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以绵延》离人心上秋

12、分离和花草茶

　　以续整理着住校所需的用品，绵延却只是安静的在自己的房里坐着，没有向以往那样赖在哥哥的房间。内心对于即将到来的分离，本能地逃避着。
　　随手翻阅书本，却越发的心神不宁。百无聊赖之际，绵延来到了厨房想寻些吃的，无意间撇了眼放在柜子里的花草茶，内心有着些酸涩，难以言明。

　　这些花草茶叶，都是妈妈给爸爸准备的：洋甘菊，薄荷叶，茉莉花治疗胃痛。
　　绵延心里也知道爸爸的胃病并没有真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可是从小，妈妈对此却是万分在意关切着的，平日里的衣食住行，无不考虑俱全。
　　久而久之，母亲眼中的疼惜也难免感染到了绵延，而父亲眼中的伤痛，近些年来，她似乎也有了更多的体会。
　　小时候，第一次听到“单相思”这个名词的时候，绵延可悲地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总觉得妈妈爱爸爸的程度，要来得强烈的多。而爸爸比起妈妈，怕是还更加宠爱她这个女儿吧。
　　“陈玮，我辛辛苦苦泡好了的，你就喝几口，多浪费。”总看见妈妈把被爸爸冷落在角落的杯子对了温水又重新端到他面前。
　　“这是女人喝的，小柌，还是你多喝些，虽然不知道这美容的效果是否真的可信？”爸爸抬眸看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意里藏着些孩子般的调皮。
　　“又想讽刺我了对不对？”妈妈皱眉，几乎立刻就听出了爸爸话中深意，随即以牙还牙，“对对对，我难看，那鲜花就该配美人啊，大美人你就多喝两口行不行？对身体好的。”
　　爸爸本来已经就着杯子喝了几口，听妈妈这么一说，就差没有喷出茶水来，微呛住了，咳得脸色泛红，才嘀咕出一句，“当着孩子的面，又拿我寻开心。”
　　“暖暖啊，妈妈有说错吗？爸爸长得好不好看？”封柌在这时总爱拉着女儿一起凑热闹。
　　“嗯，是美人爸爸。”封柌第一次这么说是因为不懂事，后来，几乎成了和妈妈之间不需排练的默契台词。
　　“你们母女两个，又欺负我了。”爸爸到这时只能笑得有些苦涩，但这无奈笑意中透出的丝丝眷恋，甚至在望妈妈时，爸爸的眼里竟还会闪烁着些撒娇般的委屈。“以续，快来加入叔叔的阵营。”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花茶对治疗胃痛很有效果的。”以续不动声色地点明，倒立刻惹得大人们像被人揭穿心思似的别扭害臊起来。
　　此情此景，绵延这才发现，其实爸爸也是深爱妈妈的，也只有在妈妈面前，他才可以放纵自己的任性和孩子气，才可以安心着去依恋。

　　可是这些，在以续哥哥的眼里，绵延从来没有察觉到过，他的眼中，就如同爸爸看她时一样，是那么的宠溺，温柔平静，从容淡定，不会掀起波澜。
　　原来，这就是哥哥看待妹妹时的眼神，是宠，是溺，独独不是，爱……
　　绵延在自己的杯子里放了几片薄荷叶，沸水令热气升腾，但再多的暖意，很快就化作了一阵沁凉，明目醒脑，惹得泪腺都有些失控。
　　以续真的就像薄荷那般，清热去火，用他的淡定平静，就可以浇灭绵延心底的热切爱慕。
　　然而薄荷口味的冰激凌，薄荷口味的巧克力，薄荷口味的牙膏……绵延抿了口茶水，才知道有些感情融入了太多，丝丝渗透到日常的点滴习惯中，让她没有勇气去坦然面对分离。

