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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酴醾事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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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酴醾事已了
“公子,玉皇只说让你散散心,没说让你下凡啊。”丹初跟在何稷身后,走在繁荣的大街上,时不时的看着天上,心里忐忑不安。昨日公子从外面回来,就说收拾东西要出门避祸,唬的自己一晚上没睡好。哪知道一大清早就带着自己和花阴下凡来了。这哪儿是避祸啊,花阴手腕上挂着的,手里拿着的,嘴里吃的还不够,自己和公子满手抱着的都是花阴要吃的东西!这明明是在游玩!
“丹初啊,好好出来玩就不要想那么多嘛。不然吃再多的定颜丸都没用的!”何稷完全是没心没肺毫不担心,还腾出手给花阴擦了嘴角,“你慢点吃,我们又不跟你抢!”
丹初认命的摇摇头,跟在后面充当劳动力。
“胭脂铺!”何稷看到一个装饰的极好看的店面,叫上花阴和丹初就进去了。店里基本都是女客,连伙计老板都是女子。
老板娘是一个快五十的半老徐娘,见到两位神采不凡的男子并一位姑娘进来,虽然手上大包小包的,依旧掩盖不了周身的气质,便知道是贵客。亲自迎上来,问道:“几位贵客可是要买胭脂?”
“进了你家店,自然是要买胭脂的。”何稷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胭脂铺的桌子上,把丹初手里的东西也放在桌上,又把丹初往自己面前一摆,说,“挑上好的拿来,给她试试。”
“是,贵客稍坐。二花,请贵客到雅间,上好茶!”老板娘吩咐了铺娘,自己拿了一个茶盘,亲自到后面取货去了。
丹初手里比划着,紧张的说:“公子,我……那个……”她第一次下凡,完全不知道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是什么。求助的看着何稷。
花阴拍拍丹初的肩膀说:“这个叫胭脂,凡间的女子都喜欢用这个往脸上抹,据说抹了之后会更漂亮。”
丹初看上下的女子脸上确实有不是自然的颜色,原来那样彩霞一般的颜色叫做胭脂啊。她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在纯狐娘娘哪儿见过!看着她往脸上拍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何稷打趣道:“就是这个!我们丹初本来就好看,涂脂抹粉之后肯定会迷倒一大片仙家,到时候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要与你结为仙侣的怕是排队都要排到兜率宫了。”
丹初眼底尽是害羞与否定:“公子你别笑话我,我这么平凡,哪里有纯狐娘娘美丽,更没有西王母雍容华贵,也比不上女修娘娘贤惠得体。”
何稷拉过花阴为自己证明:“我骗你干嘛?不信你问问花阴。花阴你说,丹初是不是很好看?”
“是很好看。丹初你就是太不自信。你学学书生,他这幅德行都好意思说自己比大司命俊俏,真是不要脸。哎哟……”花阴还没说完,就被何稷两个拳头盯着额头使劲揉搓了。
老板娘早已端了镇店的宝贝,又是解释,又是教丹初用法的。根据丹初的气质,特地挑选了好几款不同的胭脂给丹初试。丹初哪里会选,见到个个都新奇,样样都好看,完全无从下手了。
何稷和花阴在一旁咬耳朵,笑道:“平时嫌弃我们这样那样,这会儿轮到她手忙脚乱了哈哈哈。”
然后何稷和花阴愉快的被丹初拿起折扇,赏了一人一敲,顺便财大气粗的让老板娘全包起来了。
胭脂铺外车轮轱辘,行人窃窃私语。苍老的声音哭天抢地,少年的声线泣不成声。
何稷打开雅间的窗户,只见一位少年带着枷锁,绑在囚车上,年迈的老夫妻一路小跑跟在囚车旁。两双干枯的手扶着囚车的牢笼,和少年的伤痕累累的手握在一起。三双眼睛里满是绝望与悲恸。大概是这样的画面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何稷关了窗,别开脸。
花阴倒是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连忙问进来添茶的老板娘:“老板娘,外面是什么事?”丹初把何稷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来不及阻止没脑子的花阴。
老板娘添了茶,放下茶壶,惋惜的说:“哎,那一家子本来也是城里悬壶济世的大家,带人又亲厚。可谁知被城里的恶霸看中了他们家的祖宅,硬是强逼着要买。祖宅哪儿能随便卖?他们家自然是不肯的。碰巧那恶霸家里的老太爷沉迷炼丹,胡乱听信吃了金丹就能飞升成仙的话,把那些砒霜、朱砂、黄金都炼了丹药,一吃,就死了。那恶霸正缺一个由头,就诬赖说是吃了这家的药死的。那官府恶霸向来是沆瀣一气的呃,官家吃了恶霸的孝敬,就没想过公正的判决。这家的儿子又是个极孝顺的,便去衙门自首,把这不白之冤顶下了。这不,官府判了斩立决,哎……”
何稷默不作声,只看着扇面上的雨打香樟。
花阴不以为然的说:“孝顺什么?不过是得了一个孝顺的美名罢了。他倒是干干脆脆的去了,也不想想留下年老的父母,他们怎么办?”
“看不出公子小小年纪,看事情是这样的通透!”老板娘一愣,大加赞赏,“我也是有子女的,别说到了他们家那样的年纪,就是现在,若是要子女为保我周全丧命,不如我自己先了断了自己。为人父母者,都只盼望自己安好的,要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女为了自己丧命,怕是比杀了自己还痛苦。一旦心里没有了期盼,便是离死不远了。哎……”
花阴听着外面的叫喊,心里略有忧戚:“死的了一了百了,活着的如行尸走肉。活着的才是最可怜最痛苦的。”
何稷越发的闷不做声,盯着扇面发呆。丹初真是想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不看事儿的花阴!没见着公子已经心情不好了?见东西包好了,边说:“东西都包好了,公子,要走了吗?还是再坐会儿?公子?公子?”
