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泪》云初情

26、第 26 章

　　我垂死一样趴在床上。他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么我想假装忘记哪碴说哪碴？他就不能给我留下一丁点儿痴心妄想的空间吗？
　　翻过身，我故作镇定地摸摸肚子：
　　“哎呀，好累呀，我饿了，我要去吃东西。……”
　　当你越在意，就会越容易逃避，我承认，我是自私又贪心的胆小鬼。现在这种似乎坦白似乎没有坦白的含混状态，只要一种似是而非的默认的共识，就可以了，我已经很满足。再多，我不想要。
　　因为，我开始羡慕被他爱的过去的自己，而我不知道，他爱我，是因为过去，还是现在。可是，过去……那段已经找不回来的过去，他和那个我已经无法记得的我，有多缠绵的过去？他又认识现在这个我多少？
　　自己对自己吃飞醋，实在没意义，可是，我不要，我不要他看着现在的我，却天天想过去的我……
　　他，喜欢的，是哪一个我？……不要，我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楚儿！”楚宁将我拉回来，我垂着眼，不看他。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受伤的眼神。
　　我们静默着，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
　　对峙了一会儿，楚宁疲惫地抹一把脸：“楚儿，都已经现在了，你，还要逃？”
　　“没，没啊……”我嘴硬。
　　在他清澈的眼底，我明白，一切打诨都是徒劳，我倔强地闭上嘴。
　　“那就是没有吧。”楚宁苦笑。
　　泪花却开始在我的眼里转。
　　他放开抱着我的手，坐起来。身边因为缺少他的手臂，我觉得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脱口而出：
　　“我，我就是想不起来嘛！为什么一定要我想起来？有什么了不起，我，我不要想起来！我要当我自己！”我拉住他的手臂，死死不让他拉开我们的距离。
　　我知道我这样，自私死了，自私得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可是这次，他只是疏远地看着我，半晌，幽幽地说：“楚儿，我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
　　他语气中的沉重和凄凉，让我心脏收缩得象是被人用绳子密密捆住，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觉得害怕，我觉得他好像开始远离我……
　　我紧紧拉住他的衣袖，他只是扯抹笑，不说话，好像要放弃一切的眼神让我一怕。
　　我一急，抽抽噎噎地：
　　“不就是，不就是以前有联系嘛！要不就是纠缠不清，要不就是情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成嘛！你，你怎么这么小气？！”
　　他苦笑地看着我，哭笑不得：“楚儿，现在怎么算都是我比较吃亏吧？”
　　我不说话，就是拉着他的手掉眼泪，泪水一颗一颗掉在他的手上，慢慢淌到我的手上。
　　他沉思地看着我半晌，若有所悟地拉拉我的手，我孩子气地扭开头。
　　他坐正些，扳过我的脸，冷秀的眉挑起来：
　　“楚儿，你在怕什么？”
　　我惊跳起来，差点滚下床，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勉强笑道：“我，我怕什么了我。”我的声音好像有点走调。
　　“是吗？”楚宁耸耸肩，摆明根本不信。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我现在，怕死了。
　　“那就算了。”见我始终不肯和他硬碰硬，楚宁神色渐渐淡了，好像他平时面对公事的时候那样，温和，却疏离。
　　我看在眼里一阵心慌，想也不想说出来：
　　“楚宁，我……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你，你别，别逼我回忆好不好？”我不自觉收紧抱住他的力道：
　　“我，我根本就找不回来的，我不要……我怕……”我语无伦次。
　　“怕我喜欢的只是过去的你？”他静静地问。
　　我迅速的全身僵硬成一尾死鱼。
　　我轻轻颤抖一下，因为他的话而瑟缩。
　　“楚儿，你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吗？”他扳过我的脸。
　　“我不是没信心，我只是觉得……”我苦恼地揉着鼻子：“你并不了解现在的我！而我，并不了解过去的我！”我又开始有些暴躁。
　　我抬头看着他：“我，只想做现在的我！”我知道我的话很自私，很残忍，但是，我，不愿意骗自己，骗他。
　　楚宁凝视着我微笑，笑容里有一丝苦涩：“我知道。但是楚儿，因为我参与过你的过去，所以，你的现在和未来，就要将我拒之门外？……”
　　我望着楚宁悲伤忧郁的眸子，那里面写着赤裸裸的伤害。还有他苍白清瘦的脸……他，其实受了很多苦吧……
　　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单地守着，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而我，不仅从来没有想过找回来，还在他找到我的时候，一直一直逃避。
　　我猛然一震，突然间那么清晰地感到——我，很残忍，并且一直在残忍着。
　　我呆呆看着楚宁，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直到他轻轻拯救我被牙齿凌虐的嘴唇，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在我额头落下细碎怜惜的吻：“傻楚儿，无论你变了还是没变，我可以爱上过去的你，难道就不会爱上现在的你吗？楚儿，你看低了我，我当你不记得过去的我，可你不该看低了自己。”
　　“楚宁……”我惶然地拉紧他的衣袖。
　　“傻楚儿，就算不论过去，现在的你，不好吗？不值得人心动吗？”楚宁微凉的掌心轻轻拍在我的脸颊：“楚儿，你该打。”
　　那一个没有用力的巴掌，象一颗石头打碎心头那个乌龟罩。
　　我怔了怔，低低地笑了，笑自己蠢。韩楚凝，看你傻得差点错过了什么？！
　　得到这样一个事事为我着想的男人的垂青，而你竟然那么傻……
　　还好，还好，他还在……
　　不知是从哪里突然升出一股勇气。也许，因为他的太温柔；也许，因为他的眼神太多痛楚。我开口虽然还有不确定，但是努力更加勇敢：
　　“那么，忘记过去的我，如果爱，请你爱现在的我。可以吗？”
　　“楚儿，你是在许我一个未来吗？”他受宠若惊的惊喜表情让我心如刀割。
　　我抚上他清瘦的容颜，低喃，第一次主动献上自己的唇：
　　“不，是问你许我们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