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一百二十二章 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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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笼罩整个落地窗，给幽黑的房间镀上一段灰蓝。
贝尔摩德盘着头发，浑身带着一层水气。
她刚刚沐浴完，整个人都还没完全从那种湿热的氛围里脱离出来。这个时候，她一般会给自己端一杯酒来，浅酌片刻，然后再美美地睡个觉。
这是克里斯·温亚德习以为常的生活，也是她本能地享受的那一类生活。
在收到新的指令之前，她原本是打算那么做的。
贝尔摩德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慢慢地擦着头发，将浴巾披在后肩上，然后打开了电脑。荧幕的白光还是有些太刺眼了，她等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开始编辑邮件。
北村音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贝尔摩德在敲收件人地址。
按键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某种童谣？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是啊。”贝尔摩德应了一句，随手合上了电脑，“所以，还是做个小孩子最好了。”
在被苏唯接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北村音不辞而别，回到了目前所谓的新的监护人的身旁。或许是卡伯纳在对方那里刷的好感度不低的关系，这个金发女人对于她的偶尔失踪并没有什么意见。
除了接纳她的那一次，之后对于自己，贝尔摩德一直都有些兴意阑珊。
尽管如此，她还是得留在这里。
“怎么了？”年轻女郎转过头来，看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挑了挑眉，“睡不着？”
北村音摇了摇头，“琴酒刚才发简讯过来，下周出发。”
“OK~”贝尔摩德比了个手势。
“我不明白。”北村音眨了眨眼，控制着语调和表情，表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迷惑，“这次任务和我们无关，不是吗？”
准确的说，这次的任务虽然优先级高，却并不算多困难，琴酒和伏特加就足够应付。但是贝尔摩德对此异常关注，不仅叫她向琴酒那边打听他们的动线，现在更是一份要亲自上阵的样子。
甚至连琴酒会将这些告诉她这一点都算到了。
贝尔摩德笑了一下，她兀自悠悠点了一只女士烟。“让我觉得有趣的是，基尔也在这次行动人员范围以内。”
北村音一怔，本能地也能感到一点不对劲，“可是她不是……”
“她已经通过了审查。”贝尔摩德说，“组织没理由不信任。”
就算是卧底，也不可能选在一波刚平的时间点翻起什么风浪。某种程度上，经过多重审查的人，眼下在组织里却反而是最为可信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斜了一眼，按下接听键。
“晚上好，希望我没打扰到你的休息？”
“你快把我的作息摸清楚了，亲爱的卡伯纳。”她慵懒地吐出一口烟雾，目光掠过身边的小孩，“还是说，需要我把听筒给轩尼诗？”
“不了。”她听到开瓶器起盖的声音，“你说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做了，卡慕很敏锐，她觉得是你的安排。”
“是吗？”贝尔摩德不置可否，“是她进步得快，还是你这个做老师的没有严把关？”
说是情报人员，但是深谙此道的他们彼此都明白，作为新手的苏唯适应太快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甚至于……她看向轩尼诗，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上。
北村音收敛了表情，识趣地退出房间并带上门。
随着房门闭合的轻响，房间里最后一丝多余的气息也被隔绝门外。
甚至于，曾经待在她身边的小孩都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尽管或许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谈论对象，也恰到好处的止住好奇心。
令人憎恶。
“怎么？你不相信她，总也该相信那个。”
卡伯纳的声音把她的思绪带回。
“不谈条件却愿意帮我的忙，就为了给她多一条路。这样纵容，真是她的好老师。”贝尔摩德漫不经心道，“你可要小心，如果陷进去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电话那头，卡伯纳轻轻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她的话很有趣，“看来你对我存在着某种误解。”
“哦？”
“我忠于朗姆，但我也是组织的一员。先生的命令，我岂有不从的道理。”他对真正的指使者洞若观火，“说到老师，你觉得，为什么她的老师会是我?”
“因为朗姆麾下你人缘最好？”她弯起嘴角，开了一个组织内人尽皆知的玩笑，“这点我确实自愧不如。”
“承蒙你看得起。”卡伯纳坦然笑答，随即话锋一转，“从一开始，朗姆就希望我成为「锚点」。”
“锚点?”
