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23、第二十三章

　　一楼的厅里没有人，电视正放着前几天的狗血电视剧，厨房里忽然传出了一阵焦味，倪文又急急忙忙跑了回去，拖鞋底拍打在地面上吵闹得很。

　　没有见着其他人影，但明显有其他电视的声响从楼上传下，听那声线感觉像是甄嬛，以及她的婢女流朱的声音。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沈岑环视着这座不算太熟悉的屋子，他们家应该是翻新过了的，起码十多年前的壁面还是无暇的白。如今白被染成了浅灰，沙发旁还挂着好几幅沈岑欣赏不来的油画，画下是一只巨大的花瓶，里面种了一棵凤尾竹。

　　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聊了，沈岑便拿出手机来翻阅，正巧这时倪文合上了锅盖开始闷菜，得了空走出了厨房，他站在楼梯口向上望了望，听见了电视的声音，这才开始抱怨道：“他们出门去了都不知道吧电视给关了。”

　　“娘娘和哥哥不在家？”

　　“六点出去的。”倪文说，“去接你奶奶了，大概路上堵吧，现在应该快到了。”

　　“奶奶不在家？”

　　倪文点头：“对，她后来搬出去了。”

　　不去想这故事的情节与发展，沈岑不知道老人家搬出去的缘由，也不想多问。他将实现投向倪文，面对这几乎没有见过面的侄子，一向健谈的男人在此刻语气竟有些仓促。

　　“我们有听你爸提起过你。”倪文顿了顿，说，“你现在在医院里工作吗？医院福利好啊，没想到这么有出息了。”

　　沈岑笑了两声，没有回答，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谈话尴尬到了极点，好在倪文实在擅长搭话，不一会便已经把话题扯到了即将要举办的冬季奥运会上。可他不知沈岑向来不喜运动，只觉得自家孩子的爱好一定是所有同龄人的爱好，只一会，沉默便再次弥漫开来。

　　所幸门铃响起在十分钟后，邹家平与倪峰赶来在大雨滂沱的七点不到。大雨几乎打湿了他们的全身，倒是老人家身上没有半点水渍。

　　倪文赶忙上前递上了毛巾，结果邹家平与倪峰手中的伞，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瞧见了沈岑，邹家平倒是第一个开了口，她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茶几，二话不说开始训斥倪文：“你看沈岑在这坐了多久了，你都不知道给他倒杯饮料？”

　　倪文笑了笑，倪峰倒是接话说：“沈岑别客气，把这里当作自己家。”

　　对方的客套话沈岑也能听出，他点了点头，接过倪文给他递来的水杯时说了声“谢谢”。扭头对上了老人家的眼神，沈岑看见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依旧是充斥着疑惑，她上前一步，指着沈岑问道：“家平啊，我们家来客人啦？”

　　“妈。”邹家平无奈道，“沈岑啊他是，我们前段时间还见过的，你忘啦？”

　　“瞎说。”老人家跺了跺脚，“我没忘，上次在商场门口帮我的那两个好心的小伙子。”顿了顿，老人继续：“我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当着沈岑的面摇了摇头，邹家平拉着老人坐下，坐在了沈岑的身边，她说：“去年开始的，时好时坏的，去看了很多医院了，都说没法根治，只能用药减轻程度。”

　　拍了拍老人置于膝盖上的手，沈岑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邹家平：“能不继续发展下去已经很好了。”

　　茶几上的水杯正冒着热烟，邹家平与倪峰在倪文的催促下上楼换下了湿透了的衣服，电视剧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吹风机的轰响。沈岑看见老人皱起了眉，同时将她被握住的手抽离。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老人问。

　　“我爸......”

　　话还没说完，沈岑便被老人给打断：“上次和你在一起的另个小伙子呢？个高高的，长得可俊气了的那个。”

　　忽然笑了起来，沈岑回答：“今天就我一个人来了。”

　　“你们两个人我都得谢！”老人激动道，“真是的，怎么不来呢？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两个了。”

　　沈岑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还能与许景行见面，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还有机会......”沈岑顿了顿，“我们两个一起来看你。”

　　这句话带上了哄骗的成分，但在老人听到后她明显变得愉悦起来。伸手拿来了茶几上果盆里的一个橘子，塞到了沈岑的手中，老人说道：“沙糖桔，可甜了，多吃点，不要客气。”

