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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敬谢不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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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敬谢不敏
见那二人走远了,凌寒才放松的席地而坐,他看着何稷的背篓,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经上京赶考的日子,便问道:“隅形兄,你走了多久了?”
何稷还是未放下设防,答道:“半年有余。”
“隅形兄是胸怀天下,想要报销朝廷?”
“全为孝道。”
“原来隅形兄也是如此。”
“此话怎讲?”何稷来了兴趣,这人有故事?有故事等于可以卖了赚钱!何稷兴致勃勃也盘腿席地而坐,左手托腮的问道。
凌寒笑道:“我本也是读书之人,父母也一心想让我参加科考光宗耀祖,只是我天生闲散,不愿过那受拘束的日子。上京路才走了没两天,就在云虎寨落草为寇了。今次是家中小妹出嫁,这才下山回家送嫁的。”
原来大家都是被逼走上科考道路的,只是这凌寒落草为寇,自己还在上京的路上。
凌寒又问:“隅形兄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蟾宫折桂,一展抱负?”眼前这位何稷,虽粗布麻衣,却谈吐不凡,面对匪盗临危不惧,完全不似一般的迂腐书生。若他有朝一日能荣登庙堂,定能为国为民做贡献。
何稷答道:“从未想过。”
凌寒诧异:“学而优则仕,隅形兄竟没有兼济天下的胸怀?”一般读书人都是怀抱着报效国家报效朝廷光宗耀祖的想法才参加科考,可这人……
何稷反问道:“服璋兄不也如此?”
凌寒笑而不语。
何稷继续说:“有人言‘当今朝廷,奸佞当道,残害忠良,中饱私囊,上默允之;上布政令,唯恐让为官者失了权益。上行下效,罪不依法惩处,有权有势者游于律法之外,以致冤狱频生。’,服璋兄以为如何?”
“不若不食周栗,以全节气;另辟蹊径,伸张正义。”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在这山野间,竟能偶遇知己,二人皆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凌寒痛心道:“隅形,我痴长你几岁,便直接唤你的字了。你看,现在我虽落草为寇,离开这云虎寨,大当家都怕我一介文人孤身回家在路上会有闪失,才请之前那二位兄弟护送,可想而知这世道艰难。”
何稷点点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和上位者不无关系:“小生有一言,虽有冒昧,也是不吐不快。”
凌寒说:“隅形不妨直言。”
何稷紧盯着凌寒,说:“服璋兄不愿流于世俗,落草为寇,劫富济贫,只是那富人之财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富人也是白手起家,积攒几世的财富累积的。劫富济贫一事,小生实难苟同。服璋兄才华满腹,何必如此?”
凌寒背负着何稷,面临河水,叹息的说:“隅形的话我又何尝不知,我开始也是打着劫富济贫的心思落草为寇,不过一二日就发现问题症结所在了。想要劝阻,也不知从何劝阻起,只能从山匪内部教会山贼礼义廉耻,忠贞孝义。只是任重道远,实非一日之功。”
凌寒又叹了口气又说:“不瞒隅形,我执意回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位者不仁,冤假错案多发,冤魄妒魂四处游荡,我那待出嫁的小妹就被一只女鬼纠缠,夜不能寐。”
凌寒转身见何稷瞪大了眼睛,似乎不信,又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最忌讳说鬼论怪。我本也是不信的,只是小妹的事儿实在是诡异,让我不得不信。”
何稷释然的笑道:“服璋兄放心,这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事儿!小生虽不才,之前路过河梁镇,在那戴府,对精怪之事也有所耳闻。小生虽是读书人,天生目能见鬼,不若小生帮服璋兄问问那女鬼有所求,满足了她也就不再来骚扰令妹了。”赚钱的机会!何稷求都求不来,自然是坚决不会放过的。只是都是读书人,这报酬二字怎么开口才好呢?要是对面不是凌寒,自己大可开口索要,只是这人才刚和自己交心畅谈,转眼自己就满身铜臭,形象不保啊,我何稷做人在某些方面还是要点脸的。
凌寒本以为何稷会拿着圣人古训来说服自己,毕竟从小上下,夫子就是教育读书人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可听信那子虚乌有的鬼怪妖魅的之言。而眼前这位何隅形,竟然说自己目能见鬼,还说要问问女鬼所求,让她不再骚扰小妹。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很有驱鬼降妖的本事,凌寒愈发觉得眼前这位何隅形不普通了。
凌寒试探的问道:“隅形知道如何驱鬼?”
