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91、酴醾事已了

　　第九十一章 酴醾事已了
　　沅湘用长烟斗唤来了一张藤椅，自己坐着装烟丝，轻飘飘的嘲讽道：“清芷霖君乃是玉皇亲封，怎说自己势单力薄呢？你这让身单影只的我等如何自处？”
　　何稷不知如何回答，他只知道花阴和沅湘关系不简单，具体是什么关系，还是猜不到。霖清宫已经被盯上了，自己保护不了他。可是沅湘不一样，刚刚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沅湘却只出了几分力，修为深不可测。花阴在他身边，一定能护的周全。
　　“哼！”沅湘冷哼，漫不经心的说，“既如此，茶语，去霖清宫把花阴拖回来！本司多养一个仙灵倒还养得起。”
　　言下之意就算是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护花阴周全了吗？何稷用从未有过的认真，恭敬的做了礼，说：“多谢大司命成全！”
　　沅湘下了逐客令：“话说完了，滚吧！”
　　“谢大司命赐笋！”何稷看准了打开的大门，跑到门口，动动手，一大堆竹笋纷纷飞到他的身边。他打开乾坤袖，将竹笋收了，转身关了门，随后就是长烟斗敲在门上的声音。他拍拍心口，自言自语道，“幸好跑得快，大司命身边长出来的竹笋肯定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吃了不知道能不能增加修为。今晚让丹初加菜！”
　　刚走了几步，何稷一拍脑门，悔道：“完了，忘了正事儿了！”他扭头看看身后的仙府，说，“下次再来问会不会被赶出来？”
　　自己找大司命明明不是为了花阴而是为了另一件事的，可是一见到大司命，就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满脑子都是中了麟茭毒的花阴。
　　算了！何稷心道，下次再去问吧，还能顺道看看花阴！
　　还没踏进霖清宫，远远的就看见丹初焦虑的在门口徘徊，一见到何稷，就迎上来：“公子，花阴被大司命派人抓走了！”
　　“这是大司命仙府摘的竹笋，今晚加菜！”何稷把乾坤袖里的竹笋团出，送到丹初面前，“我知道，我跟大司命打架打输了，所以大司命才派人把花阴接走的。”
　　“这笋成色倒是不错。”丹初看了眼前的竹笋，转念一想觉得不对，“不对，公子，你不怕花阴被大司命虐打吗？”公子一向文质彬彬的，怎么跑去和大司命打架了？还把花阴作为赌注输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稷坐在正厅，抖抖衣衫，说：“先泡杯茶喝，打了半天架，好累！”
　　丹初已经将竹笋给柚娘了，又接过端来的茶，送到何稷手上：“那公子就先沐浴了再用膳吧？”
　　“也好，一身都是汗，难受！”何稷喝了茶，放下茶碗，起身往浴室走去。
　　丹初在屏风后准备好了水，出来就何稷只穿了亵衣，坐在桌前拿着玉骨，盯着扇坠出神。她把玉骨从何稷手里拿开，说：“公子，可以沐浴了。”
　　“嗯，好。”何稷便站起来走到屏风后，待丹初给他宽衣后走进浴桶。这会儿才感觉打完架泡个澡才真是一件爽上天的事！
　　丹初知道何稷心里有事，一言不发的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半句不多言。
　　何稷呆坐在浴桶中，看着窗户纸，自言自语的说：“我当时吃金丹其实并不是想要飞升，我也知道金丹剧毒，无药可救。我是想要用自己的命换取王上对家族的疑心，想要换取父亲、母亲的安宁。听老板娘和花阴的话，我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自私。我想找主生死的司命，问问我死后，父母的情况，有没有善始善终？有没有受罪？可是大司命对上次的事如鲠在喉，见面就打了起来。后来是少司命从中调停，把花阴要了去，饶了我的命，还送了我好些竹笋。”
　　丹初听何稷说了半日，心中大概有谱儿了，说：“所以公子见到那一家子的样子才会闷闷不乐？公子问到了吗？”原来看起来一向开朗的公子，心里也有这样苦闷的事。公子的七窍玲珑心，还真是，不好捉摸！
　　何稷失落的摇摇头：“还没问出口就被大司命打了，要不是少司命求情，我就回不来了。只是为了自己的命，舍弃了花阴，我终归还是言而无信的人，终归还是自私的。花阴，会怨恨我吧？”
