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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弃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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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月的天儿,时而是阴雨缠绵的。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以钟云起来说当然还是希望二人在一起。那不成器的却是顶着黑亮的皮带死活不肯去,嘴里振振有词,“你要报答施薇,你可以自己去娶她,凭什么拿我的幸福当成你报恩的筹码?”
司机看着先生阴云密布的黑脸,笑道,“先生,时代真不同了。二少又是真的喜欢那林家的小姐……”钟云起目光轻轻一扫,司机闭了嘴,他又看着外头连绵阴雨,“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一路寂静。
这样连绵的阴雨叫人心里很不爽快,车走至一半突然刹闸,司机出来打开车前盖看了会儿后才拧头瞧着玻璃,“先生,好像出了点问题。”
越发……不爽。
雨水淅淅沥沥的,敲击在这弄堂的边缘处。周围行人本是匆忙的,可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围着一个方向了,“多了五个位置,快去占着……人特别多,之前人还不多呢,估计今天是假日,这都排了半个小时了。”
“快走快走……”
弄堂里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或者租客,有的甚至耷拉着鞋板子都跑出来了。本来就狭窄的弄堂越发显得紧张起来,可却没人往钟云起那里凑,他看起来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也是有人在租界上班穿一身西装,可这个人往这儿一站就不对劲儿。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敢抬头不敢靠近。
钟云起顺着人流漫无目的的走……李翠花已经成了小店儿正式的跑堂,好在总共就两桌子,价也比一般贵,平常都忙得过来。只是今儿是假日人突然比平常增了一倍,好些跟着朋友来的,突然左边过来个身影,“你这个别插队啊,人先来的。”
“对啊,我……先来的”,有个姑娘弱弱说了一句。
“姑娘你放心,我这盯得紧的……你这大男人的插什么队——”李翠花刚抬头,嗓子就卡住了,“钟……钟先生……”眼前人说什么他没太听清楚,外头下雨,钟云起没打伞,头发有些湿了,眼皮垂下就看见小窗里头正摇着蒲扇煽火的女子。
刚好她一侧头发落了下来,正在耳垂上头……有些眼熟。
李翠花不敢慢待这座大佛,忙把人请了进去。
钟云起坐在客厅,姑且称做是客厅的地方,他从这里恰好能看到阁楼底下被临时改作成小厨房的地方。她坐在小炉子前,头上包着一块方巾,她很白,细腻到从这里几乎能看到肌肤表层的淡淡的容貌,式微也恰好抬头。
她眉目轻瞥,轻轻揉了揉眼睛又垂着头。
李翠花跟她进去说了一声,她先去洗了手。
男人穿一件长的西装,面容英俊的很,带些冷漠的下垂眼。
“钟先生。”
钟云起环顾四周,“要同云开离婚,连我这个兄长也不认了?”
“跟他离婚,您确实就不再是我的兄长了。”
钟云起愣了一下,目光与她对视,清凌凌的……很少再有人敢与他直接对视,也很少再有人同他这样说话。式微也看着他,原主记忆里对这大哥没什么印象,人生的英俊,却过份严厉,浑身冷冰冰的,她几乎不敢与他说话。
这会儿钟云起却笑了,仿佛冰层渐破,多了几丝人味。
“云开是孩子性,你不是。别再同他闹了。”
式微抬眼,“我没同他闹,已经离婚了。”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处理你们之间的事情……你哥哥的工作,你父亲的赌债,你家的宅子。我想我作为一个兄长能做的都做了。”就算是报恩也到头了,想起施家那一摊破事儿,他眉头皱起,又补充一句,“你一个女人家,也不该如此抛头露面。”
“是我主动找您来叫您报恩的?”式微有些想笑,“而且您凭什么觉得叫我嫁给了钟云开就是对我的恩典?”
“我娘救了你们钟家人,你把我接到海城,有问过我愿意嫁给他吗?现在他要做这种事情我也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够勇敢。但实话实说,我觉得现在比之前再钟家好一百倍,我不需要你的报恩,甚至希望您当时没来报恩。”
李翠花听的心里咯噔咯噔的,又扒在门口看。
叱咤海城的钟先生垂着头,半天没说话。式微比他矮半个头,他微弯着着背,李翠花这方向恰好看见他微冷的目光,“你说每日风餐露宿,比在钟家当着少奶奶好一百倍?”
“是。”
两人对视,她生一副文弱温婉的面孔,却比好些人都大胆。
“先生,车修好了。”外头有人敲了敲门。
钟云起起身,唇齿间抬起了几分漫不经意的笑,“拭目以待。”
等人走了,李翠花扒着门缝身子彻底软了,又看里头开始对着小镜子抹手的女人,这是生了什么胆子啊?那大钟先生杀人不眨眼的她不知道么?
知道又怎么样?原主就是个软和性子,虽然同钟云起没什么相处可不难判断这种人的性格,稍微一迟疑说不定就会被压着复婚。
“这要是日后有麻烦怎么办?”
式微想着,“该是不会。”
她今日语气虽重,可一个被人抛弃的失婚妇女来说也正常罢?再者那么大的钟先生哪有这么多空余时间。李翠花则是忧愁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