“不瞒服璋兄,小生一路走来的盘缠,便是帮人驱鬼捉妖赚来的。虽不是十分精通,那也是有七八分的。”何稷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说起大话来气不喘眼神不漂。
凌寒大喜,忙拱手道:“甚好甚好,那可真是要拜托隅形定要助为兄的一把。在下家中只得这么一个小妹,实在是不忍心她夜夜受女鬼惊扰,夜不能寐。至于这酬劳……”
何稷忙拒绝道:“说甚酬劳,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我脾性相投,怎能以金钱衡量?”
凌寒又道:“隅形此言差矣,有道是公私分明,在商言商。明日家去,就有劳隅形了。”
死书生又在坑蒙拐骗了,这次我才不帮他!上次没有酬劳还把人家的金钗顺走了,这次要是没有酬劳,指不定书生就把人家小妹卖了!黍离在内心深深的恶心了一把虚伪的何稷。继续一个人静悄悄的用捡来的树枝戳贺若醴取乐。
书生只陪那个二当家说话,也不理自己。就自己跟着兰湦有一搭没一搭耳濡目染学的那点占卜看相的本事都能看出那个二当家的印堂发黑,头顶似乎乌云密布,定是家宅不宁,免不了沦落的家破人亡。这傻书生还不知道躲远点,小心被牵连,我可不帮你。
好无聊啊……无聊的黍离郁闷的用力在坐着不动的贺若醴身上连戳了几下,惹得贺若醴不知道是舒服还是疼痛,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
草坪上看星空,特别的广阔无垠,群星闪烁,妙不可言。全身疼痛的贺若醴早早就去与周公约会了;与何稷畅谈良久的凌寒也不堪疲惫,以天为被地为庐的歇息了。
何稷和黍离并排躺在草坪上,双手交叉枕在自己头上,翘着二郎腿,好不悠闲自得。
何稷问:“黍离,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听老人说,这满天的繁星就是天宫的亮光。你去过天宫吗?”
黍离扭头看着何稷的侧颜,又转头继续盯着天空,答道:“没有,沅湘说上面的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货色,他从不去,所以我也没去过。”
“哦。”怎么感觉沅湘什么都知道?天庭,也和凡间一样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吗?世人都说神仙好,神仙没烦恼,可是按照黍离说的,神仙也不是无忧无虑的。
“书生,你不为官做宰,那你上京赶考干什么?”凡人不都是终生追求功名利禄吗?书生表面上虽然坑蒙拐骗毫无礼义廉耻还贪财好色,可是实际上书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底线。他是淡薄功名、不愿与世俗同流、乐于打抱不平的,那书生一旦做官遇到那官商勾结官匪横行的事儿,还不被气的半死?
“就如之前所说,我只是全了父母想要我上京赶考的心意,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生恩不及养恩大,我自然是想孝敬他们的。我倒是不想做那劳什子的官,要是能考上,就娶个公主辞官归隐回家养老,这不是还有贺若醴的豪宅和店铺嘛,照样能让父母过好日子。到时候我收了租金,把河梁镇的那家阅微堂买下来送给你,你以后就不愁没有小鱼干吃了。”
黍离突然问道:“书生,你真的要去凌寒家?”