　　丹初给何稷揉着肩颈，安慰道：“公子别多想，为了公子，就算要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我也心甘情愿。我想花阴也是一样，断然不会怨恨公子的。”
　　“丹初，谢谢你。”何稷握住丹初的手。
　　丹初的手像是触电了一样，心里跳的老快了。她猛地抽回手，说：“公，公子，水凉了，泡久了会生病的。”
　　“好！”何稷站起身，让丹初穿了衣服，他看着桌上的扇坠儿，笑道，“今晚做竹笋清炒虾仁，再加个酸菜苦笋汤，花阴喜欢！不对，花阴走了。没事！让柚娘给他送去！”
　　丹初没好开口打击何稷的一番好心，大司命的仙府，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仙家敢靠近，别说柚娘，自己也不敢去啊……
　　何稷大概也是知道仙家们都很忌惮大司命，看到桌上的虾仁，也没再提要让柚娘给花阴送去的事。只是平日里都是花阴陪着自己吃饭，丹初在一旁伺候。现在花阴走了，只剩下丹初在一边站着，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也没个说话的。
　　何稷随意扒拉了几口饭，就说吃好了，遣走了丹初，自己一个人在月光下散步消食。走到小花园，坐在花阴平时喜欢的秋千上，轻轻荡。
　　丹初不放心，在远处的紫藤架下站着。公子那副患得患失、失魂落魄的模样，是舍不得花阴吗？既然舍不得，又何必去招惹大司命？大司命也真是，就为了个小小的仙灵，记仇到现在，如此小肚鸡肠，丝毫没有上仙的气质！公子的父母……
　　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花阴，整日里偷懒又贪吃，自己教了多少次了，就知道找借口不修炼！现在霖清宫被盯上了，自己和丹初都还能勉强自保，唯独花阴！有了大司命的护佑，自己也能放心了。现在就要考虑考虑怎么为自己塑造一个贪生怕死懦弱无能的形象！
　　何稷跳下秋千，伸展了手脚，动动脖子：“困了，睡觉！丹初！”
　　兜率宫的炼丹房被何稷霸占了，关了门闭关不出。太上老君感觉自己的炼丹房浓烟滚滚，有时候还七彩斑斓；看着仙童大框小框的东西往里搬，心痛非常。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一派祖师的仙风道骨，只是握着拂尘的手背冒起了青筋。
　　清风站在太上老君身后小声说：“师父，隅形在我们家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前几日丹初还来问问，后来被隅形说了，就不敢来了。师父您说隅形这是在干嘛呢？会不会把您的炼丹房给烧了？”
　　太上老君手上力气更大了。
　　明月也不知道是缺心眼儿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火上添油的说：“就是就是，我就看着多少灵芝仙草被抬进去，就没看到出来！之前还看到我们家丹房的丹少了一大半了呢！就连师父您最心爱的装金丹的紫金葫芦都空了！”
　　太上老君站在门口，用了十二万分的心境，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道德经》，勉强平复了心境。转身扶着心口说：“眼不见为净，贫道去西天找如来说禅机了。你们好好看家！”
　　何稷在炼丹房里，没日没夜的炼丹，炼的太上老君心疼材料到不行，自己倒是完全不自知。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炉子，拿着玉骨扇火，自言自语的说：“再炼几天就可以出炉了！玉骨，你这白玉的扇骨怎么乌了吧啦的？”
　　玉骨低声呢喃道：“公子啊，再扇下去，玉骨就要去西天报道了……”
　　“西天不收礼物的。”何稷把玉骨拿起，面对着玉骨，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在上面一抹一个五指印：“这么夸张？”
　　玉骨生无可恋的说：“不夸张，玉骨一向都是实话实说的。”
　　何稷看了浓烟密布的炼丹房，点头瘪嘴道：“这炼丹房就是环境差了点，老君也忒抠门了，就是不舍得把八卦炉给我用！”
