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heeroyoji

8、8

　　荣子回到家先做简餐然后送去医院，湘北的队员刚刚离开没多久，不满的护士忍不住朝她抱怨，她只得笑着道歉。
　　“外婆，今天我去看了比赛。非常感动。”荣子对坐在窗口的外祖母说。
　　“是么。那些孩子很努力啊。”外祖母温柔地笑着。
　　“可是湘北赢了，陵南却输了。看到仙道成为悲剧英雄，我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却是悲伤。”荣子露出难过的表情。
　　“傻孩子，有人赢必有人输。你不需要觉得难过，现在输不代表以后还会输，那些孩子还有很多机会。”外祖母安慰她。
　　“嗯。”荣子笑笑，“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到阿牧家去参加海南的庆功宴，虽然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是阿牧一副很坚持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所以晚上我会比较晚过来接您。”
　　“好的。”外祖母点头，“你去玩得开心一点吧。”
　　“我只好说，我尽量吧。”荣子说完和外祖母一起笑起来。

　　荣子到阿牧家的时候是晚上7点，整栋别墅灯火通明，不时有黑色的轿车从她身边驶过进入那个雕花的黑色大门。
　　荣子吐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迎宾的是管家田中，他见过荣子几面，此刻看到她不由喜上眉梢，“及村小姐，欢迎你的到来。”他热情地将荣子迎入大堂内。
　　进了屋里，荣子忽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屋子里灯火绚烂明亮，到处是香衣飘飘的贵妇与千金小姐，穿着礼服的男士们手持香槟在屋内穿梭谈天，好一片杯筹交错的景象。
　　这是什么情况？荣子在门口愣住。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面孔，虽然是熟面孔却也是她向来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她下意识地挪动步子要退出去，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流川枫。这个发现令她吃惊不已。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顿了顿，然后一个男声在她身畔响起，“姐。”
　　她浑身一震，扭头看到一张俊朗的少年清颜，一身打理得服帖的礼服衬得他整个人英姿勃发，完全不像一个国中二年级的男孩子。
　　“阿介！”荣子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孩，下一秒她明白过来为什么阿牧会坚持要她来。
　　“姐，你真的来啦。”被唤作“阿介”的男生亲昵地靠近她，孩子气的笑容上是两个可爱的梨涡。
　　荣子却皱紧了眉头，“你和阿牧联合起来骗我过来？”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阿介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这个事情和阿牧没有关系，是我，是我想见你。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你了，我很想念你啊，姐姐。”
　　荣子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望向他的眸子里淡漠一片，“现在你见到了，满意了？”
　　“姐姐。”
　　荣子转身就走，阿介急唤追过去。
　　荣子夺门而出，忽又旋过身，脸上、眼里都是冰冷的色彩，她说：“我只是过继给及村家，其实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用这样叫我。”
　　阿介震惊，孩子气的脸庞露出受伤而惊痛的表情，“请你、请你不要这样说。”
　　荣子不再看他转身走出去，这时，阿牧迎面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姐弟俩一前一后的样子知道事情必是不好，疾步过去拦下荣子。
　　“荣子。”阿牧拉住她，“阿介只是想见你。”
　　荣子扭头瞪住他，“阿牧，以后请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否则我会生气。”
　　荣子从未用这样恼怒的眼神看过阿牧，他不禁松开了手，他抓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抱歉道：“对不起，荣子，我承认这件事我有欠考虑。但是~~”
　　荣子没有让他说下去，直接打断：“唯有及村家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任何人都不要插手。一个字也不要说。”
　　阿牧愣住，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峻，这样的荣子是他所陌生的。
