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豪》青翰白蘋

14、荷叶尖角（二）

　　吴助理趴在桌子上，打个哈欠，昨天连着赶出来新的排版，一宿没睡，现在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江湖儿女》连载一个月，总计两万余字，如今才开始还不显，后面这两期倒是有了读者来信。之前的一个签了合同的老先生前段时间出门时摔了一跤，身体现下不大好了。和其他几个作者商量了一下，其他人都推说最近事务繁多，一时之间难以赶出那么多的稿子。那个老先生的版面现在便由《江湖儿女》充着。

　　李编辑忙了一个晚上，现下却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看见吴助理趴在桌上睡着了，拍拍吴助理的肩膀，“起来，回去睡吧。”

　　吴助理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懵，“李叔，什……什么？”

　　李编辑笑笑道：“回去歇一天，今儿不用上班了。明天早些去谭渊先生那里取稿子。”

　　吴助理听罢，开心道：“好嘞，那我回去了，明儿我一早就去谭渊先生那儿。”

　　李编辑想想又道：“明天去的时候嘴巴放甜点儿，”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两个银元，“拿着，给谭渊先生买点东西带去不要空手。”

　　最近天冷，徐则渊也提不起精神出门去走走，一直待在书房里赶稿子。倒是徐父见他窝的时间太长了，便催他出去走走。

　　“天天这么待在家里不走动，久坐不是养生之道。”

　　徐父亲自来说，徐则渊不好推脱，裹得厚厚的，由徐英一道陪着去街上走走。雪虽大，但临近年关，北平还是十分热闹，但街上的积雪由行人踩来踩去，变得灰黑淋漓，化开的雪水这儿一滩，那一滩。走多了雪水渗进鞋子里，脚湿冷冷的。徐则渊选了个少人僻静的胡同，主仆二人慢慢走着。

　　胡同走到一半，徐则渊隐隐听见有什么在“嘤嘤”叫唤着，转头看向徐英，“英叔，你听见了吗？”

　　徐英点点头，据说他年轻时练过些功夫，侧头听了一会，带着徐则渊走到一处墙根下，一个白雪盖住的包包下面又听见几声叫唤，徐则渊蹲下来，拂开一层雪。一只黑狗身下卧着两只小狗，正闭着眼睛哼唧。

　　那只大狗身体已经僵了，徐则渊看了看，抱起两只小狗，用衣服包着，“英叔，咱们回去吧。”

　　徐英用雪把那只大狗盖好，“少爷，这小狗身上兴许有虱子，我来抱吧，等回去把它们洗过了再给少爷。”

　　徐则渊摇摇头，“没事儿，等我拿累了就给你。”

　　这两只小狗刚睁开眼睛，那只死去的大狗瘦的是个细伶仃的样子，这两只小的却是胖乎乎的。徐父见出去一趟带回来两只狗，也没说什么，只说是要洗干净。等徐则渊烫完身子，那两只小狗已经被洗得干净，喂过吃食，放在徐则渊书桌边的一个小篮子里睡着了。

　　徐则渊坐下时，忽然间觉得这两只洗白白的小狗有点像来给他侍寝的妃子。也不知怎么会想到这里，徐则渊摇头笑笑，继续赶稿子。最近连载着文章的一位老先生生了病，每期刊着徐则渊文章的版面变多，他要赶得字数也变多，实在是不敢偷闲。

　　一到除夕，各地各工都放了假，京文报社前些时候加班加点把除夕跟前这几天的报纸排好了版，员工也都放假回家休息了。

　　捡回这两只小狗不过一月，两只已经长大了许多，徐则渊天天看着倒不觉得。徐父偶尔一见，笑着打趣道：“渊儿这两只狗长得也太快了些，也有些过于肥硕了。”

　　徐则渊捏捏狗肚子上的软肉，笑着应了声是。临近年关的时候，李编辑总算找到了来顶之前那个老先生缺的作者，徐则渊最近不用急着赶稿，在家惬意的很。

　　北平，周公馆

　　周小少爷是个小说迷，不过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看的小说大多也是红酥手之类的打着擦边球的香.艳小说。京文报社上辜老先生连载的小说，这方面写的极是生动，看来总是忍不住想入非非。不过前些时候辜老先生因病断了连载，原先的版面被一部叫《江湖儿女》的小说占了，因着习惯，周小少爷仍旧订报，不过一想没了辜老先生的小说，心里总是提不起来兴味。但闲着无聊，就翻翻其他的版面，但谁知那个《江湖儿女》设定极为新颖，最新一期的看着让人升起几分兴味，周小少爷便找了前面几期的，一个连贯看下来，竟有几分欲罢不能。

　　到现在，在京文报社上的连载一共有八万字左右，按着之前谈好的稿费来，徐则渊一共挣了有一百六十个大洋。在北平，一户体面的四口之家，一年差不多花上这些钱。家中开支用不上徐则渊的稿费，徐则渊自己挣来的钱也是极为珍惜，将一百六十个新崭崭的大洋放在他书桌的柜子里，不时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