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31、第三十一章

　　吃过了早饭，两人便向着医院赶去。沈岑从前只在与许景行的对话中听说过他的父母，从对方吐露的只言片语中，他似乎觉得这应该是一对严肃且不苟言笑的夫妻。见面的时候有些拘谨，沈岑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没有上前，保持着一段距离打了招呼。

　　许景行的父亲许宏庆穿了一件黑色的滑雪衫，母亲柏祎也裹着她的大衣——款式都很普通，身上也没什么首饰。看不出是大户人家的模样，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朴素到了极点。

　　“小沈是吧。”柏祎轻声唤道，“之前听景行和隽琳提起过你，真是麻烦你了。今天实在是忙不过来，阿姨也回家过年了，只能拜托你了。”

　　还在想着柏祎口中的“隽琳”是谁，沈岑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看向许景行的时候，听见对方给自己解释道：“我姐。”

　　这是沈岑第一次听见许隽琳的名字，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瞧见了许宏庆和柏祎的黯然失神，安慰道：“叔叔阿姨，你们节哀......没什么，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跟我说。”

　　“你能帮忙照看忱忱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一提到季忱，车中熟睡着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醒了过来，探出脑袋来瞪大了双眼，季忱的语气激动不已：“小沈哥哥！”

　　笑了笑，沈岑与季忱对视，听见对方又扯着嗓子大喊：“姥姥！姥爷！”

　　回答季忱的是许宏庆的爱抚，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却没有说话。或许是到了儿童语言的一个爆发期，如今的季忱说话与上个月比起来顺溜了许多，多了许多从前没说过的词汇，也出现了一些平翘舌音。

　　谈话的同时，车库里又驶来一辆车，司机似乎想要停在许宏庆一旁的空车位上，可无奈车技不好，倒了五六把，车尾依旧无法停进。

　　车主或许有些着急，下了车不住地查看，正巧看见了一旁有人，她不好意思撇过了头，语气中透露着歉意，对着一旁的许宏庆说：“叔叔，不好意思，你能帮我指挥一下吗？”

　　许宏庆看了一眼车位，点了点头，指挥的时候气势很足。沈岑想起了许景行之前的无意透露，还记得许宏庆貌似是军队出身，也难怪总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

　　车主下了车，连声道谢，而沈岑就站在许宏庆的不远处，忽然憋见了他，司机有些意外：“沈岑？”

　　“班长？”

　　如若对方没叫住自己，沈岑或许还没认出来，大学毕业也有好些个年头，当初的同学也或多或少变了模样。他本科时的班长名叫周亚雯，从前总爱浓妆艳抹的她，如今却是素颜朝天。

　　顿了顿，周亚雯问道：“你家里人吗？”

　　沈岑摇了摇头：“不是，我朋友。来市一办点事情。”

　　点头，周亚雯又问：“生病了？大家都是同学，能帮一点是一点，咋了？”

　　看了眼许景行，沈岑见对方没什么表情，大致将事情简略地一说。周亚雯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也朝着许家人说了声“节哀”，又思考了半晌，说道：“这样吧，医院一条龙里正好有我们认识的人，我帮你们打个招呼，事情也能办的周到一些。”

　　“你现在在什么科？”沈岑问道。

　　“我去行政了。”周亚雯笑了笑，“去年生孩子休了快一年了，有点伤了身体，不去临床了，现在发现行政也挺适合我。你呢？我记得你当初也签的三甲。”

　　有些惊讶于对方结婚了的事实，也不知道周亚雯究竟问的是哪一方面，沈岑顿了顿，最终还是回答道：“儿科。”

　　“这样啊......看不出来。”笑了笑，周亚雯说，“也挺好。“

　　不知道对方的“好”究竟代表了什么，周亚雯在某一刻忽然看了眼表，似乎已经到了上班的点，她忽然转过身来，准备跑着离开。临走之前许家人道了谢，周亚雯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顺手的事，不用谢。”

　　忙碌的大年初一从一大清早便开始了，有了周亚雯的帮助，许家人办起事来的确顺利了很多，而季忱在几句嘱咐之后也跟沈岑回了家，许宏庆和柏祎还有些不放心，倒是许景行在一旁给他们吃了定心丸，说：“他之前就对忱忱很好。”

　　“这......小沈有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万一人家今天有事......”柏祎叹了口气，“还是麻烦了人家。”

　　许景行或许能猜到柏祎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说：“你放心吧，沈岑会照顾好忱忱的。”