　　“好吧。”阿牧妥协，“今天请你来也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们一起庆祝。现在跟我到庆功宴上去吧。”
　　荣子站住不动，阿牧似知道她的顾虑，笑着说：“不是这里，是那里。”他指出别墅主屋旁边的配楼。
　　“原来是在那里。”荣子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和。
　　“所以我才说要接你过来嘛，是你自己非说不要。”阿牧带着她走了过去。
　　阿介想跟过去被阿牧拦下，他冲阿介摇了摇头，阿介无奈地垂下头回到主屋的宴会上。
　　庆功宴已经开始了，空气里飘满食物的香气，海南的球员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屋子里，有的吃东西，有的聊天，有的看电视影碟，有点打电动，好不热闹。
　　“你随便去吃点什么东西吧。我等一下来找你。”阿牧说完走到高砂和阿神那堆，不知与他们说些什么。
　　荣子也不管那么多了，端着盘子取了些食物坐在沙发上吃。过了一会儿，阿牧端着两杯果汁饮品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怎么样？”阿牧问。
　　“还不错。挺好吃的。”荣子毫不吝啬地夸赞。
　　“下个星期我要去爱知看诸星的决赛，你跟我一起去么？”
　　“下个星期？恐怕不行，我最近会比较忙，没有空。”
　　“真是冷淡啊。诸星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阿牧开玩笑。
　　“他早就习惯了。”荣子笑。
　　“你最近是在忙去麻省留学的事情么？”
　　荣子扬起眉毛，“你连这个都知道？诸星还有什么是不告诉你的呀。你们两个真的只是朋友么？”荣子说到最末露出了一贯调侃二人关系的揶揄表情。
　　阿牧抚额叹息：“你一定要每次都这么挖苦我们么？”
　　“这可不是挖苦，是羡慕，是称赞。我也想有这样能掏心掏肺的朋友啊。”荣子对他眨眨眼，笑言。
　　“只要你愿意，我们都可以成为你掏心掏肺的朋友。”阿牧道。
　　荣子闻言扬起笑容，眼里都是惊喜的辉芒。灿烂如花。
　　“麻省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阿牧回到原话题。
　　“资料寄过去了。顺利的话就能去面试，过了面试的话，就能上麻省了。”
　　“你好像不是很积极？”阿牧看不懂了。
　　“呃~~也许是因为这次麻省的邀请是在我计划之外的事情吧。”荣子站起来踱到窗口，回答。
　　窗外是一个简易篮球场，只有一个篮球架，阿牧闲来无事时会在那里练球。此时，清田正和什么人在过招，因为被对方超过而哇哇大叫。
　　那个人影一下子映在灯光中，修长的身形，黑得发出绿光的头发微微遮盖着一双剑眉星目，身上是白色的衬衣，领口松开两粒纽扣，露出凛冽的锁骨，袖子往上卷了两翻，纠结饱满的肌肉裸露在外，他淡淡地睥睨着清田，冷淡地目光扫过荣子站着的窗口，略一顿又移开去。
　　“流川枫？他怎么会在这里？”荣子感到奇怪，侧过脸问阿牧。
　　“嗯？”阿牧走过去往外一看，了然道：“哦，流川枫啊，他祖父是厚生省的官员，在前面主屋里，他应该是被祖父拖来的吧。”
　　“我想嘛，他不太像那种会来交际的人。真可怜。”荣子同情。
　　“呵。”阿牧笑。
　　“啊，已经八点啦，我得回去了。”荣子看了一下表。
　　“这么早？”
　　“我还要去医院接外婆。”荣子解释。
　　“哦。那好，我派车送你去吧。”阿牧好意。
　　荣子连忙摇头，“不用了。”
　　阿牧看看她，点头，“那好吧，你路上当心。”
　　“OK，绝对没问题。”荣子笑谈，“哦，对了，既然你要去看诸星那么帮我把这个给他吧，他生日快到了，我再不把礼物给他，今年他又该埋怨我欺负他了。”荣子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张光碟交给阿牧。
　　阿牧掂着光碟，道：“既然是生日礼物你亲手给他不是更好。”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爱知呢。你先帮我给他吧。”
　　“那好吧。我能不能问，这是什么？AV光碟？”阿牧难得揶揄。
　　荣子瞠目瞪他，“是游戏。”
　　“你自己做的？”
　　“嗯。”
　　“了不起。”阿牧称赞。
　　“嘿嘿。我也就这么点能耐，不好好发挥可不行啊。”荣子自豪一笑，背上包走到门口，“你就不用送我啦，我自己走出去。不远处就有公车站。”
　　“好。那再见啦。”
　　“嗯。拜拜。”荣子朝他挥挥手走了出去。
　　走出没多远，阿牧又叫住了荣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交代么？”荣子旋过身，问。
　　“呃~~”阿牧犹豫着，终下定了决心般，道：“我以为不管是阿介还是及村家的事情，你还是和他们好好谈一下比较好，毕竟你们是一家人。”
　　荣子的笑容不变，却是冷的，她道：“阿牧，我从来都没有身为及村家人的自觉。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了么。”
　　阿牧瞬即呆住。荣子转身离去。
　　“结果还是做了多余的事情。真是的。”半晌，阿牧撑着额际，懊恼自语。
　　荣子低着头沿着别墅外的幽静小路往车站走。昏黄的路灯投下她的身影，长长的，斜斜的，有点孤寂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四周太安静了吧。她想着抬起头望向天空，只一弯明月相对，烁亮清冷。她忽然间扬起唇角对着月亮微微笑起来。
