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11、第十一章

　　沈岑与许景行一同出去吃饭在一周之后，出于距离，许景行将地址选在了五角场。沈岑当日休息，许景行却在学校里忙碌着他的实验，下午四点的时候，沈岑按着约定在同济的门口等着对方，看着大学中来来往往的学生，他忽然升起一股还未毕业的感受。

　　若是在读书与工作之间，沈岑想了想，他情愿在学校里琢磨那些经常会困扰住自己的问题。

　　学生们来去匆匆，沈岑站在一片树荫之中，隐隐约约捕捉到当季大学生的话题正落在寒假身上。算着日子，想来也的确快过年了，他心里毫无波澜地冷笑一声，想着在寒假之前，他们首页必须得熬过一个考试周。

　　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沈岑到的早了，便想在这里到处逛逛。他没有来过同济，本科也只是本地一座普通的双非学校，如今走在这座陌生的学校之中，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年读高三时做过的那个名校梦。

　　路过一座楼时停下了脚步，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沈岑注视了它半晌才匆匆离开。在转角处忽然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岑没记起对方的名字，倒是那人在沈岑开口之前就迎面走上：“你不是沈岑吗！”

　　沈岑尴尬地点了点头，笑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是不是忘了我了？”那人见沈岑沉默，便开口打笑说。

　　“以前你坐倒数第三排，我在你斜后方。”沈岑回答。

　　“周浩辰。”见对方迟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人所幸说了出来，“高中毕业之后我们班就没聚过，也难怪你会忘了我名字。”

　　周浩辰对沈岑表现出来的一切并不吃惊，似乎对方在他的印象中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人。拍了拍沈岑的肩，周浩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等一个朋友。”

　　望向沈岑身后那座楼，周浩辰笑了笑：“女朋友？还文学院的。”

　　“没，男的。”沈岑反驳，“我就是正好逛到这。”

　　见对方狐疑地看了他一会，沈岑扯开话题问道：“你在这上课？”

　　“对。”晃了晃手上的书本，周浩辰解释道，“读经济呢，去年刚考上，现在真的头秃。”

　　“这不挺好？”环视着四周，沈岑与周浩辰对视着，感叹道，“我还想来读书呢。”

　　“你上班了？”周浩辰回忆起来，“我记得你小子高考没考好，后来进了护理系吧？现在真在当护士？没转行？”

　　无奈地笑了笑，沈岑只好承认：“对啊，你们当时不都还羡慕我来着？之前是一个班的女生，现在是一个科的女护士。”

　　沈岑的语气听上去挺豁达，并没有因为当初被调剂到一个并不如意的专业而怨天尤人。想来对方也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周浩辰拍了拍对方的肩，却发现沈岑手里握着的手机在同一时刻震动起来。

　　打了个招呼在对方的注视下回复了那人的微信，环视了四周，沈岑忽然问道：“你知道那个材料工程学院离这里远吗？”

　　“你朋友那个学院的啊……”周浩辰顿了顿，用手指向了沈岑的身后，说道，“就那边，走过来几分钟，很快的。”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回头，果然在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景行在沈岑的注视下缓缓靠近，停在对方身旁的时候朝着周浩辰微微点了头。

　　周浩辰大概也有事要忙，见沈岑的朋友来了，也便不再继续唠嗑。说了句“下次聚聚”，他朝着许景行来的地方远去，只留下沈岑二人站在路口。

　　“我进来逛逛。”沈岑说，“没想到遇到了高中同学。”

　　“挺巧的。”许景行望了眼路的尽头，周浩辰的身影已经消失，他问道，“研究生吗？”

　　“嗯。”沈岑回答，“应该是研二，以前坐我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学校的停车场走去，路过好几座石像，在一条林荫小道的尽头，一片宽阔的场地上停满了车。或许许景行是故意将车停在这里的，离学院近，又是在学校大门的旁边，两人只步行了五六分钟便坐上了车。

　　系好了安全带，许景行将窗户摇下一条缝，打开了车内的空调，他问道：“想吃什么？”

　　沈岑开玩笑般地问道：“这不应该是你决定好了的吗？”

