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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敬谢不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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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敬谢不敏
幽幽一夜,何稷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悠悠转醒。已化作原形的黍离抱着空落落的布袋子靠在他的颈间,几颗嫩绿的花芽碎末还粘在他的嘴角。何稷好笑的轻轻把黍离嘴角的食物残渣擦干净,心道,烤了鱼摘了水果送到嘴边你又不吃,大半夜的自己跑出去觅食。小耗子真好玩,看来是昨晚玩累了吧,本能开始发挥作用,白天就开始睡觉了。
何稷轻轻离开雨棚,伸了个懒腰,寻找贺若醴。
贺若醴一向不爱睡懒觉,天一亮就爬起来锻炼身体。想着自己做错事,又是摘水果又是收拾行李的,忙了个不亦可乎。见到何稷起来了,殷勤的凑上来说:“隅形,水果摘来放在布袋子里了,水壶也装好水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你和黍离还在睡,就没叫你们。今儿个太阳特别好,你看,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都快晌午了,太阳能不好吗?”不确定黍离是不是不生气的何稷看着贺若醴就没好脸色,自顾自的走到湖边洗了把脸,他蹲在湖边甩甩手上的水,指着湖水另一头的沟渠说,“收拾好了就出发吧,一会儿沿着湖水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出了林子到镇上了。”
“好嘞!”贺若醴得令便要将收拾好的背篓背在背上,却不料背篓太重,他闪了个身影,“好重!”黍离的袋子是个无底洞,不管多少东西放进去都看起来没多少,自己没摘多少水果呀,怎么就这么重?他却忘了人在无意识的时候做的事儿远远超过自己的预估。
何稷回到雨棚里轻轻把熟睡的黍离抱起放在怀里,和贺若醴往湖水的下游走去。
顺流而下,小沟渠渐渐变宽,形成细小而湍急的小河流,澎湃欢腾的奔流。小河两边开始时略微陡峭难走的陡坡,不到两里路,随着河流平缓,河流两边的林子消失,高大的树木变的稀稀疏疏,地势也变得好走了。
何稷站在河流便好大一块草地上,叉腰看向远方蜿蜒的河道说:“好了,不走了,今天在这儿休息了。”
在前面探路的贺若醴倒回来走到何稷旁边,把背篓卸下放在地上,说:“隅形,才走了大概不到十里路……”
何稷说:“我知道,走不动了。小生是个柔弱的书生,身上有负担,自然是走不远的。”
贺若醴无言以对,隅形的借口是张口就来,他这么个走法,几时才能走到长安?真的能赶得赢参加科考?
一只蓝色羽翼的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在何稷身边盘旋,叽叽喳喳的上下翻飞。
贺若醴不由得赞叹道:“好漂亮的蓝松雀!”
何稷也看到围着自己飞的鸟儿异常美丽,又听到贺若醴赞叹是蓝松雀,天生嘴贱的吐槽道:“你傻不傻,这儿气候这么热,怎么可能有蓝松雀?”转念一想不对,这儿这么热,自己怀里还有一只小鼯鼠呢,“难道是?”
贺若醴问道:“是什么?”
一缕白烟,眼前的蓝松雀化作一位身着水色衣衫的妙龄少女,她娥眉淡扫,一派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淡鹅色的披帛在风中轻轻扬起。
果然!何稷心道。完了,自己的小命!黍离啊,你可想着我给你买小鱼干的交情,帮我多说点好话啊。妈的死贺若醴,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心惊胆战吗?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享受长安城的繁华,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享受坐在豪宅里抱着公主收租金的美好日子。
人生第二遭正面见到化形的美人,化形前后都是一般的美貌动人,贺若醴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他就这么呆呆的盯着蓝松雀,一动不动。
黍离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从何稷怀里爬出来,揉揉眼,果然自己没有听错。他从何稷的衣襟里飞出来化作人形,整个头埋在蓝松雀的胸前,抱着蓝松雀‘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落觞,那个该死的贺若把我的小鱼干都偷吃光了,连渣渣都没剩!呜……”
触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的落觞温柔的抚摸着黍离的背,帮他顺气,温柔道:“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你跟落觞说,落觞给你出气!”
贺若醴在一旁干看着就差流鼻血了,羡慕嫉妒到了极点。眼前这位名叫落觞的美人,真是人美名字更美,他也好想能抱抱,摸摸她美丽的羽翼。
“你敢偷吃他的东西?”落觞一改温柔的语气,冷冷声线与杀人的视线同时扫在贺若醴身上。
贺若醴被落觞不怒自威的气势震的噤若寒蝉。
何稷从看到落觞的第一眼起,就是大气不敢出一口,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差把自己的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伺候了。
“啾……啾……啾……”落觞略动声带,铺天盖地的鸟从四周飞来,云雀、山雀、翠鸟、麻雀、黄雀、煤山雀、画眉、喜鹊、燕子等等乱七八糟认识的不认识的鸟都飞来了,蔚为壮观。
落觞依旧温柔的安抚怀里的黍离,淡淡道:“不死不见血!”
所有鸟得令后飞到贺若醴身边,把他围成一个蛹形。叽叽喳喳的此起彼伏来回替换死命的用喙啄贺若醴,疼的贺若醴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不住的说:“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了再也不偷吃了……”
好,好可怜。何稷一动不敢动的看着被鸟群折磨的贺若醴,原来‘不死不见血’是在这个意思。你们神仙,真的好恐怖!
落觞把抱着自己哭累了的黍离拖出来,擦干了眼泪,又伸手从手里变出一包小鱼干,从里面拿出几根递给他,说:“好了好了,别哭了。给你小鱼干吃。那个混蛋要是以后再敢偷吃你的东西,你就往死里打他!”