　　垂下头继续往前走，从旁边一条小路上猝然窜出两个人来，荣子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一高一矮两个男生，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只是眼神异常凶狠。荣子马上反应过来，她遇到坏人了。
　　“喂，把钱拿出来！”矮个子直截了当地冲荣子喊话。
　　荣子紧了紧眉头。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已经遇到过她觉得是人生最糟糕的事情了，此刻她竟完全没有胆怯的情绪。她站在原地不动，只说道：“是不是我把钱给你们，你们就会放过我？”
　　两个男生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冷静，不由互觑一眼。高个子说：“那要看你给了多少钱。”
　　荣子微叹一口气，心想自己一定是和神奈川的风水不符不然为什么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好事没遇上尽碰到倒霉的事呢。想到这，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过去。
　　矮个子把钱包抢过去，数了一遍里面的钱顿时骂起来，“他妈的，怎么只有这点钱，给老子塞牙缝还不够。”
　　“我看到你是从那边的别墅里走出来的，你一定是有钱人，你是不是把钱藏起来了，快交出来。”高个子说着要抢荣子背在身上的包。
　　荣子不敌他的力量被他把包抢过来，他们拉开包先看到里面的小巧笔电，面上一喜。
　　“这台电脑不错啊，能卖个好价钱。”
　　荣子这下有点急了，“不行，电脑不能给你们，里面有很重要的资料。”荣子欲上前争夺被矮个子用力推开跌在地上，荣子急得要捶地，“不行，把电脑还给我。”她爬起来冲上去，矮个子抬脚往她肚子上就是一脚，荣子跪倒在地，膝盖旧伤破开，血沿着她的腿蜿蜒流下来。
　　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颀长的身影慢腾腾地从阴影里踱到月光下。冷冰冰的眸子从对面两个人身上扫过，落到狼狈的荣子身上，停了几秒，再度扬起眼梢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冷道：“挡路，滚开。”
　　“臭小子，你说什么？！”矮个子看到对方的个头比自己的同伴还高不禁有点慌，表面上却还是强作镇定。
　　“叫你滚！”流川枫眼神冷漠，口吻冰寒，居高临下地睨着二人。
　　矮个子不服气率先出拳，流川枫只手捏住他的拳头用力一扭把他摔在一边，高个子见状大吼着冲上去，流川枫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让他摔了个狗吃屎，矮个子怒极甩出手里的电脑，流川枫眼眸一转抬手一挡一拨电脑呈弧线飞出去。荣子大叫起来冲过去救，电脑砸在地上，屏幕尽碎，内部零件七零八落地在地上散开，她扑过去要把内核找出来，突然一道刺目车灯投射过来，她侧过头用手挡着还是睁不开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衣领被人提起，整个人被往后摔去，急速而过的汽车从她的电脑残骸上碾过，她觉得自己清楚地听到了内核碎裂的声音，“我的~~电脑~~”，她捂住脸，哀嚎。
　　那两个男生见状不敌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荣子坐在地上用力叹了一口气，爬过去把支离破碎的残骸捡起来装进背包中。
　　流川枫至始至终冷眼相看不发一语。
　　荣子站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一拐一拐地往车站走去。在司机惊异的目光中跳上公车，阴魂不散的流川枫尾随其后。
　　到了医院那一站，她下车，流川枫还跟着她，她停下来扭头看看他，他冷冷地与她对望，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动容。荣子闭了一下眼，推开医院大门走进去，找到护士先处理自己的伤口，然后才到病房去找外婆。
　　夜晚的医院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静得令人心上起毛的走廊上回响着荣子和流川枫的脚步声，荣子走到病房门口，从窗户往里看去，外公已经安睡，而外婆斜靠在沙发上似乎也睡着了。荣子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去，流川枫驻步在门口。
　　荣子翻出一条薄毯盖在外婆身上，找了个小枕头垫在她颈后，然后又把外公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在颈脖的地方掖严实。做完这些事情，她收拾掉桌上的简餐盒子装袋退出来。
　　流川枫倚靠在墙上，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眼睛里面有一丝浅到几不可察的温淡情绪，荣子望了他一眼，带上门离去。
　　这天晚上，流川枫一直跟着她，直至她回到家里才离去。
　　事后，荣子唯一还能想到的只有“流川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