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92、酴醾事已了

　　第九十二章 酴醾事已了
　　丹初抱着满竹篓的竹笋，还有那一袋泥土，哭笑不得：“公子，你又跑去撩拨大司命？”天哪，说撩拨都算委婉的，这可是大司命仙府里的竹笋啊！还有这个泥土，公子说什么是沾了大司命仙气的泥土，特地挖回来种花的！公子这衣角还沾了泥土，怎么都不像是大司命送的，更像是……
　　何稷背着手走在前面，说：“大司命不在家，想起他们家竹笋挺好吃的，就顺便爬墙进去挖了几根回来！”
　　丹初恍如被晴天霹雳打了正着一样，爬墙？爬墙？爬墙！这竹笋是公子爬墙进去挖的！也就是说，是，是，是偷来的！等大司命回来会不会要整个霖清宫陪葬？丹初旁敲侧击的埋怨道：“玉骨，公子这般胡闹，你也不劝着点？公子常说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这不是把公子陷于不义的境地了？”
　　玉骨委屈啊，自己要是拦得住，还是自家公子吗？
　　何稷转身，把自己沾了泥土的爪子搭在丹初的肩膀上，无所谓的说：“文人的事儿怎么能说是偷呢？况且他们家仙童看见我了的，也没让我还，就算是默认给我了！”
　　丹初侧颜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手，心累不已。妈耶！还被当场捉到拿了贼赃！公子你这小偷技术不行啊！一个多月不见，自家公子比之前更加不要脸了？
　　何稷挥挥手，往后院走去：“好了，我去温泉汤泡泡，你目测下大概我们家能吃多少，放久了不新鲜就不好吃了。把那种成色一般又吃不了的挑出来，明天我给兜率宫送去，给他们见见什么叫人吃的！”
　　丹初看着何稷的背影，真的十分想把何稷按在地上好好教育一顿！翻墙！偷笋！挖土！不要脸！还要把吃剩的成色不好的送人！人家兜率宫前辈子欠你的吗？管你吃管你住管你炼丹烧火，临了只得到你吃剩的，还是成色不好的！公子是被花阴那个小蹄子带坏了！
　　花阴爱使坏，公子就跟着胡闹，之前偷偷下界抓了一堆的蚊子放在青牛棚里，咬的青牛在兜率宫闹得沸反盈天的；看出事了，撒腿就跑，把剩下的蚊子放在天河边，将那些在天河约会的仙侣咬的一身是红点；没事又殷勤的帮着纯狐娘娘浇花，差点没给桂花花根给淹死了，气的纯狐娘娘不准他们俩靠近任何花卉！自家公子出门没被打死真是造化大！
　　这次在兜率宫一个多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也没有半点风声，想来应该是太上老君威慑着的，自己才放了心。没想老君前脚出门去了西天，后脚自家公子就出门惹事了。之前还觉得自家公子风度翩翩、七窍玲珑，自己真是瞎了眼了！丹初认命的抱着竹篓去了厨房，按照吩咐做事了。想着成色不好送人可不好，还是挑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留着了。
　　吃饱喝足又泡了温泉的何稷一大清早心情愉悦，提着小篮子，哼着小调就往兜率宫跑了。走到半路，正好碰到太乙天尊骑着青狮，连忙打招呼道：“太乙天尊，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逛逛？”
　　太乙天尊扫了一眼何稷手里的竹篓，冷道：“呵！不就是拜清芷霖君所赐咯！”
　　我？何稷不明就里，指着自己的鼻尖，满脸疑问。
　　太乙天尊遥想远方作了礼，说：“本尊奉玉皇诏令，宣清芷霖君通明殿觐见。”
　　何稷一听是玉皇召见，不敢马虎，便说：“半路碰见了，可不是省了事？请天尊稍回，何稷回家换身衣服就来。”
　　太乙天尊不等何稷回去，就催促他先去见驾了：“不必，如此就行。”
　　何稷不好反驳，只能跟在太乙天尊后面，小跑的跟上青狮的步子。
　　何稷拎着竹篓走到通明殿，见冥府阎罗王、泰山府君立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通明殿内一派严肃，何稷不敢怠慢，将竹篓放在脚边，行礼道：“臣何稷拜见昊天玉皇上帝。”
　　玉皇不悦的问：“清芷霖君，你不好好在兜率宫学习，到处惹是生非，惹得天庭人间不宁，你可知罪？”