“嗯,怎么了?”黍离怎么问这个?难道那服璋家里是龙潭虎穴,去不得吗?之前去戴府,黍离都没有这样问过自己,难不成服璋家里的东西比纯狐还可怕?何稷不解。
“没事,要去就去吧。”黍离淡淡道。
停了半晌,又不放心的坐起来,郑重其事的对何稷说:“书生,有因才有果,不要横加干涉。”
“我知道。好了,睡了睡了。今天被落觞吓的我都失眠了。”何稷挥挥手侧身闭上眼睛困觉。
你知道个屁!黍离心里烦闷,但又不能直接坦然的跟书生说,希望书生能记住自己的提醒。见众人都睡了,黍离也闭目养神,神游着不经又梦到了那个梦。
本来疲惫一天又收到惊吓的何稷闭上眼睛很快就入眠了,可是却睡得一点都不安稳。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地方,四周白森森的宛如太虚幻境。那地方正中间慢慢的出现一个黑压压的四四方方的坑,从坑里冒出一个绑人的十字架子。
一阵风吹过,自己已经被悬空绑在了那个十字架上,手腕、手肘、肩膀、腰腹、大腿、膝盖、脚踝都用绳子紧紧的绑在架子上。这架子和一般的架子不一样,用勉强能活动的手指敲了敲,不是木头做的,竟然是铁做的!
‘咝……咝……咝……’
什么声音?何稷循着声音的来源,往悬空的脚下看去,架子的镜头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层层叠叠对着自己吐信子。张大了嘴巴想要把自己拆吞入腹。何稷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在架子上扭来扭去,想要挣脱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感觉绑住自己的绳子略微有些松动,他突然不敢再动了。一旦没有了绑住自己的绳子,悬空的自己就会掉入坑里,丧生蛇腹。何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反手紧紧抓住架子,抓的手背青筋直冒。
何稷被这不上不下的情景唬的心跳加快,大汗淋漓,身上像火烧一样的滚烫。
不对!他顿觉不对劲,自己再怎么紧张,也不会如此滚烫。他勉强冷静下来,感受到来自四肢的温度。
果然!是这铁架子在升温,身体能碰触到的地方温度逐渐上升,起初自己在惊慌之中而且开始的温度并不高,以至于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这架子的温度越来越高,自己已经快无法忍受了,绑住自己的绳子收缩的越来越紧,自己完全没办法离架子远一点,他甚至感觉自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身下的毒蛇似乎是不怕高温一般,顺着架子缠绕的爬上来,好几条已经挂在自己的脚上了。张口就在自己的腿上来了几口,原来被蛇咬是这种感觉,贺若醴我错了,不该在你被蛇咬了还欺负你的。
架子的温度还在上升,爬上来的蛇越来越多。何稷感觉自己浑身充斥了腥甜的铁锈味儿,竟然觉得有点好闻?
咦?这是什么东西烤焦的味道?何稷的意识渐渐消失,晕过去之前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两个词——‘炮烙’和‘虿盆’。
醒来的何稷依旧在这一片白森森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全身似乎被拆开重组一样的疼痛,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抬起来。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只能转动眼珠观察四周。
一把细密的竹梳在他的眼前上上下下,好像是在梳头一样。那梳子的梳齿削的溜尖,这样的梳子拿来梳头不会把头皮梳破?
熟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想起,忽远忽近。
‘这梳子,自然不是用来梳头的。先把人绑在一张铁床上,把滚烫的开水泼到人身上,连泼几遍,身上的皮肉被开水烫的半生不熟的时候,手执此梳,一遍遍的,轻轻的往下梳理皮肉。这半生不熟的皮肉啊,不易剥离,这时候就要再泼点滚烫的开水了。一次性梳几次就累了,撒点盐,就这么放着,明儿个继续梳。’
褐褚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在何稷耳边描述这把梳子的用途。
‘书生,一路上承蒙你照顾黍离,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了。’
‘你就是这么谢我的?’何稷疼的完全不想说话,反正自己心中所想,褐褚都能听到,也节省自己的力气了。
‘其他的不说,差点把黍离养死了算不算?’
‘那不是我的错,我哪儿知道要怎么养他?你也没提前跟我讲,我就这么点钱,全部都给他买吃的了,我没错!’何稷不服气,他这一路上虽然耍点小聪明,可是从没有亏待黍离过,为什么要受这种万箭穿心的切肤之痛?
虽说人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可如果你是他,你的错,何止如此?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褐褚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