　　“也是。”许景行顿了顿，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发动了汽车，他说道，“那我就开车了。”

　　道路两旁的风景在车子的前进中匀速后退，路程只有短短十几分钟，在一个转角处许景行进入了一处商场的地下停车库。他看上去有一些驾龄了，周六的停车场停得满满当当，但许景行依旧一次性将车停入了一个角落中并不宽敞的车位之中。

　　商场的直达电梯通向四楼，七兜八转行走在走廊上，许景行带着沈岑进了一家火锅店。火锅店的门口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两人站在门口向内眺望，看见有服务员径直迎上。

　　“小桌36号。”许景行说。

　　服务员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屏幕，见小桌前的编号显示在“35”，便稍稍弯了腰，说道：“里边请。”

　　两人的运气比较好，位置正巧是在窗边，放眼望去，几乎能看到五角场中心商圈，中环标志性的彩蛋建筑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早有准备啊你。”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沈岑看着许景行说道，“号早就叫好了，干嘛刚刚不跟我说？”

　　“自然是以你的意愿为先。”许景行坦白道，他顿了顿，看着菜单，又问，“你能吃辣吗？”

　　沈岑摇头：“不太能。”

　　“那就不点辣锅了。”

　　“鸳鸯也行。”沈岑说，“不用太考虑我。”

　　许景行回答道：“其实我也不太能，受不了太辣的，肠胃不行。”

　　沈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先后在菜单上勾了菜品。冬日的白天很短，五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尽数暗下，五角场的彩蛋在夜幕下开启了灯光，沈岑扭头看着外面，听着许景行在他的对面说道：“我第一天来上海的时候就很喜欢这里。”

　　用手指了指那颗彩蛋，两人还能看见在其中飞速穿越的汽车。“这设计得不错。”许景行说，“本来毕业论文还想研究它的。”

　　“它建成通车的第一天，我还来看过。”沈岑回忆起来，“那时候我爸特地开车带我来逛了一圈，虽然那时候还小，但我还记得蛮清楚，06年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还在北京。”许景行笑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岑一愣，追问道，“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大学本科就来了。”许景行回答，“待在这十多年了，因为不想留在北京。”

　　闲谈的时候，服务员带着菜上了桌，没想到许景行在他之后还点了那么多，沈岑有些意外，看向许景行的时候不禁问道：“你点那么多干什么？”

　　“吃的掉。”

　　只回答了三个字，许景行帮着服务员把锅的火候调大，对方有些意外，道了谢之后帮两人的水杯中满上了茶。

　　等待水开的时间还需要一会，沈岑想起方才许景行的回答，不禁好奇道：“为什么不想留在北京？那边不比这里差，我还挺想去。”

　　许景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似乎有些犹豫。

　　“我随口问问。”沈岑意识到了对方的难言之隐，忽然改口道，“没事，当我没问。”

　　“也不是不能说。”许景行开口，又过了几秒才娓娓道来，“高三毕业以后我跟家里出了柜，想着距离远，他们管不着我，便改了志愿，跟着前任一起来了上海读书。”

　　沈岑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拿起面前的玻璃水杯，看着许景行的下巴，尴尬地抿了一口茶。

　　“但是没过几年我们就分手了。”许景行又道，“那时候大四快毕业了，不知道怎么回家面对父母，也没告诉他们这件事，直接说我想留在上海直研。”

　　“那他们现在......？”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许景行轻笑一声，“研三时候他们知道了，我爸还特地飞来上海抽了我一顿。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他年轻时候当兵的，打起人可专业了。”

　　在许景行的语气中并未透漏出半分怨愤，相比之下，沈岑觉得更多的是无奈。如果不是喜欢了一个人，他又怎么会选择出柜？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个并不正确的人，他又怎么苦恼自己的行为对自己父母的影响？

　　锅底在这时候烧开，水沸腾起来，冒了泡后又迅速消失。店内的温度正在升高，即使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沈岑依旧觉得有些闷热。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响了几下后便没了声音，沈岑没去看，目光落在许景行脸上没有移开。对方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久，他便听到沈岑问道：“那你父母......会对你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