　　绵延端着茶杯来到了以续的房门口，平时来惯了的，熟悉的，都不会去刻意打量。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年来，以续房里的摆设物件几乎没有过多少更改，桌上只是零散放着书本，笔什么的，除了日常用的，就没有什么可以装饰点缀的了。
　　衣橱的大门敞开着，以续将衣物放入箱子内，也就是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亦如来时。只是这两包东西，带走了，这个房间却几乎被抽空了，只余下家具孤落的杵在那里。
　　是不是早就想着要离开，所以这些年刻意的从简？
　　是不是从没有把这里当过家，所以离开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住处搬到另一个而已？
　　是不是住读只是借口，这一离开，就再不会住回来了？
　　绵延的脑海里浮现出条条臆想，每条都令她越发的不愉快起来。
　　望着哥哥的背影，眼见着有水滴就顺着自己的面颊滴落到茶水里，无声地掀起一片涟漪。
　　以续哥哥，如果是九岁的暖暖，就会冲过去揽住你的腰，骑在你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哥哥不喜欢暖暖了？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绵延这么想着，忍不住苦笑，哥哥还是那样的瘦，定可以一手就揽腰圈住他吧。可惜，那个身形已经越发的纤长挺拔，她只可以远远仰视了。原来，她不是那个无知无谓的暖暖了，她只是单相思着他的，失了勇气的陈绵延。
　　千言万语的挽留，却没有说出口的立场，到嘴边只是一句，“哥哥，喝茶。”
　　以续转头，看见绵延泪眼婆娑地唤他喝水，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傻丫头，哥哥就是去上学啊，哭什么。”
　　“那么……周五一下课就回来。”绵延抽泣，不再奢望什么，“哥哥，你带那么多衣服去干什么？少带几件好了，周末拿回来换洗就是了。”
　　“哥哥又不是懒绵延，平时顺手洗掉就是了。”以续喝着茶，洋甘菊淡淡的苹果香味融化入薄荷的清凉中，味道原来不错。笑叔叔平时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以为真有多难喝呢。“怎么今天想着喝这个？”
　　偶尔也是喝茶的，暖暖喜欢薄荷总加在红茶里。阿姨说洋甘菊有安神镇静的作用，所以会放些在以续的杯子里。原以为两者的味道融一起很奇怪，却原来真只是叔叔的别扭而已。
　　“好喝吗？我尝过了的，味道还不错。”绵延惆怅，“有些事物不能只看表面，也许……并不会不合适。”
　　以续胸口生生刺痛了一下，杯中花瓣散开了，花蕊柔和的散入水中，细微的浅金色，点点浮沉。洋甘菊，香甜犹如他的暖暖，他岂会不眷恋？然而，就如同此花拉丁文的意思“高贵的花朵”，这样的花朵，他没有权力考虑是否契合，即便心里明白那会是唯一合适的，却依旧不可以。“丫头长大了，会多愁善感了。”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绵延微笑，最后的努力还是失败了，哥哥始终只把自己当孩子。她眯着眼，不让泪水溢出，“大学里谈恋爱最常见了，哥哥不可以随便心动啊，你就是脾气太好，说不定随随便便就答应了。”
　　“不会。”以续本想回答的轻松些的，但闷痛却直泛上来，胀痛越发汹涌。
　　“将来的嫂嫂，一定要懂得心疼哥哥。”绵延说出这话，也许是逼自己从此就可以死心了，“哥哥那么好，一定要得到最好的。”
　　最好的，已经出现，不可得，那还可能有更好的吗？以续苦笑，从放弃喜欢绵延开始，他也就放弃婚姻了，“我这样，哪里还能要最好的？倒是绵延，这么漂亮，给人的诱惑就大，好好学习，不要过早的谈恋爱才是。”
　　……
　　两人陷入了冗长的沉默当中，有些情感来不及挑明，却骤然收尾。

　　以续去学校的那天，绵延没有跟去，只是那天晚上，她窝在电视机前沙发上看了几小时的电视，不停落泪。
　　“暖暖啊，有这么感人吗？”封柌询问。
　　“嗯，终于没有哥哥在旁边唠叨了，难得看得这么尽兴。”绵延抽了两张面纸擦拭了下，扯出微笑。
　　“那天……好像听你们两个说什么恋爱，嫂子的。”妈妈的声音踌躇，让绵延的泪水随着笑意渐浓，轻巧地抖落。
　　“妈，我怎么感觉哥哥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呢？不就是去住校了吗？如果为了这理所当然的分开而落泪的话是不是太做作了？”绵延笑出了声，“我这么不安是不是无理取闹？就像在拍苦情电视剧？”
　　“暖暖，你喜欢哥哥吗？”封柌不忍女儿如此伤怀，唯有直截了当地点明。似乎为了确定什么，又补充了句，“我是指……”
　　绵延果断地摇了摇头，反而封柌有些错愣，一时接不上话，却听到绵延随即又轻声说道，“我喜欢陆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