间操没人的时候，找点东西让他出糗罢了，谁让他总点名我自习课说话呢。结果……嗨，你说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写那么少女的心事。通篇都是莫莫的事情。但是呢，偏偏我又有点感动。从那时候，我就觉得拉他一把也没什么不好。早晚他会跪着感激我的大恩大德的。”

　　阳光刚好漆遍了全身，暖洋洋，懒洋洋，听着艾怪兽回忆往事，我有些犯困。
　　“呐，丁一，你说，为什么明明很合适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嗯？”
　　我猛地一抬头，跟伸过来的脑袋撞到了一起。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困意尽失。又好气又好笑的答道，“到头来，只是你觉得很合适啊大小姐！”
　　“明明喜欢莫莫，为什么会跟陶乐走这么近，还推选她演公主。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她愤恨道。

　　看看基本审核完的条目单，我叹口气，决定为这个脑袋一团浆糊的家伙解解惑。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戈宁煦本来是喜欢纪莫的，现在又跟陶乐暧昧了。你发现自己想牵红线的行为很多余，非常一厢情愿，所以恼羞成怒的恨上了陶乐。对吧？”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想承认，可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我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转着笔，慢条斯理的说，“但是，关你什么事。戈宁煦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喜不喜欢纪莫，最多也是他和纪莫的事情，你在烦恼什么？”
　　艾白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她开始思考自己烦恼的根源。
　　“女……女人的第六感？”
　　半晌，她憋出了一句。
　　手一抖，钢笔啪嗒掉在桌面上。

　　“我倒是挺奇怪，你为什么不自荐做公主呢？在我看来，你不想陶乐来演这个角色，多少也跟林皓演王子有关吧。”
　　艾白有些黯然的说道，“你知道的，我见了林皓，可能一句台词也说不出来。”
　　看到她这样，我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扯了一把。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笑着说道，“那也没什么。咱就演个世界最美的王后出来吧！”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乱的头发，先是狠狠的瞪着我，然后笑弯了眼睛。
　　有时候，我认为事情会按照想象之中那样，以最平顺的姿态前行……而通常，这种“有时候”就变成了想象。

　　时间如潮退，转眼就到了比赛那天。
　　后台的休息室，有只家庭妇男缝缝补补，仔细的为王后的裙子修改腰身。
　　艾白个子太小，所有裙子都撑不起来，彩排的时候用别针别了几排，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危险，索性将多出来的地方缝上几针，再背后加上一对小翅膀遮住。
　　看着完成品，我得意的挑挑眉，朝女生更衣室走去。

　　与预料的不同，原本以为只有艾白等候的地方，如今被围的水泄不通。
　　搁着人堆儿，听见里面有男生愤怒的声音传出。
　　心下一阵乱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赶紧挤了进去。
　　果然，艾白就是个祸害，就是个事故高发带。

　　“麻烦你现在就跟她道歉！” 戈宁煦指着陶乐，对艾白一字一句的说道。清俊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扭曲。
　　这时，我才注意到，地上坐着一个姑娘。她的头微微的低垂，凌乱的头发半遮着她的表情，但是红肿的眼睛足够代替任何语言来说明主人的委屈。在她后面，挂演出服的横栏也凄惨的倒下，衣服散了一地。这场面，完全足够写出一个精彩的故事了。
　　艾白面无表情的望着戈宁煦，冷冰冰的回道，“我再说一遍，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你问她。”
　　“艾白，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女生你都能下得了手。只是让你道歉有那么难吗？” 戈宁煦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狰狞形容了。
　　“最后说一遍，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谁相信？”
　　四周围观的同窗们恰到好处的窃窃私语起来，交头接耳的话无非是那么几句，艾怪兽可是有把二班教室掀翻了的前科，不不，是各种前科的姑娘。所以……

　　“我相信。”
　　这种扭转乾坤的，充满着男主无敌的正义呼唤，似乎跟我现在这个形象很不搭。因为我抱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蓬蓬裙，看起来像故事里无足轻重的小裁缝。
　　小裁缝抱着王后的新衣，一路披荆斩棘，站到了王后和猎人中间。
　　当然，地上还坐着一个哭泣的白雪公主。
　　而王子总是迟到的那个。

　　我看着戈宁煦不善的眼神，心中很是莫名其妙。心想，这丫是不是演猎人演的精分了，见了谁都跟逮到猎物似的，一副要死磕的样子。
　　“哎，同学，马上就到我们了。大家都赶着换服装，能不能不要因为私人问题影响比赛的进行啊。这个政治课上也有说嘛，个人利益小于群众利益。对吧？”我慢条斯理的说道。
　　周围的人群开始松动，大家都开始发现自己的准备时间不多了，纷纷压下看好戏的心情，继续为比赛做准备。
　　戈宁煦一动不动，像个复读机一样，再次说道，“道歉。”
　　我眉毛中间的神经突然快速抽动了几下，心里生出一种渴望。
　　揍丫的。

　　在我快忍不住手痒的时候，本该死掉的前王后诈尸了。
　　“你们怎么了？”
　　纪莫站在门口，笑容僵在脸上，看起来有点滑稽。
　　戈宁煦看了纪莫一眼，神情复杂，但始终没有动。
　　倒是陶乐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捋了捋头发，冲着纪莫轻轻柔柔的说道，“没事。我自个儿摔倒了。”
　　在旁人看来，这拍了拍，捋了捋的动作，实在是可怜至极。这样，就是让人无法忽视她身上的尘土，凌乱的头发。
　　然后，陶乐一瘸一拐的走到纪莫面前，笑得梨花带雨。对，真的是笑得梨花带雨。得是承认，很多时候，充沛的感情需要充沛的泪水来照应。
　　她说，“纪莫，我演不了公主了。还是你来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表情立刻换了个干净，包括站在纪莫身后的林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