　　别说八卦炉了，要不是老君在家镇住，你能把兜率宫灭了！玉骨完全不想搭理自家公子。自从花阴走了，公子就说要发愤图强，夜以继日的炼丹炼丹炼丹，自己都快被炼丹炉下的火烧没了！玉骨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在火炉边扇下去，指不定就真的只剩下自己的名字，只有几根玉骨了！自救的说：“公子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何稷才不想离开，一心只想要炼丹，拒绝的说：“去哪儿走？我还要炼丹呢！”
　　“公子，兜率宫清汤寡水的，要不出去吃点好吃的？”玉骨记得何稷是非常嫌弃，而且是本能的嫌弃兜率宫的食物的。吃一次厌恶一次。
　　何稷摸摸空空的肚子，“你不说还好，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上次摘得竹笋好吃，我们摘竹笋去吧！”
　　何稷站起身，打开炼丹房，浓烟夺门而出。何稷把门关上，说：“炼丹冒的烟也是好东西，别浪费了！”施展了法力，为自己焕然一新，梳洗干净。玉骨终于干干净净的了，在日光下闪光夺目！
　　玉骨大概是被烤的久了，火气有点大，嘴里没一句好话：“公子，您这是炼丹炼久了，把脑子炼坏了？怎么又跑大司命这儿来了？玉骨可打不过大司命的烟斗！”
　　何稷在大司命门前观察了半天，也没打算进去，把玉骨插在脖子后面说：“谁要跟他打架了！说了要来摘竹笋的！大司命家的竹笋好吃又新鲜，不愧是仙府种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温柔的少司命亲自照顾，才能这么好吃！”
　　“公子，你好好的从大门进去讨要不就得了？做什么要翻墙？”玉骨真想变出一只手摸摸自己扇面上是不是冒汗了。跟着这样丢人的主儿，完全没听过的事！哪儿有仙君偷吃偷到别的仙官府上，还鬼鬼祟祟爬墙的？大司命的仙府结界是这么好破的？自家公子肯定会被弹下来！
　　卧槽！玉骨眼看着何稷稳稳的落地，惊讶不已！自己家公子原来修为这么厉害？大司命的结界都视若无形？扇坠上的流苏都不带凌乱的。
　　“玉骨你看，那边的竹笋比前几天冒的更多了！”何稷弓着背看四下无人，偷偷摸摸的跑到那一对竹子里，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小锄头，腰间挂了一个篓。
　　公子，你这是对大司命的竹笋垂涎三尺，蓄谋已久了吧？装备真是齐全！玉骨汗颜，往衣服里藏了。免得被其他仙家的法器看见了，扇面都要丢没了！
　　何稷就是一只快乐的农夫，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都说雨后春笋，这可不就是雨后春笋吗！长得这么快！不愧是大司命身边的沃土！要不抠点土回去，我们家也能长出这么好的竹笋来！”
　　何稷把整片的竹笋一扫而光，装的竹篓满满的。又拿出一个袋子，在墙根下抠土！仙童总是觉得有点声音，走到小院的青石板上，看到何稷背对着他，腰上挂着装满了竹笋的竹篓，拿着扫把威胁道：“哪儿来的偷竹笋的贼！竟敢在大司命的仙府放肆！”
　　何稷听到背后的声音，尴尬的站起身来，手里脏兮兮的全是泥土。拿着小锄头，拎着装了泥土的袋子。转身看到拿着扫把防备的仙童，笑烂了一张脸，说：“我是来找花阴的。”
　　仙童是见过何稷的，连忙扔了扫把说：“见过仙君。”又偷偷瞄了几眼旁边墙壁上还有几个脚印；成片的竹笋只剩下几个才冒了个头，稀稀疏疏甚是可怜；墙角的泥土都被挖了好大一个坑。何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来找人的！他又不敢直接质问，只说，“仙君来的不巧，花阴和两位司命出门未归。”
　　“哦，呵呵！”何稷傻笑的往门边走，说，“既然这样就算了，我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仙童看着撒腿就跑，还掉了两个竹笋在门口的何稷，表情略微挣扎。他捡起竹笋，手都有点发抖了，心道，这可是大司命亲手养的宝贝竹笋啊！除了少司命谁都不敢碰！大司命没事还蹲着和竹笋说话，说着这样才长得好！要是大司命回来看到竹笋被偷走了一大片，自己会不会被生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