“不敢了不敢了。”贺若醴继续在地上打滚的求饶。
落觞小姐姐,这是神仙该说的话吗?你们神仙护短也不能这样罔顾人命吧!何稷在内心呐喊。
黍离哽咽的啃着小鱼干,眨巴着哭红的眼睛:“可是,可是沅湘说不能在人界……使用法力……会……会破坏因果的。”
落觞心疼的帮黍离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教育道:“没事!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欺负过?今天怎么能让这区区凡人蠕虫欺负了去?说出去还不被满天神佛笑话?今天落觞帮你把和他之间的因果破了,以后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大不了打死了落觞帮你让他神形俱灭,保管他没地方告状!”
黍离还是有点怕,毕竟自己是瞒着沅湘跑出来玩的,要是自己玩的太过分,沅湘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指不定会吃了自己。“可是,沅湘说……”
落觞说:“别怕,沅湘也说过吧,被欺负了就百倍偿还!”
黍离受教的点点头。
落觞小姐姐,你这么教,会教坏小孩子的!何稷深感在落觞和褐褚身边长大的黍离能这么善良,没有动则生杀予夺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听落觞的口气,沅湘真的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一个角色,自己就这么把他豢养的黍离拐跑了,要是被知道了,自己会不会死的很惨?
黍离一边啃一边问道:“落觞,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嫌这边热,从来都不来的吗?”
“哦,你不说我还把正事儿忘了。”落觞把手里装着小鱼干的布袋子系好,走到呆若木鸡的何稷面前,递给他,“书生!小鱼干你收着,不准给他吃多了。”
“恩恩,好的,我知道的。”何稷连声应到。
落觞把东西交给何稷,余光瞥到一边蛹形的罪魁祸首:“啾……”
围着贺若醴的鸟儿应声四散开,只留下蜷缩成一坨的贺若醴在地上,他觉得自己浑身散架了一般的疼,轻微的碰触都能让自痛不欲生,却丝毫不见一点伤口。他算是懂了,为什么何稷在看到黍离不开心的时候会那样的惊恐,原来真的是生死相关的大事!
落觞看鸟儿都散了,转头对何稷说:“对了,褐褚让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把手掌摊开。”
何稷听话的把手掌打开,毕竟天边的褐褚和眼前的落觞,都惹不起惹不起!
只见落觞用手指在何稷手掌中心先后重叠的画了一个‘木’字,一个‘心’字,又作了一个推动的动作,那二字便消失在何稷掌心了。
何稷疑惑不解的看着落觞,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晚点就知道了。”落觞行云流水的打断了何稷想要开口的提问,走回到黍离身边,“黍离,兰湦有话跟你说。”
落觞打开掌心,竖起一片碧绿的松针,那松针在人前化为一位身着云色衣衫的儒雅戴冠公子。
兰湦彬彬有礼的先行拱手见礼:“在下兰湦,何公子有礼,贺若公子有礼。”
“兰公子有礼。”何稷也连忙拱手回礼。
躺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动弹不得的贺若醴只得嘴上回礼道:“兰公子有礼。”经过落觞玉颜倾城的狠辣手段后,他对这个温润的兰湦也是心有余悸了。
兰湦又拱手道:“黍离承蒙何公子照顾了,这一路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了。若黍离在路上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两位公子见谅,黍离自小在山里野惯了,不太懂的人情世故,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海涵。落觞、褐褚甚少在人前走动,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包涵。在下虽避居世外,也颇懂占卜卦象之说,若日后两位有什么麻烦之处,在下必当鼎力相助!”
何稷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这算是自己见过最有礼貌最正常的神仙了吧,而且这兰湦长得真的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谦逊有礼真是世所罕见。现在这年头要做神仙是不是也要看长相的?自己这一路见过的这些神仙,就没有一个是长相平庸的!
兰湦又对黍离说:“黍离,沅湘还不知道你出来玩了,我会帮你看着的,你自己也要小心知道吗?遇到危险不要硬抗要求救,路上要好好听何公子的话,不准淘气!”
黍离认真的点点头:“嗯,兰湦哥我知道了。”
黍离话音一落,眼前的兰湦便化作了一根枯萎的松针,在半空中自行燃烧化为一缕轻烟了。
“好了,事儿做完了,落觞也要走了。这边果然太热了,再呆下去落觞的羽毛都要烧起来了。”落觞化作蓝松雀的样子,和黍离道别,便飞到高处消失在半空中了。
看着消失的兰湦和落觞,何稷才敢安心的把自己的心和挂在腰间的脑袋放回原处,按照修炼成仙必先渡劫的说法,自己也算是逃过一劫了,算不算是得到了人生的升华呢?转念看到让自己胆战心惊的罪魁祸首贺若醴,啧啧啧,可怜兮兮的,活该!哼!
“黍离,今晚我们就在这块草坪露宿吧。”何稷无视地上的贺若醴,坐在地上,从背篓里拿出纸笔,开始画刚刚群鸟啄醴的画面。
“好呀!”一张画过的纸在背篓边若隐若现,黍离走过来,从背篓里捡起来。
画上,大雪压的松树的树枝沉甸甸的,树下的雪积的老厚,只有几个深浅不一的掌印。树根旁,一只强壮的花栗色的鼯鼠抱着一只被冻的蜷缩着的灰白花色的小鼯鼠,正努力地用自己的体温为小鼯鼠取暖。
黍离见了,略微有些感动,这是书生按照自己的描述画的吧。
何稷见黍离拿着纸不出声,伸头一看,原来黍离看的正是自己画的那副画。向来脸皮厚的没边的何稷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说:“你看画的哪儿不对的,我来改。”扭扭捏捏的何稷感觉自己的私隐被人在光天化日下大声朗读一样的,略显局促。
黍离指着画上花栗色的鼯鼠说:“沅湘,是一只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