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寤寐 ...
-
第十二章 寤寐
在前往长安方向的官道上,黍离背着背篓扛着破竹竿子,任劳任怨的嘀嘀咕咕跟在何稷身后,引得路人指指点点。听到背后略有微言,甩手书生昂首阔步的加快了步伐。
该死的书生,不就是在你衣服里拉屎吗?就让我做苦力!欺负小动物!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药,一直拉一只拉,我根本没机会爬出来!我都道歉了,还给你洗衣服了,居然还这么记仇。平时走两步就累死累活的,这会儿怎么走这么快了!
“不走了!”黍离背着背篓往地上一坐,死活不肯继续走了。
走在前面的何稷回头看着坐在官道正中间耍赖的黍离,走到他面前,用脚示意他。黍离还是继续坐在地上不走。
小耗子,还闹脾气了。何稷周围的路人,蹲下去把黍离身后的背篓剥下来自己背上,说:“做错事还有理发脾气?走了,去那边树下坐,太阳怪晒人的。”
黍离见缝插针的说:“走不动了,我不走了!”
何稷拔萝卜一样的去拔黍离,见他屁股生根一样的一动不动,说:“你这会儿敢变成耗子就不怕被烤了吃了?”
书生同意了。黍离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已经不想去纠正何稷说它是耗子的事儿。他伸手环住何稷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搭在何稷身上。哼!让你奴役我。
何稷就这么拖着无尾熊一样的黍离,举步维艰的移动到了路边的玉兰树下。
“今儿太阳真好。”黍离坐在树荫下,正值花期的广玉兰开的层层叠叠的一朵朵白花,树下落了一地的花瓣。黍离喝了水趁何稷不注意,就要去偷拿小零食,被何稷一巴掌拍在爪子上,疼的他爪子都红了。
何稷坐在一边,拿出一沓纸和毛笔,墨砚,开始写东西。时而望望天,时而用毛笔杆戳头发。看的黍离真是莫名其妙,他把头凑到何稷肩膀边,问道:“书生,你在写什么?”
“喏,就是戴府发生的那些事儿。”何稷放下笔,兴致勃勃的说,“我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
黍离问:“捉妖?”
“那是副业。我们一边捉妖一边把捉妖遇到的事儿写下来,写成书拿去卖。你看怎么样?”何稷突发奇想的说道,“那天我去买书,就是那本养你的书,好贵!我就在想,要不我也写书吧,你看我们遇到这个事儿,要多离奇有多离奇,要是我写了拿去卖,那一定能赚好多好多钱,到时候就能买好多肉吃了。”
“书生你好恶心,又流口水了。”黍离恶心了一把,又探头看他写的什么,“那你写到哪儿了?”
何稷说:“写到你扔斧头找冰夷了。”
黍离一听到说写的这个,赶紧伸手就把何稷手里的那一沓纸抢过来,一目十行把写冰夷的那一页抽出来,全部撕得粉碎:说:“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写!”
“为什么不能写?我写了好久才写了这么多的,你就给我撕了,你个死耗子!”眼看着纸张变成雪花,何稷感觉自己的血汗钱就这么哗啦啦的掉在了地上。他怨怼的看着黍离,活像要把他拆吞入腹一般。
黍离无语的说:“你写了好久就写了这么写狗屁不通逻辑不明的东西?能卖钱才怪!”
何稷眉毛一挑,好学的问道:“那你帮我改改呗,你说不能写的地方我就不写。你看你们仙家的事儿,我一个凡人也不清楚不是?别说我了,其他凡人也不知道,到时候一定能大卖!”见奉承的有点意思了,他又追说道,“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我把那家卖小鱼干的店买下来送你!”
真的?黍离狐疑,才不相信。这个书生现在就在克扣自己的小鱼干。
何稷又趁热打铁道:“这样,我写的时候,有疑问的地方我就问你,你帮我解答了,我就给你一根小鱼干!”心想,反正给不给都是我说了算。
黍离还是不信的问:“你有这么好?”
何稷拍胸脯保证道:“你看之前我就只有五十两银子,答应给你买小鱼干,就花了四十八两给你买小鱼干!我可是很讲信用的。”一想起这个事,何稷就心疼,当时一时脑热就给买了。结果谢钱没拿到不说,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所以说做人太过诚信,真的会天打雷劈的。
黍离大方的答道:“行,你问。”书生说的倒是真的,后来还把唯一顺来的金钗当了给我买吃的。其实这穷酸书生除了穷了点傻了点色迷心窍又坑蒙拐骗了点,对我还是不错的。
上钩了,嘿嘿嘿!何稷在心里贼笑贼笑的,感觉铺天盖地的银子就要压死自己了。他整理好纸张,把背篓放在伸直的腿之间,把纸张铺在背篓上,快速梳理了已经写好的部分,看到地上被黍离撕碎扔掉的碎纸,问道:“黍离,为什么不能写冰夷那一段?你放心,我不写进去。我就是纯属好奇。”
黍离坐在树根上,抱着头靠在树干上,毫无形象的把一只腿翘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说:“我小时候有一年和沅湘去西边游玩,正好看到冰夷和当地的河神打赌。他们看到我和沅湘,就让我们做评委。仔细问了才知道是冰夷那个不要脸的垂涎人家河神的美貌,千里迢迢跑来要娶人家为妻。河神不愿意,就和冰夷打赌‘贫穷的樵夫靠自己的破斧头砍柴养家,如果给他一个金斧头,樵夫必定扔了旧斧头,拿着金斧头抛妻弃子。’,冰夷认为人的本性就是贪婪,就赌樵夫一定会抛妻弃子;而河神说,樵夫诚恳,只会要自己的斧头。”
何稷试探的问道:“那个,河神和河伯都是男的吧?”