　　长辈们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看着车逐渐驶离后消失不见，终是无奈地转过了身。

　　季忱虽然喜欢沈岑，但一下子家里人全都不见了踪影，车开到一半忽然号啕大哭起来。两岁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安全椅中茫然地望着一切，差点让沈岑在噪声之中开错了路。

　　回到家的时候已将近正午，季忱的行李有很多，但大多都是奶粉和尿布一类的东西。虽然没有带过孩子，但在医院里也看多了那些长辈们的手法，模仿起来也有模有样的。带着个孩子，觉得东西太多，实在没法去祝兴华那边，沈岑在泡完奶粉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季忱的哭声就从身后传来。

　　“沈岑。”祝兴华问，“你这怎么有孩子的声音？你在哪？”

　　“在家。这......我那个朋友，就昨天那个。”沈岑不知该怎么解释，“家里出了点事，就今天，让我帮忙照看一下他侄子，家里实在是忙不过来，正好孩子前段时间生病住院，在我这，跟我也挺熟。”

　　“侄子？”祝兴华好奇，“那孩子的父母呢？干嘛找你？”

　　“就是他妈妈出事了。”顿了顿，沈岑继续道，“也是家里实在忙不开，无奈才找了我。妈，就今晚我有可能来不了了，带着这孩子也不好多跑。”

　　“这......”祝兴华或许是开了扬声器，两人的对话正巧被一片的梁志荣听了去，觉得是个好主意，他便说道：“沈岑啊，要不这样吧。我和你妈呢，带着你外公来你这，我们先去买点菜，正好离顾瀛他们家也近，也省得你跑过来了。”

　　“你会带什么孩子？”这时，祝兴华也插嘴，“正好我过来帮你搭把手，还不知道好好一个小孩要被你带成什么样，正好也能帮你把阿笠博士带来。”

　　沈岑还没说什么，事情就这样敲定了下来，祝兴华和梁志荣说的也在理，他挂了电话走向季忱，喝好了奶，也换了尿布，仍旧不知道小孩为什么哭，无奈之下，他只能拿出季忱的安抚奶嘴给小孩塞上，这才得了片刻的宁静。

　　家里还放着季忱当初离开时给自己送的玩具怪兽，沈岑将它放在了客厅里的玻璃橱柜中，进门的第一眼便能看见它。在稳定了情绪之后，季忱显然也发现了这只玩具，似乎还记得它曾经属于自己，男孩伸出手来直指，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说些什么。

　　将玩具拿出交到季忱手里，沈岑给顾瀛拨通了电话，说了更改地点的事情，却没有告诉原因。顾瀛是个敏感的人，直觉通常也很准，沈岑有些害怕，先前已经被对方警告了的他，今天怕是无法将事情一笔带过地解释清楚。

　　或许得和对方摊牌了，沈岑心想着，心中始终过意不去。

　　顾瀛和他妈到来两个小时之后，祝兴华与梁志荣或许是堵在了路上，不住地发短信说还需要一段时间。门铃按响的时候，季忱正在房间里深睡着，所幸没有把他给吵醒，沈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拿了两双拖鞋放在门口打起了招呼。

　　顾瀛他妈名叫戴萍，与祝兴华同岁，两人十多岁的时候便相识，一直保持联系到了现在。见了沈岑，戴萍的眼睛几乎笑成了两条缝，她打小喜欢这孩子，扯着嗓子问道：“沈岑你妈呢？”

　　“还在路上。”沈岑压低了声音，“阿姨你们客厅里坐，我去给你们到两杯水。”

　　卧室的门关着，顾瀛狐疑地打量着紧闭的门，他跟着沈岑进了厨房，问道：“你搞什么呢？你妈的车不是停在楼下？”

　　“他们开梁海的车来。”沈岑回答，“这辆车先借我开了，没车不方便。”

　　“那家里没人你关着门干啥？”

　　“谁你说没人了？”沈岑心里紧张，嘴上却说的云淡风轻，“我在里面藏了人。”

　　“你他妈劲跟我扯皮。”顾瀛笑骂道，“就你这张嘴也只能说说，哪天你要里面真给我藏了个女人我叫你爸爸。”

　　沈岑“呵呵”笑了两声，只有自己知道或许他这辈子是没这个可能了。

　　泡好了茶叶，沈岑端起茶杯走到了门口，想着在戴萍面前顾瀛也不好发作，一边向外走去，他一边算计着该怎么告诉顾瀛这个事实。

　　在戴萍面前弯了腰，沈岑深吸一口气，没敢注视一旁跟着出来的顾瀛，他鼓足了勇气说道：“阿姨，里面有个孩子，他还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