很新鲜的词。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组织，但他们都选择了留下。有的人希望通过任务获得掌控感，比如琴酒。有的人希望有一个较好的生存环境，渴望金钱，比如皮斯克。”
“轩尼诗是个意外。”他承认道，“但就算是个普通孩子，如果苏唯要求，库拉索也会让她活着。
“我，她，还有所接触的一切，都会成为习惯。习惯于深水的渊鱼，离开了水就无法存活。
“离开组织，她又能去哪呢？”
卡伯纳的解释缓慢又清晰，语气沉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此时贝尔摩德已走到窗前，夜晚的窗像黑透的镜，映着女郎的年轻面庞。多熟悉的做派，她看着烟蒂若有若无的火光，讽刺地想，到头来，聪明如朗姆还在走BOSS的老路。
“多余的仁慈。”她掐灭了烟蒂，“其实不用这么复杂。掌握她的恐惧，驯服她的欲望，摧毁她的妄想，最后，在她对原有世界绝望的同时，在黑暗深处看到希望。”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玻璃。
“这样她就不会走了，”镜中女郎红唇轻启，像在宣告判词，“因为离开即一无所有。”
And this is the condemnation。
"Light has come into the world，and people loved the darkness rather than the light,because their deeds were evil."*
卡慕就应该死在那场火里。
她曾经仁慈地给予了这个机会，是她自己要活下来的。
那位先生的声音还犹然在耳——
【“你不明白吗？我只信任你，只有你，贝尔摩德。”】
【“替我看着朗姆。”】
【“他太心急……既然如此，你去把她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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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组织基地，苏唯能去的地方不多。除了日常的训练室和休息室外，还有一些其他组织成员的休息区，以及需要更高权限才可以开门的场所。
她尝试过重新混入组织的外围成员中，通过交涉获取一些外界信息。但很快苏唯就发现组织外围成员的口风出乎意外地紧，更有甚者在交流过后的第二天就上报了卡伯纳。
于是苏唯只好作罢，以“闲得无聊”诸如此类的理由糊弄了事。
一切都很不寻常。
最近组织对她的看管力度愈发强了，几乎杜绝一切可能过界的行动自由。
苏唯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手机或许也被监听，于是同样放弃了向赤井秀一诸人求助的打算。
最开始的时候，苏唯出入自由；或许是因为朗姆出国了，她被变相软禁在组织基地；而在不久前，她甚至不被允许和陌生的组织成员交流。
发生转变的时间节点……苏唯能记起的，或许只有卡伯纳提及的“课堂实践”。
但那是卡伯纳私下通知她的，怎么会走漏风声？
真的是“课堂实践”这么简单吗？
在答应卡伯纳之后，苏唯第一次长久地迟疑。一种无法捕捉的违和感卷土重来，让她有些刺痛的不安。
她谨慎地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漫无目标地思索着，心不在焉地度过了几个相安无事的夜晚。夜里无风无雨，基地里看不到月光，有时她躲在黑暗里，熬过失眠的时期；有时她实在受不了空气的沉闷，便在组织里乱逛，靠在刻着贝尔摩德至理名言的门前，揣测着她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一场报复，朗姆为什么要如此警戒？
贝尔摩德和朗姆，在她的观察中，并不存在需要得以正面冲突的矛盾。就算要对她下手，为什么是现在？朗姆只是出国不是死了，等他回来发现自己不在，对她有什么好处？
思绪打了个结，苏唯心烦意乱地直起身，就在这时，头顶的通风系统恰好完成一个循环，一声清晰的“咔嗒”宣告重回寂静。
这个声音她曾听见过无数次，但唯有这一次，像一根针刺破了她的脑雾。
——太规律了，太……习以为常。
从走入基地到被培训，被监视，卡伯纳带来新的口信，到现在此刻，她对基地里所有的气息与声音都习以为常。而在刻意的精准把控下，习惯是可以培养的……习惯是致命的。
而习惯也可以是某种，思维惯性。
等等……思维惯性?
这个念头咔嗒一声敲中了她的心弦。
苏唯跳出死结环绕的迷宫，她闭眼走过所有相关人的立场——朗姆的掌控，卡伯纳的无奈，贝尔摩德似有若无的微笑——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什么。
她一直觉得，贝尔摩德的动机出自上次自己情急之下的自爆。凭借着剧情的金手指，她迫不得已暴露底牌威胁贝尔摩德，而她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
但其实贝尔摩德，早在那之前就一直徘徊在她身边。
她预设了她的立场，以为一切都是朗姆的安排。而她明显背离朗姆的举动则被苏唯视为“单独行动”。
她习惯以自己的经历作为参考系，忘记了贝尔摩德在组织中行走其实更多的是另一层含义、另一层身份——
如果，“课堂实践”的要求者，并不是贝尔摩德呢？
*摘自《圣经·约翰福音》3:19原文，意为：“光来到世间，世人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不爱光，倒爱黑暗，定他们的罪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