黍离想都没想的答道:“对呀。在冰夷眼中,只要长得好看,种族都不是问题,性别算什么?”
妈耶,好色的糟老头子叫冰夷这么美丽的名字又长得这么俊美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还是个断袖!不对,是男女通吃来者不拒!何稷拍拍受惊的小心脏。这么美的神居然这么滥情,真是让人感叹上天是公平的。你看长得好看可不就是个缺心眼嘛。
黍离继续说道:“他们打赌,若是冰夷赢了,河神就嫁给他;若是河神赢了,就会给冰夷下一个诅咒。冰夷那个花花公子风流客一向是自以为是的,就断定自己会赢。”
何稷接话道:“结果路过的樵夫最后选择了自己的旧斧头是不是?”
“你猜到啦?”书生不笨嘛。
何稷拿着毛笔说:“我看你之前扔斧头,猜到的。这冰夷就不懂了吧,家有敝帚享之千金,自然是自己用习惯了的东西好。不过其实樵夫完全可以选择金斧头,有了金斧头还需要砍柴?樵夫也是傻。”
“你才傻,就算选择金斧头,可那是变出来的,还没等樵夫到家,就没了!”黍离无语。
“哦,也是!”何稷点点头,又问道,“所以后来只要扔斧头就能叫他出来?”
黍离想了想说:“也是也不是。”
何稷问:“怎么说?”
黍离答道:“河神给他下的诅咒就是有人扔破烂斧头到黄河,就能唤起冰夷。冰夷觉得丢人,就用法力抵抗了诅咒,但是他没办法抵抗沅湘,所以最后就和沅湘约定,只要沅湘和我守口如瓶,便可以用以上方法在任意时候召唤他。”
耗子你不守信用啊,何稷问道:“那你还告诉我?不是说守口如瓶吗?”
黍离撤了一根草咬着说:“他默许了。他离开之前并没有抹掉你的记忆,所以他是不怕我告诉你的。”
何稷又问:“那他也没有抹掉泫语的记忆呀?”冰夷走后,泫语明显还是记得的。
黍离晃了晃腿,说:“因为他知道泫语活不了。”
什么?何稷感觉是不是听岔了,什么叫活不了了?他把背篓往边上一放,凑在黍离身边,也靠在树干上,说:“不懂,解释解释呗,花阴。”
黍离咬着野草,闭着眼睛,感觉何稷靠近了,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只看到一脸坏笑的书生,又闭上眼睛。
“他们那档子事儿,可乱了,懒得说。我是夜行动物,白天要睡觉的。”
“反正没事做,说嘛说嘛。”
“你不是要上京赶考吗?”
“三年后才考试,我们慢慢走。完全不急!”
“三年后考试你这么早出发干嘛?去长安有这么远?要走三年?”
“大概是在家太浪费粮食了吧!不说那个,你继续说,躺在这儿睡多难受,你先说,说完了我让你在我怀里睡,还不让你走路!”商机啊,伺候好了耗子不愁白花花的银子!为了这以后不愁吃穿的日子,就算是耗子要死了,也要说完了再去死!
黍离闭着眼睛说:“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和泫语说的差不多。冰夷天生风流,身边的水妖兽精献祭的凡人多了去了。而冰夷是出了名的见一个爱一个,天天流连花丛,被冷落的雒嫔就和羿,也就是纯狐的丈夫勾搭在一起了。只是纯狐不像泫语说的那么好而已。”
“那个湿闷感是什么?”
“那是被泫语喂了药,被禁锢了天性的雒嫔想要保护自己,从自己身体散发出的洛水形成的水雾结界。后来我们和冰夷去的时候禁锢被解除,所以水雾就没了。释放天性的雒嫔就在里面干那颠鸾倒凤的事了。”
“我说呢,我们后来去怎么没有水雾了,而且里面还在里面翻云覆雨,我还以为是有毒的水仙花的花香让戴夫人变成那样的呢。”耗子居然知道男女之事!果然是小小年纪就被豢养了,真可怜。只是这泫语,有制作药这样的本事干什么不好,要去做这种事。
黍离换了个姿势,躺在何稷的腿上,说:“谁跟你说水仙花的花香有毒的?它只是花香比较浓郁。”
水仙的花香没毒?等等,感觉不太对劲,何稷试探的重组脑内的事件画面,开口说:“泫语说想帮雒嫔回到冰夷身边而求我们帮忙,其实是下药禁锢雒嫔,利用我们找到冰夷,然后让冰夷捉奸在床,最后使得雒嫔再也无法回到冰夷身边。而以上全部都是纯狐的意思,按照纯狐的话就是要让雒嫔绝望!最后还人散兔死,废了泫语。我的妈呀!老祖宗真是说的没错,最毒妇人心!”何稷吓的打了一个激灵,“传说都说嫦娥貌美异常,冰清玉洁,独居广寒宫,怎么就变得这么阴险毒辣了。”
黍离鼻子里‘哼’了下,鄙夷道:“她冰清玉洁?她看着你就勾引你!她可是出了名的善于迷惑人的,还冰清玉洁呢?羿怎么死的?那是纯狐发现羿和雒嫔的事之后,表面善解人意百依百顺识大体,背地里勾引羿最信任的大臣寒浞,两人合谋杀死的!纯狐见报了仇,就吃了仙药飞升了。所以才被罚独居月宫。还冰清玉洁呢,也就骗骗你这种色迷心窍的笨蛋书生!”
黍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坐起来掐着何稷的脖子:“不准叫我花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