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93、酴醾事已了

　　第九十三章 酴醾事已了
　　老君帮自己，一方面是为了打消玉皇的顾虑，一方面是与自己同为丹修，心底里大概也是有一份庇护同门的意思吧。
　　那大司命为什么要帮自己？而且特地挑在这个时候火上加油。难道是那日打架被看出来了？一定是这样！天庭里除了大司命，就连丹初、花阴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丹初顶多知道自己法力高，但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能熟练运用。在丹初看来，自己的仙法仅限于用一些基本的技能，就连让玉骨化形都做不到。
　　那日自己也是头脑发热，面对大司命的突然袭击就出手抵挡了。大概心里也是觉得既然大司命与花阴关系不俗，就一定不会加害自己吧。这样的自信，真是，迟早会害死自己。
　　花阴……花阴从未说过与天庭谁的关系密切的，只在最开始说过飞升上来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哥哥，难道……
　　何稷拿着玉骨扇扇，问：“玉骨，花阴和大司命，你怎么看？”
　　玉骨的声音从折扇上传来：“玉骨在西王母的宝库多年，听到的和公子知道的所差无异。就如丹初所言，就连西王母都不知道大司命的名讳，花阴一介小小仙灵从何而知？公子还是应该多加提防花阴，比起丹初，花阴这样看起来傻乎乎人畜无害的，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何稷笑而不语，眼见着大司命的仙府已经近在眼前。他按下云头，走到仙府门口，颇有礼貌的扣了门，说：“何稷求见大司命。”
　　“书生，你来啦！快进来！”开门的是花阴，看到何稷时两眼放光，笑的是一脸灿烂，拉着何稷进了门，又说，“少司命说你今天会来，你果然来了！”
　　“两位司命呢？”何稷仍由花阴拉着自己，一看到花阴，悬着的心就有一种落叶归根的踏实感。
　　“在书房等着你呢。走，我带你去！”花阴常年跟在何稷身边，难得分开这么久，起初还有点不自在，和沅湘闹了不小的脾气。
　　花阴看起来并没有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仙府，也不奇怪大司命为什么会突然把他接回来。到底大司命和花阴说了什么？何稷侧面委婉的问：“在这边还好吗？”
　　花阴面对着何稷，把手背在后面倒退着走，说：“还好，沅，嗯……大司命说你和他有事情要做，让我在这边待几天你就会来接我。左等右等你都没有来，我还以为是他说谎骗我呢！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瞒着我私下计划？”
　　何稷知道花阴是口误了，居然直呼大司命的名讳！他也不拆穿，说：“就是那日从凡间回来，漫无目的的就到了大司命府上，想着大司命一向正直无私，就请大司命帮忙了。”
　　花阴无比好奇的眨巴了眼睛，想要从何稷口中探听到什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何稷问：“大司命没告诉你？”
　　花阴摇头。
　　何稷缄口不言：“自己去问大司命！”这样的事儿都不说，果然是把花阴保护的很好！
　　“切，不说就不说，谁稀罕！”花阴带着何稷走到一扇门面前，用脚敲开了门，酸不拉叽的问，“我把他带来了，要不要我回避啊？”
　　沅湘闻言，扔给何稷一个‘你说了什么’的眼神，要是眼神带了仙法，何稷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
　　何稷无辜摊手的回了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兰湦揉揉花阴的脑，说：“有什么好回避的？你起先不是说有好茶要等着清芷霖君来了才泡吗？快去泡茶！”
　　“恩恩！”花阴连连点头，坐在茶桌上开始捣鼓起来。
　　何稷拱手道：“何稷见过大司命，少司命。”
　　兰湦是真的非常温柔，举手投足都是一派儒雅，说：“清芷霖君不必多礼，你我既同为仙友又同为仙官，勿用俗礼，快快请坐。”
　　何稷拜谢了，在花阴手边的下座落座了：“谢少司命，小仙姓何名稷字隅形，少司命大可称呼小仙隅形，这清芷霖君四字，实在是听着陌生又别扭。”
　　兰湦倒是挺欣赏喜欢眼前的何稷的，笑道：“隅形果然和花阴说的一样。”