　　何稷无辜的悄悄偷看了玉皇，面色不太好，说：“臣愚钝，请玉皇明示。”
　　玉皇将几张奏折扔到何稷脚边，说：“今有冥府九殿阎王、泰山府君上报，说你无故偷了大司命心爱的竹笋，害的大司命心情抑郁，导致死灵陡增，九殿冥府苦不堪言，生魂大量涌入泰山，滋扰山下百姓；又有大司命仙府仙童上告你趁大司命出门在外，翻墙入院、意图不轨，惹得大司命仙府一众仙灵惶惶不安；再有兜率宫告你偷了太上老君大半丹房的金丹，炼出了大如斗笠、坚若磐石的丹药，不仅毫无用途，还烧了太上老君的炼丹房，气的老君闭门不出；再有你于日前在天河放生无数的蚊子，扰的天河怨声载道！桩桩件件，你还不知罪吗？”
　　完了，这是要算总账了？自己总算是撩到了老虎的胡子了？何稷连忙跪下，酝酿了眼眶里半湖的泪水，要掉不掉的，看得人九曲肠酸。他哽咽的说：“玉皇，大司命仙府的花阴本是臣的侍读，机缘巧合下才知道是大司命起先就定了的，臣哪儿知道呢？就带了回去，没想到大司命小肚鸡肠，打伤了臣的女官丹初，又记了快两百年的仇。前日臣路过大司命仙府，被大司命的仙童逮到就狠狠的羞辱，打了一顿，还强行带走了花阴。臣和花阴也是多年的情谊，想着去见见他好不好。可是臣不敢敲门呀，仙府的仙童都能把臣打的落花流水，遑论大司命了。”说着还掉了眼泪，看的众仙心里倒抽了几口气。上次在玉皇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那个河鼓，好像就没有什么好结果，隐约记得是被扔下界历劫了？
　　玉皇挑了眉，问：“所以你就翻墙了？”
　　“是，玉皇明鉴，臣一心只想要看看花阴，哪儿知道外墙苔滑，就摔进了竹林丛，压坏了几个竹笋。仙童见竹笋坏了，就捡起来扔了，臣向来节俭不忍浪费，就捡回家了。真的不是偷得的！不然以臣卑微的法术，心怀不轨怎么能越过大司命仙府的结界进去偷笋呢？”何稷说的言辞恳切，听得众仙家都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不对了。
　　想必是仙童怕大司命回来责罚没有看好竹笋，所以才恶人先告状？听这何稷说的，大司命会为了一个仙灵如此记恨，倒是一个心胸狭窄之辈了。不过倒是听说大司命为了一个仙灵差点把霖清宫的丹初打的魂飞魄散的事。当时何稷才飞升，不会仙法，求救无门，丹初也差点丧命。这么看来，何稷说的是真的？众仙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云里雾里。
　　玉皇又问：“那你为何烧了兜率宫的炼丹房？”
　　何稷壮着胆子，抹了眼泪问：“敢问玉皇，炼丹房何时被烧？”
　　紫薇大帝站在众仙首，答道：“今日一早兜率宫来报，说炼丹房昨夜子时起火，烧红了半边天，忙活了几个时辰才将火势熄灭。”
　　“这就对了。”何稷泪痕未干，却笑了，真是又哭又笑了，“臣昨日从大司命仙府离开，就回到了霖清宫，期间再无外出。兜率宫半夜失火，怎么能说是臣所为？”
　　紫薇大帝双指指着何稷说：“清芷霖君休要狡辩！那着火的炼丹房，便是你这些日子霸占炼丹的。据兜率宫来报，是因为清芷霖君昨日离开时不仅未熄火，还加了柴火碳屑，导致火苗越烧越旺，牵连了大半个兜率宫。”
　　“玉皇明察！”何稷被紫薇大帝一说，才停住的眼泪又盈满眼眶，“夜里失火怎么能赖到臣的头上？那是仙童们睡的沉，错过了救火的良机，砌词狡辩，将罪责推给臣罢了。”
　　众仙家心道，这也确实不能怪何稷。兜率宫的仙童自应该在每日睡前查看各个炼丹房的火势。失火都不知道，赶明儿怕是失了盗也不知道。粗心坏事了，又想把责任推出来，这些仙童也真是缺乏管教！
　　玉皇看着下面的何稷，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问：“那天河的蚊子你又怎么解释？”
　　何稷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哗众取宠的说：“禀玉皇，上次臣府中的丹初病了，河鼓送来几尾天河的鱼味道不错，就是瘦了点。臣心想，凡间的鱼吃了蚊子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就想着捉来喂给天河的鱼吃。”
