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43、姑瑶之山

　　第四十三章 姑瑶之山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在沉香树倒塌的瞬间包裹着若芜，窥术被动展开结界，将沉香木和若芜包裹在其中，沉香木的点点滴滴全部涌现在若芜眼前。

　　凡人爬到姑瑶之山的山巅，对着云海跪拜了问道：“瑶姬娘娘，他们说您是姑瑶之山的山神，您有一颗果实，不管谁吃了，都能让别人喜欢她。求瑶姬娘娘将这颗果实赐予我。”
　　“噢？是山里的仙灵告诉你的吧？”要记得声音从远处传来。
　　凡人依旧保持跪姿，额头触地的回答道：“是的。”
　　瑶姬依旧没有现身，问：“为什么想要这颗果实？据我所知，你已经有若芜了。”
　　凡人虔诚的回答道：“我想给若芜吃。虽然我不知道若芜在烦恼什么，可是大概知道是她是怕别人不喜欢她。她是这样美丽这样有灵气的女子，却如此的自卑。我希望求到这颗果实，给她吃了，她便再也不怕别人不喜欢她了。”
　　瑶姬问：“你可见过若芜的原身？”
　　凡人坚定的回答道：“不曾。不管她是什么样，我都会娶她为妻，一如既往地呵护她，爱护她。我爱的是她，不是她的皮肉。”
　　“是吗？”瑶姬走到凡人跟前，说，“就算她是丑陋的白骨或者是恶心的一坨腐肉。”动动手指，将可怕的白骨、凶恶的蟒蛇、绿油油腐烂的僵尸化作若芜的样子放在凡人的脑海中。
　　凡人不改初心的说：“是。”
　　“可是，”瑶姬收回手指，慢悠悠的说，“你不能娶她。”
　　凡人抬起头，仰望瑶姬：“为何？我们两情相悦，就算我与她寿命不等，我愿意用我永生永世陪伴她。”
　　“因为她的本体是瑶草。”瑶姬叹了一口气，说，“若芜的本体是一株仙灵瑶草，虽然中间她受了磨难，现在的原体已经变化，可是究其本质，她还是瑶草。即为瑶草，便不能出嫁。”
　　凡人又拜道：“各种缘由，还请瑶姬娘娘指点。”
　　“你起来吧。”瑶姬拨了两片云，自己坐下，又示意凡人也坐下，说，“我本是天帝的女儿，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实则瑶草，所以大家都叫我瑶姬，这座山也叫姑瑶之山了。因为我的执念，所以害的天下的瑶草如若出嫁，便会在出嫁前夕身死。若芜，就是在出嫁之前身死，所幸当时身边有可以附身的，她才能保住原神。若这次再出嫁，好运是不是能第二次降临在她身上，就不好说了。”
　　凡人诧异，却又不敢随意问出声。
　　瑶姬又说：“瑶姬的果实，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真是捕风捉影。那果实并没有传说中服下就可以让所有人喜欢的功用。它不过是能让所有仙妖现出原形的果子，若是看到原形还是心生喜欢而不厌恶，大概就是真的喜欢吧。所以就算我给你让若芜吃了，也只能让你看到若芜现在的原身，而不能让天下人都喜欢她。”
　　凡人略有所想，才敢开口问：“请教瑶姬娘娘，可有什么办法让若芜回复真正的原身？”
　　瑶姬看着凡人一脸真诚。
　　凡人又解释道：“我见若芜偶尔眉尖若蹙，定然是心中满腹惆怅，之前我不明白缘由，也没办法帮她。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是失去了自我，所以才会这样的自卑。想来瑶草定然是高高在上的神草仙物，一朝落入凡尘，她才会如此这般的强颜欢笑。”
　　“你倒是满心为她着想。”瑶姬笑道，“办法是有。但是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或许那代价在他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却有可能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凡人站起身来，拱手拜道：“请瑶姬娘娘明示。”
　　“我可以给你这颗果实，让若芜吃下。若你看到若芜现在原身，后悔了，我们的约定便不作数；若是你见到若芜现在的原身，依旧想要恢复她本来的样子，那么从你心里认定的那一刻起，便是我们约法三章了。”
　　瑶姬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凡人，千百年来，她想要看到情爱真正的样子，弥补自己心中未嫁而死的遗憾。可是见得多的，却是始乱终弃、朝三暮四，她似乎已经快忘记自己当初的执著了。而眼前的这个凡人，恰巧给了她一点希望，或许，他会告诉她，人间的情爱是什么。
　　瑶姬手执一枚茧丝的红果子，说：“一旦你承认我们的约定，便再也不能更改，除非你神消身死，不然我们的约定也不能让若芜知道。若芜会恢复原身，但你会褪去人身，化为沉香树，千年万年不能说话不能移动也不能修炼成人飞升成仙。你再也不能让若芜依偎在你的怀里，在山巅看日出日落；再也不能尽诉衷肠情意绵绵。或许在若芜眼中，你就是那个薄情负心郎，会恨你生生世世。你可要想清楚了。”
　　凡人在地上又跪拜了三次，起身恭敬的接过果子，说：“谢瑶姬娘娘，只要能为她解开心结，纵然是伫立千百年不动，纵使被她懒腰劈断，亦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瑶姬没有说话，便消失在山巅的云雾中了。
　　凡人向着云海祈求道：“请瑶姬娘娘让我长在山凹处的溪流边，那是我们初相识的地方。我只盼望能时时见到她，只要看到她一展笑颜，便是此生无憾了。”
　　凡人拿着茧丝红果，珍而重之的放在怀里。又想着若芜的样子，画了一幅他心中的瑶草的样子，做了一对瑶草玉镯，又散尽家财毅然决然的回到了姑瑶之山。