　　“不知花阴是如何说小仙的？”何稷看着正在认真泡茶的花阴，心道这个没心眼的花阴到底是怎么胡乱形容自己的？看少司命满脸的笑意，总觉得花阴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一直没开口的沅湘倒是很贴心的帮兰湦回答了：“黑心、好色、没用、笨！看见纯狐迈不开腿！”
　　何稷嘴角笑意有点挂不住了，无比想要提起玉骨对着花阴就是一顿！黑心？我短你吃喝了？带你到处玩，还说我没用？还说我笨？好色又是怎么回事？纯狐那么美，你自己看着纯狐不还纯狐姐姐前纯狐姐姐后的大献殷勤吗？
　　花阴泡茶倒是专注，也说：“你看着我也没用，你本来就好色！还让人家丹初伺候你沐浴！”
　　妈的死花阴！有事回家关了门说不行？非要当着外人说？幸好何稷一向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超厚，生硬的强行转换话题，说：“何稷今日前来，一是谢大司命成全之意，二是求教大司命一件事。”
　　“我想以你的聪慧，应该早就知道花阴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守口如瓶，花阴又得你照顾。这算是还了你的情，你放心受了便是，不必言谢。”沅湘看了一眼兰湦，兰湦点了头，又说，“至于你想问的事，不一定是你想知道的。你是否已经做好了不论结果如何都能承受的准备？”
　　大司命此言一出，何稷内心就已经凉了半截……难道，最后的结局真的那样不堪？
　　何稷吞了口水，手心里都是冷汗，抿了嘴，说：“是，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要知道。”
　　大司命用手中的长烟斗凭空画了一个倒圆不圆的空间，里面出现的便是何稷飞升后发生的事。
　　画面上，王上完全没有按照何稷所想，借由他的死彻查水音观，而是利用众多农夫和道士见到自己在李解怀里消失的事，大做文章，引导舆论。说父亲身为国公，不以匡扶江山社稷为思，偏在自家道观里养出这样的妖孽，意图不明。最后以谋反罪判处，父母兄弟等血亲斩首示众，其余人等充军、流放、贩卖他乡……
　　何稷看着画面上身首异处的父亲，眼泪噗簌簌的往下流，不同于朝堂上博取同情地哭。他毫无声息，只有眼泪暗自流淌，毫不停息。为什么会这样？按照常理，家族中有人飞升，那一定是天降祥瑞，王上褒奖都来不及，为何会说自己是妖孽？
　　兰湦略有不忍，将画面消失了，安慰说：“那个昏君只听谗言信佞臣，又强说仙人是妖孽，犯了天条。你一族去了之后没几年，便亡国了，你一族中的其他有识之士加入了新君阵营，繁荣至今。这也算是你飞升后为你一族的福荫了。”
　　何稷用袖子当做手帕，抹了一把脸，言语不善的说：“那又如何？父母不在，我福荫后世作何？”
　　兰湦便不再接话，沅湘吐了一口烟，花阴将茶分别放到三人面前，对何稷说：“书生，这是我采晨间竹叶尖的露珠泡的，你试试？”
　　何稷默不作声，端起茶碗，竹叶的清香扑满鼻腔。这茶，就像是母亲四月带到道观里的一样，说是采集了四月花瓣上的露水，泡了新采的铁观音。只用一口，毕生难忘。何稷觉得茶水不烫，一饮而尽了。
　　花阴笑说：“你要是喜欢，以后天天给你泡！”又用法术给何稷添满了。
　　何稷捧着茶碗，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花阴。
　　黍离被看的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摸着脸，颇不自在。
　　何稷深深呼了一口气，问：“大司命，我父母去后，可曾受罪？”
　　兰湦拉着沅湘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何稷看在眼里，笑道：“谢少司命关心，只是，父母生养之恩未能报，至少想要知道他们后来如何了。不知上天是否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兰湦说：“未有过错的凡人，死了也就死了，魂魄归于天地；犯错的魂魄则会被困于冥府，不得安宁，按照犯的错加以责罚；什么时候罪孽还清了，魂魄才能复归天地。你的父母，本是赤胆忠心一片，死后得享魂魄归于天地；只是他们背了你的罪孽，至今，还在冥府遭受酷刑。”
　　“我的罪孽？我何罪孽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