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豪》青翰白蘋

15、壬寅癸卯（一)

　　徐则渊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徐父圈了几所学校，把读书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过完初十，徐则渊坐着马车去了地安门外的顺天中学堂。自前朝倾覆后，这所中学办学规模反而越来越大，虽说比之以往招收的学生变多了，但入学条件还是十分苛刻。徐父找了昔年曾经在京做官的同窗写了保举信，这才给徐则渊挣来了一个测试入学的名额。今日共考三科，国文经学，英文以及算数格致科，成绩达标之后，再由学校面试遴选。

　　离地安门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徐则渊下了马车，徐英把人送到顺天中学堂门口，看着徐则渊进了大门，便在墙根下找了个位置，靠墙抱手眯着眼睛打盹。

　　徐则渊拿了考试准入证，门口又有一个男老师查验了下衣领口袋和袖口，这才把人放进考场内。徐则渊想想外面看见的马车和一路上看见的人，估摸约有三百多人来考试，心下有些震惊，竟有这么多人来。

　　徐父没有跟徐则渊说顺天中学堂今年只招五十名插校生，徐则渊也不知道这个学校这么难进。心中虽有些震惊，却不是多么紧张。按照徐父本来的意思，还是想把徐则渊送去教会学校，如此将来留洋也方便一些。但四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北平的教会学堂大体上和黑河的差不多，但每一个在教会学堂里念书的人都要接受洗礼，改信洋教会才行。徐父多年来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便弃了教会学校这一个念头，一咬牙，联络昔年同窗，送了不少的银子，换了一封顺天中学堂的保举信。

　　早上一共考两科，算数格致和英文，徐则渊拿到算数格致的卷子发了会愣，题量中等，但卷子题目是全英文的。不过题目倒都还好，有鸡兔同笼，还有解方程的题，格致（物理）考了一道重力，一道速度和一个推力的。卷子收上去，休息二十分钟考英文。休息间隙，徐则渊心中隐隐有些疑惑，自己老爹到底给他报了一个什么神仙学校。周围的人考完虽有些沮丧，但也都还好，几个熟悉的聚在一起说着刚才的题。

　　考完英文，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下午再来考国文经学。徐则渊一出校门就看见了徐英，徐英在跟前客栈开了间房，徐则渊吃过午饭睡了一觉进了国文考场，不仅考场变了，连周围坐得人也不一样了。

　　国文前面有十道四书五经内的填空内容，大题论述题有两道，一道是要求学生就科举制度与学校制度各自的利弊得失提出自己的看法，二是要求针对历史上的光武帝‘小怯大勇’提出自己的看法。

　　国文经学时间一共是四个小时，可以提前交卷。徐则渊写完前面十道小题，看着论述题目许久，方才下笔。交卷走出考场时，天已经擦黑，泛着暮色，徐英在门外等的心慌不已，从第一个学生出来到现在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徐则渊才出来，见徐则渊面上泛着倦色，也没敢问考得怎么样，一扬马鞭，马蹄得得地朝回赶。

　　不过两天，正月十二当天中午，成绩就出来了，徐英挤在一堆人里，从第一名一个个往下看，在第十个看见了徐则渊的名字。顺天中学堂按照笔试成绩由上到下录取前一百位，又破格录取六位在算数格致或国文经学方面突出的学生。

　　卷子由校方保管，有异议的可以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在教务处考务办处查看卷子。正月十三到正月十四，按照笔试通过的顺序到校进行面试。

　　徐则渊在家饱饱睡了一个下午，醒来刚吃过饭，正好赶上吴助理来拿稿子。徐则渊这个新年一直在准备考试，没来得及动笔，好在之前有备下的文稿，取了约莫有五千字拿给吴助理。寒暄了几句，又回房温书准备面试去了。

　　正月十三，徐则渊去了顺天中学堂面试。在校务会议室里，靠墙摆了一排的座位，对面空落落地放着一张椅子。按照成绩一个个进去，今天来面试的人年纪有大有小，排在第一进去的那个少年约莫有十七八的年纪，面容白皙秀气，面上神色带着几分骄矜冷淡。

　　报号的人从校务室出来，声音朗朗，“请一号秦阆进行面试。”

　　周围几个像是跟他熟识的人笑着拍了拍秦阆的脊背，秦阆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刚刚报号那人压压手，“今天一共有五十三位面试的同学，今早预计会面试一半的人，同学们可以自行估计时间，去休息或是进食饮水。”

　　话虽这么说，但没人走，就连是明天面试的那批人也在院子里待着。

　　徐则渊在回廊下找了个位置坐下，放空大脑，等了有一刻钟也不见人出来。便开始构思小说接下来的情节。徐则渊坐的这边回廊，因背对着校务室，只有零散几个人，剩下的那些男孩子大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才开始还在谈着前天的考试内容。谈着谈着就说到了最近看的书上面，徐则渊正在脑子里面想着后面的情节，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今日面试的人都有些谁，言语间几分自得，旁的没说，直说在什么宴会上见过几人。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开了，秦阆走出来，脸颊微微泛红，几个熟识的人凑上去连声问着怎么样了，秦阆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个候着的仆人连忙迎上去，迎着秦阆上了马车。

　　等到第八个进去时，徐则渊和排在第九的那个少年人等在外面，排名第九那人看上去极为瘦弱，小小的肩膀上顶着个和躯干相比有些大的脑袋，眼睛下面略微有些青黑。

　　许梿悄悄地看了眼徐则渊，拱了下手，低声道：“我叫许梿，暂无表字。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徐则渊见对方正式，连忙拱手还了一礼，“我叫徐则渊，也还未有表字，许兄唤我则渊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听见身后有些隐隐约约的嬉笑声，徐则渊耳力好，听见台阶下一群人笑话他们两个拱手行礼，是两个小老古板。但因为和面试官们只有一墙之隔，倒也不敢太过分，只是那几个在人中出挑大胆地嬉笑了几句。

　　许梿也听见了，面颊涨红，有些结巴道：“徐兄不要在意那些言语，我，我们拱手也不古板，前些年，的时候废除作揖，说拱手是文明礼，拱，拱手不是古板。”

　　徐则渊听着许梿说话有些结巴，不过努力克服，转折处较旁人慢上些，点点头，“你说得对，拱手只是我们见礼的一个方式，现在处处效仿西式，就连见礼也要摩登地跟上西方的握手，实际个人看个人即可，不要非以一种方式来约束规定人。”

　　许梿点点头，“正，正是如此，徐兄你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一会好好作答。”

　　二人在台阶上又约莫说了有一刻钟的话，一谈才知，许梿比徐则渊小上一岁余，两家只隔了一条胡同，约定了面试完一同回家，许梿听了报号，整整身上的衣服进了校务室。说巧不巧，过来等着的第十一位正好是刚刚台阶下嬉笑声最大的那一位。对方看眼徐则渊，也没怎么说话，把脑袋偏向一边，看着园子里几棵光秃秃的老树。

　　徐则渊本来就不想搭话，见此，默默移远了一点距离，脑子里有些紧张，杂七杂八地想着待会要怎么说。

　　过了会许梿出来，同徐则渊视线相接后，小幅度地朝徐则渊点了点头。

　　报号声随即响起，“请十号徐则渊进行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