　　结界里，若芜泪流满面，她伸手轻轻放在凡人半透明的脸庞边，假装自己已经抚摸到凡人若影若现的身影：“你还是离开时的样子。你这个傻瓜，你是个大傻瓜！”
　　凡人笑着说：“若芜，我没有失约，你看，你每次来溪流边，我都能看到你。”
　　若芜泣不成声：“是的，你没有失约，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你。可是我不知道是你，我还怨你，怼你，恨你，向你发脾气，还将你打碎……”
　　凡人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急急的说：“若芜，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再守着你了。你要好……”
　　“不要，不要！”眼前的凡人声音越来越缥缈，凡人孱弱的元神开始四分五裂化为碎片。若芜几经崩溃的在结界内伸手去抓，却没办法抓住一丝片羽。破碎的元神如轻烟一样在结界内慢慢消失，结界也脆弱的开始崩塌。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若芜化作原形，硬生生撕下自己的一枝花叶。她忍着剧痛，在瑶草鲜叶上赋予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半幅神力，在快要散落的结界内捕捉了半片竹叶大小的元神碎片，包裹在瑶草鲜叶中。
　　结界消散，剩余的元神化为乌有。若芜擦干眼泪，蹲在已经枯萎的沉香树的木墩边，用法力支起一座茅亭，题了‘心鸢亭’三字。又捡起碎在地上的玉镯，捧在手里，放在胸口处，将头靠在木墩上，眼泪又不争气的顺着泪痕爬遍面颊。
　　“你看，心鸢亭这个名字好听吗？你一定喜欢。”
　　“若是当时，不是我多愁善感多思多疑，你也不会为我受这样的罪。”
　　“若是当时，我没有胡乱猜测，若是后来的任何时候，我用窥术看看山林，只要发现你的异样，定然会追根究底，何至于若此？”
　　“若是当时，有人帮我看看你的心声，帮我传达我的心灵。我们……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回来。天界有一位清芷霖君，听说他能炼出修补元神的丹药，我一定会找到他，一定会救你的……”
　　“到时候我要你跪在我面前忏悔你的不告而别，不，你没有，一直以来，你都在……”
　　若芜抚摸着沉香树，就像凡人抚摸身为水豚的她一样，一边笑一边哭的撕心裂肺，似乎要将万千委屈与不甘都宣泄出来。

　　陟颜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说：“若芜真的没有恶意，她现在做的，就是她希望当时有人对她做的。她觉得，要是能提前知道对方的心意，就能少走好多弯路，也不会发生这样那样的误会，更不会因为误会而天人永隔，怅然失悔。”
　　何稷握着毛笔的手停在纸面，在纸面上留了一圈墨渍。他没想到若芜身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责怪还是该同情了。
　　陟颜看何稷不写也不动，又解释道：“若芜并不会无端编造梦境，而是用窥术帮心意相通的人看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样子。换言之，就是帮心意相通的人倾诉衷肠。你们梦见的，都是你们想要发生的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或许擅自窥视人心确实不对，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原谅她。若你还是生气，你到老农的茅厕挑几桶那脏的臭的东西，我们上山给她倒水源里面去，臭死她！”
　　听到前面，何稷还觉得陟颜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但是对这个青梅竹马一起修炼长大的若芜是很好的，没想到后面转而就要去浇粪水。何稷感觉自己前一刻的感动才是被粪水来了个醍醐灌顶！眼前这个摩拳擦掌，对上山泼粪跃跃欲试的陟颜肯定是神仙里的极品奇葩！
　　何稷提笔从刚刚断开的地方开始继续写问：“那她找到那个什么霖君了吗？”
　　“是清芷霖君！”陟颜强调道，又凑在何稷面前，手指指着说，“别写错了啊。”
　　“咦？”有故事。何稷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问道，“你认识那个霖君？其他地方没见你这么认真。”
　　陟颜说：“有过一面之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就是那个开解我，会炼丹的仙君。可惜等若芜去的时候，他因为犯错被西王母罚下界了。这些年来，若芜一边等清芷霖君重归仙界，一边一直在寻找修补元神的办法，可是她的一半神力都在守护元神碎片，没办法离开瑶山太久。”
　　“哦……”何稷在纸上清芷霖君四个大字上画了一个圈，“天上有王母玉帝太乙老君托塔哪吒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二十八星宿，怎么就没听过还有这么个清芷霖君的？”
　　陟颜一边鄙视了何稷和一众沽名钓誉的神仙，崇拜的说“天上神仙多了去了，就算是同为神仙，见面了也不见得认识。你们凡人知道的，多是有传奇著书立传，有宗庙配享香火，整天游来荡去为凡人排忧解难的神仙。清芷霖君一向不谙功名，不求名号，只是在天上炼丹修道，清名远扬，做一枝空谷幽兰。自然不像那些歌功颂德的伪君子神仙一样，整天端着架子，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呃，陟颜啊，你这么嫌弃你的仙友甚至上级仙官，真的没问题吗？不过倒也骂的爽快！何稷也是一百万个看不惯那些伪君子。看起来，天界好像也和凡间的朝廷差不多，也是充斥了唯利是图还要打着为民请命这样冠冕堂皇旗帜的伪君子。
　　“若芜这样，倒是帮月老省了不少事。”何稷笑道，“只是贺若和崔错还好，我和黍离也中招，你家若芜是不是对这个友情和情爱分不清楚？”
　　陟颜不想理何稷的怀疑，只说：“月老前段时间喝醉酒貌似被人借机寻仇，破了相，最近好像消停不少了。你看最近凡间的痴男怨女都没之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