何稷沉浸在思绪中,丹初叫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见丹初手里拿着包好的胭脂,边说:“走吧,回家吧。”
何稷不像刚出门那会儿那样意气风发,倒是有点灰头土脸了。虽然谈不上闷闷不乐,可是总觉得话少了很多。花阴也不多言,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和丹初做眼神交流。
何稷站在霖清宫门口,对身后二人说:“你们先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我出去一趟!”也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便跑得没影了。
丹初大概猜到应该是城里的事儿让何稷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大概公子正好需要一个人散心,也不阻拦。
花阴只觉得何稷突然就闷不做声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自己心里也堵得慌,也不多言,和丹初一起回去了。
何稷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这么在天庭随便乱逛。走的累了,靠在一出仙宫门檐下歇脚。他仰头看着没有门匾的仙宫,感觉好像这个地方自己听谁讲过。努力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翻了翻随身的小囊袋。
自言自语说:“我就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之前让丹初把天庭地图画下来果然没错!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吧。没用门匾的仙宫……”
何稷用手指在地图上一个一个的找,大概他也是闲的发慌了。不然也不会蹲在人家的房檐下,看人家是谁的家了。
“大,大司命?”何稷看着地图上丹初特别标红的地方,才想起来丹初讲过,天庭上唯有大司命的住处没有门匾。何稷扭头看着这大门,觉得五雷轰顶就在眼前,将地图折起来,“好死不死偏偏跑到死对头的家门口来了,真是流年不利!”
把地图放好,立即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念叨道:“大司命主死,少司命主生,生死有命。”
何稷深呼吸,转身上前扣门:“霖清宫何稷求见大司命。”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何稷都要放弃了。他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之前和大司命为了花阴翻了脸,大司命不见自己也实属正常。
何稷叹了口气。
门却开了,一身玄色的大司命站在门口,叼着烟斗,带了不羁的风流。他端着烟斗,吐了几个烟圈,侵蔑视了何稷几眼,看的何稷双腿发软,说:“怎么,抢了一个不够,又想要谁?”
何稷低头认错:“上次唐突了大司命,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现在知错了,晚了。本司没话跟你说,有事留到扫墓的时候说!”说话就要关门了。
何稷趁着门未关,一口气冲了进去。脑袋就像重锤一样,撞了沅湘一个满怀,撞的猝不及防的沅湘坐在地上。
何稷揉了脑袋,感觉好像有两条冷冰冰的视线就要把自己冻结。这才看到自己刚刚撞到的原来是沅湘,满脸的赔笑,连连往门边靠,背后的手悄悄地去拉门,嘴上说:“大司命,对不起,小仙不是故意的。既然大司命有事要忙,小仙改日再登门求教!”
凌厉的长烟斗顺从主人的怒火,毫不留情的袭击而来。何稷本来是想要偷跑的,没来由被长烟斗阻挡了去路,玉骨不等何稷反应,自动挡下了长烟斗。却是不敌的连连往下落。
何稷从来不主动惹事,事儿来了既不会嫌事儿大也不怕事。这么些年自己一个人琢磨仙法,顶多就是丹初加上个没用的花阴陪自己练招,实在无趣。这会儿遇到怒火中的大司命,正好试试看自己琢磨的成果,反正按自己的推测,大司命也不会怎么滴自己。
一心想把大司命当做练习小白鼠的何稷扯了一抹笑意,手持玉骨,聚精会神,提招主动反击。
沅湘难得碰见个不怕死敢和自己作对的,正好手痒,把悬空的长烟斗召唤到手里,毫不留情的对敌。
噼里啪啦,神仙打架,院里的植物摇来荡去,砖瓦叮叮当当,桌椅哐当哐当。
二人打的爽快,兰湦看一旁看的自在。
仙府里的小仙见惯不怪的继续手里的事儿,完全不受影响。
‘嘭!’何稷从半空中被打落,掉在院子里压坏了几根竹子,玉骨悬吊吊的挂在竹枝上。他扶着竹笋吃痛的站起来,揉揉腰背,把半空的玉骨收回手里,插在颈项。龇牙咧嘴一番,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沅湘一派潇洒风流的落在院子里,衣衫整洁,完全看不出这是刚才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他抽了一口烟,发现烟丝早已经燃尽,索性便不抽了。
何稷骂骂咧咧的几丛竹叶中出来,说:“说好的互相切磋,至于下这么狠手吗?”
“谁跟你说互相切磋了?阵前决斗,生死有命!”大司命眼睛里却都是欣赏,又说,“身手不错,跟谁学的?”
何稷扭头看看刚刚自己扶着起身的竹笋,随口说:“自己琢磨的!那个竹笋不错。”
“短短不到两百年,你能有这份修为,实属不易。”少司命兰湦在门边笑道,何止是不易,真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上次见到何稷,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这些年又一直告病假,并没有得到御兮的传授。听说他沉迷于天辩台,就差在天辩台安家了,能自己从书中参悟生死,又有这样的身手,玉皇眼光不俗。
何稷倒是没有忘了礼数,谢道:“谢少司命夸赞。”
沅湘看着何稷,不太想听寒暄,问:“言归正传,求见本司所为何事?”
或许是不打不相识,何稷对着沅湘没有对着兰湦的拘束,他拍拍手上的竹笋灰,与沅湘四眼相对,说:“霖清宫势单力薄,承受不住花阴,还请大司命将他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