　　当着她的面剥了皮，在沈岑将第一片塞入口的那一刹那，甜味从舌尖传来。将剩余的橘子交到了老人的手中，沈岑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了正前方的电视屏幕上。

　　七点刚过的时候，倪文端着菜上了桌，冷盆大约就有七八个，摆满了一整张桌。等了好一会，门铃再一次响起，来了两个中年男女，其中有一个是沈岑的亲生父亲沈宗阳。

　　沈宗阳明显看上去有些老态，头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白发，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他穿着的那件毛衣似乎有些过小，，紧紧抱着二尺一的肚子，进门的时候脱下外套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洒了一地的水渍。

　　沈岑看上去的确是更像沈宗阳的，特别是那双眉眼，笑起来的时候会眯成一条缝。看见了沈岑，他的嗓门忽然大起，把外套往一旁的衣架上一挂，沈宗阳拍了拍沈岑的肩，问道：“几点到的？”

　　“六点半。”沈岑回答。

　　“开车来的？”

　　“打车。”沈岑说，“车坏了，在修。”

　　沈宗阳说了声“哦”，顺手把一旁的女人拉上前来，说道：“沈岑，叫阿姨。我把她一起叫来吃顿年夜饭。”

　　朝着女人点了点头，沈岑并没有开口，眼神也并未作停留，他径直走向饭桌旁，倪文的情商很高，实相地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红烧肉我在锅里焖着。”倪文笑道，“大家先吃冷盘，热菜我等会一一端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宗阳故意为之，女人坐在了沈岑的对面，端着一脸的微笑坐下，眼神环视着四周，最终落在了老人的身上，喊了一句：“妈。”

　　老人愣了愣，和女人对视的那一眼眼神有些空洞，停顿了几秒，她问道：“你是谁啊。”

　　“妈。”沈宗阳说，“小王，我老婆，你儿媳妇。”

　　“你又是谁？”

　　“我是宗阳。”

　　“哦，原来是宗阳的。”老人点了点头，“你过来干什么？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来吃年夜饭。”沈宗阳顿了顿，“妈，我上周刚和你说过。”

　　“瞎讲。”老人反驳，“你已经三个月没来看过我了。”

　　除却上周刚来的一次，的确是整整三个月，沈宗阳有些尴尬，瞥开眼时邹家平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高脚酒杯，说道：“行了，别愣着了，大家快点吃饭吧。”

　　倪文穿着围裙坐下，七个人围着一张桌，七只玻璃杯在碰撞声中晃动着里面的酒或者饮料，“一家人”心照不宣地碰着杯，但弥漫在脸上的笑容似乎并不真实。

　　吃到一半，倪文又转身去了厨房，饭桌上的话题围绕着倪峰的国外经历展开。从学校学习讲到日常生活，似乎习惯成为话题的主角，倪峰说到了尽兴的时候，嗓门不知不觉提高了八个度。

　　沈岑觉得有些吵闹，内心期盼着这场无意义的聚餐可以早些结束，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忽然见倪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手中的筷子被他放于碗旁，身旁的表哥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的前臂，对方问道：“沈岑，说说你这几年吧，我们好些日子没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就每天上班下班的。”沈岑回答，“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大学毕业之后直接工作了。”

　　“大学里呢？”倪峰追问，“没谈几个女朋友？”

　　“几个？一年一个？还是一学期一个？”沈岑笑了笑，“还没这个心思，急不得。”

　　“也是。”接话的是邹家平，“医院工作忙得很，沈岑我记得你爸说你是儿科医生对吧？”顿了顿，她继续道，“医生呀，就是太苦太累，可是这前景好啊，我们沈家啊也算出了两个人才，好事啊。”

　　邹家平的话让沈岑不禁一愣，他将目光投向了沈宗阳，对方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先于沈岑开口说：“是啊，是好事，是好事。”

　　瞬间明了沈宗阳的意思，沈岑没有动怒，也不知道护士这个职业哪里不光彩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索性说道：“其实好在科室里还有个男护士帮忙，工作也不算太忙。”

　　可令沈岑没有想到的是，“男护士”一词一落入这家人的耳朵，沈家人的反应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倪峰还好，邹家平与倪文在惊讶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迟疑了半晌，沈岑听见他的娘娘不可思议道：“男的去当什么护士？这看上去就是个娘娘腔吧？沈岑啊，这种人你还是远离他一点的好，别被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