　　果不其然，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就差说玉皇眼瞎，招了这么一个蠢货上来了。
　　玉皇沉默良久，扭头，又挥手说：“罢了。近日幽冥之事甚多，死灵生魂扰的九殿和泰山府均不得安宁，如此下去，天庭如何护佑凡间！今幽冥十殿缺一，只九殿阎王，设七殿泰山王，由泰山府君司掌，于阎魔王断罪处记善恶业作。且将婚姻之事从冥府剥离，交由檀郎打理，在天庭的三生石畔设月老祠，檀郎为月老，司掌三界因缘！清芷霖君，你且去帮着月老牵红线吧。”
　　何稷、檀郎、阎罗王谢了恩。
　　道是权力二字，几家欢喜几家愁，明争暗斗几时休。看不透说不明，争了朝夕论长久。倒不如，糊里糊涂乐自由！
　　何稷哼着小曲儿，早起就觉得今天天气好，心情好，定然是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就被告了！离开了通明殿，何稷拎着竹篓，四下无人就满面春风，碰见有谁路过就是哀伤不已。
　　“清风，这是从大司命那儿挖的竹笋，可好吃了，拿去让你们家厨房加菜！”何稷一进兜率宫，献宝似的把竹篓递给清风，又问，“你家气到自闭的师父呢？”
　　“在八卦炉边自闭呢。等你半天了，赶紧去。”清风拿起一个竹笋闻了闻，清香扑鼻，又问，“怎么做好吃？”
　　何稷说起吃就有发言权了，说：“自然是清炒清汤！这样的山珍，最怕红烩了，那样就抢了竹笋的清香了。倒是可以用青花椒和青朝天椒，加上肉末炒炒，铁定好吃。”
　　清风向何稷身后走来的明月问：“明月，我们家有没有青花椒？”
　　“你们家肯定没有，我在你们家这么久，连咸味儿都没吃出来！”何稷嫌弃到无以复加，“你们去我家找丹初拿，要什么佐料都有！要是不会做就让丹初教你们！”
　　“好嘞！明月，走，我们去找丹初去！”清风就拉着明月走了。
　　何稷轻轻敲了八卦炼丹炉的房门，得到允许才进去。他还以为太上老君是假的自闭，没想到老君是真的自闭了。
　　太上老君恹恹的站在里间，对着整面嵌进墙壁的暗格丹柜唉声叹气。
　　何稷问道：“老君，怎么长吁短叹的？”
　　太上老君背对着何稷，说：“你不知道？”
　　何稷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的金丹怎么没了一大半！你还不知道！我打你这个混蛋！”太上老君完全顾不得仪态了，把一根不离手的拂尘当做鞭子，直往何稷身上抽。
　　何稷躲不及，被太上老君定住，狠狠地出了气，才放开。撒了气的太上老君这才舒心的喝了一口茶，看着疼的抹了手臂又摸腿的何稷：“你本事倒是大，大司命都能请的动！”
　　何稷感觉太上老君这根本就是挟私报复！完全没放水的打，打的浑身疼，他坐在太上老君一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顺水人情嘛。我把竹笋给清风了，一会儿给你加菜。”
　　太上老君不屑：“赃物！”
　　何稷狡辩说：“过了玉皇眼的，没被上缴，不算赃物！”
　　何稷摩挲了茶杯，说：“谢老君成全！”
　　太上老君冷哼：“哼！贫道最看不上动不动就痛哭流涕的懦弱无能之辈！大司命仙府里小小的仙童都能打你一顿，那还算好的。你毁了大半个兜率宫，还敢来，铁定逃不过仙童们的一阵打骂。”
　　“不敢叨扰，何稷告辞了。”何稷起身拜了又拜，才离开了，又在门口不舍的看了好几眼。捏着自己的扇坠儿，终于走了。这会儿出去又是一身的伤，就更加让仙家相信了自己的无能了。
　　老君这样的厚恩，也不知如何报答了。虽然老君的所作所为是利用自己告诉玉皇他没有野心，他想要中立。可老君完全有万千种方法，偏偏选择了风险最大的一种。是想要帮自己一把吧？何稷自恋的想到。而且老君对自己的教导、帮助是实实在在的，若不是老君，自己断然不能炼出这样的仙丹。这样的人情，就算偷一辈子的竹笋送他，都回报不了了。
　　不想了！何稷甩甩头，将烦恼甩在脑后。大司命仙府能上告自己，说明大司命回来了？找大司命挖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