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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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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之中,载着祁攸的公共汽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陆续有学校的其它学生走到车站,有些已经是很面熟的脸孔,但并不相熟。
路灯下有烟头的光亮,忽明忽灭。
几个女生的嬉笑,随着踩水声渐近。尽管周围是喧嚣的车声和人语,殷越还是毫无困难地辨认出其中的某一个特定的声音。
“哇,不是吧?”
“那个男的很猥琐的啊~”
“啧啧,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听着。然后他等的车来了。然后他上了车。
殷越站在汽车后门相对宽敞的位置,雨水冲刷着车窗,街上的风景皆变得朦胧而不可见,玻璃里唯一倒映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进来了一个背影。
马尾,瘦削的肩膀,单手捧着历史书,右手抓住椅背,身子随着车的行进微微晃动。
转弯,合上书本。
缓慢前进,打开书,翻页。
急刹车,踉跄了两步,跟撞到的人说对不起。
到站下车的时候,林苒苒才发现和自己同车的殷越。她似乎有些局促,左右顾盼了一下,还是走过来跟他说话。
“那个,谢谢。”
“什么?”殷越的语气冰冷而僵硬。
“祁攸的事,虽然你那么说,还是帮了她。谢谢。”
殷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说的话?未免太自以为是。”
林苒苒沉默了。然而她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总之,还是……”
“苒苒!”从大楼里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扯了林苒苒拖到自己身后,“你想对苒苒做什么?杀人犯!”
“妈……”林苒苒急了,拼命扯着中年妇女的衣袖。
“回去!”妇女把林苒苒往楼里推,一面自己也有些害怕似的,却还是回头瞪了殷越一眼。
殷越的眼神让妇女瞬时有了被毒蛇咬住的感觉。
祁攸这些天变得开朗很多。整个人阳光明媚起来。她周遭的空气似乎沾染了纯酿的醺然,让人有种醉了的感觉。班上的人开始走近她,她也乐见其观。
本身以为,这种友好的感觉不需要陪伴在自己身边。可是,自从家里的情况好起来,妈妈和莫叔叔的关系稳步前进,妈妈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祁攸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一个女儿能给她的,绝对比不上伴侣所能给的。
那种相依相偎,不离不弃的默契和承诺。
而邻座意外地愈发消沉。虽然他一向都不够积极,人也很乖僻。可是总还是自己身边能处的开的人。在他说那样伤人的话后,祁攸起初是不能接受试图逃避的,而后来静下心,尤其是在最近家庭赋予自己温暖关怀和莫叔叔流露的慈爱之后,祁攸觉得,她似乎不该把邻座,单纯地因为那样难堪的字句摒弃在自己的世界外。
于是,她希望自己能伸出手,把幸福的力量,同样地分给他。
可是,他愿意吗。会不会更狠地推开。
这才是祁攸真正担心的事情。不怕他不接受,只怕他曲解。然后,把自己封闭地更深。
祁攸对此,也是很有体会的。
如果不是自己拥有了幸福,也会沉浸在悲伤中久久不能自拔。
亲生父亲给自己的,于晴微给自己的。
偶尔,殷越也会给自己的。
伤害。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着。暗箭伤人永远比表面的毒更甚。
自习课。邻座在隔壁伏在桌上听MP3。课室里没什么人,主心骨苒苒也是不在的。大家都忙着为明天的艺术节汇演而筹备。因为这些天都在下雨的关系,正式的汇演推迟到了明天。
祁攸偏头,问邻座:“你会去听我和苒苒唱歌吗?”
邻座置若罔闻。祁攸怀疑,是MP3的音量过大,让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祁攸没有犹豫,摘了他的耳机。邻座沙哑地开口:“我听到了。”
“你感冒了吗?”听他的声音,真的不像平时那么好听。他点点头,算是回答。
祁攸踟蹰片刻,突然把手放在邻座的额头上,邻座似乎震了一下,没说什么,也没躲开。
祁攸伸回手探探自己额上的温度:“拜托,你烧成这样居然还待在学校——气死我了。”
邻座扯出一个笑,好像还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你气什么。”
“我,反正你生病了赶快去看啊。”祁攸变得焦躁不安。她叹了口气。
“明天你在家休息吧,你的身体比什么汇演重要多了。”然后祁攸起身,“我去帮你拿假单,你等我,我很快回来。我回来前,严禁你四处走动!”
殷越并没有听祁攸的话,从以前他就不是会听从谁的人。
他走到天台上,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交错的废弃钢材,最后到达天台的正中央。失去遮阳蓬的阻挡,一下子暴露在雨里。
雨渐渐浸湿全身,而他仿似毫无知觉。他抬起头看天空,这样的,安宁。
“你疯了吗?”转过头,看到天台入口的闸门处,一个女孩在朝自己叫喊。
她冲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腕,细小的手,却拖动了自己,直到遮阳蓬的庇护下。
“我当然拖得动,也不想想你现在身体是什么状况!”被瞪了。似乎是不经意把想的东西说了出来的样子。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殷越说。
祁攸一脸无奈,“能睡觉的地方不就只有操场和天台。你那么喜欢睡觉。”
“呵呵。”他禁不住笑了,“我们走吧。”说着就要迈开脚步,却突然一阵眩晕。
祁攸勉强扶住了他,“要你淋雨!”
他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头重脚轻,体温高得惊人,就像全身都要着起火来。
“去校医室吧。我走不远。”他向祁攸建议。
“还有脸说!”祁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看到祁攸抓狂的模样,殷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千辛万苦总算到了校医室,一躺下,身体比来之前更加酸痛,如同要散架一般。他想翻身,可是翻身过后疼痛依旧,连心脏都仿似纠结起来。
校医一边絮絮叨叨抱怨着什么,一边动作利索拿出几粒不明药丸灌进殷越的嘴里。
无力反抗地咽下去,余光看见站在一旁的女孩子。
“祁攸。”“怎么?”祁攸马上凑到病床前。
“谢谢。”他看着她,“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从以前到现在……”
他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