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heeroyoji

7、7

　　6月26日。土曜日。晴。
　　神奈川高中联赛县预选赛的比赛会场热闹非凡，湘北高校以120比81的大比分打败武里赢得了比赛的胜利，接下去的海南对陵南的比赛更是众所期待，比赛还没有开始，观众们已经热血沸腾。整个会场喧嚣一片。
　　湘北退离篮球场移阵到观众席上，彩子坐下来的时候特意在身边留了一个位子。
　　“咦，彩子，你旁边的位置是留给谁的？”木暮问。
　　“是给荣子的，奇怪，她说了会来看比赛的，怎么好像没看到她。”彩子四处张望着。
　　“在那里。”坐在彩子前一排的流川枫指着海南的阵营说。
　　“啊？”彩子吃惊。
　　只见荣子一身海南运动服，扎着马尾，顶着棒球帽站在海南的休息区里，将摄像机安顿好后，她坐下来侧过头寻找仙道的身影，然后和他招手打招呼。
　　看到她的仙道也是吃了一惊，但立马又扬起了惯常的淡笑，无奈似的耸了耸肩。
　　“喂喂，及村，你不要这么招摇，你好歹是坐在海南这边。”清田不高兴地抗议。
　　“是是。我低调，我低调。”荣子迭声答应，压低了帽檐。
　　队伍集合时，阿牧见阿神凝视着陵南一名长相面生的球员，便问，“阿神，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
　　“嗯~~福田吉兆，他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加入我们球队，只是一个初学者，实力很差，进了高中之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阿神回答。
　　“荣子你在陵南念过书，你知道些什么吗？”阿牧侧过头问荣子。
　　“呃~~我只知道之前他似乎和田冈教练有什么矛盾，所以一直没有出过赛。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荣子回道。
　　海南众人皆未在意，整装上场。
　　跳球前几秒，陵南队长鱼住对阿牧挑衅道：“阿牧，你神奈川头号球员的位置今天就要拱手让人了。”
　　他的声量不大却足以让场上的人都听到，所有人都愣住。
　　阿牧斜睨他，“以你的实力是不可能的。”
　　“不是我，是我们家的仙道。”
　　鱼住说完，站在阿牧侧后方的仙道顿时露出了无辜至极的表情，喃道：“真是伤脑筋啊。”
　　比赛开始，鱼住挥球而出，越野接球后直接传给仙道，“拜托你了，仙道。”
　　仙道笑笑慢条斯理地运着球，举起右手食指道：“好，进一球吧。”
　　“咦，仙道的位置是控球后卫吧？”荣子从摄像机镜头前抬起头，问旁边的海南球员。
　　“对。”
　　从观众的反应看来，大家都对190公分的仙道担任控球后卫这个位置表示惊讶与不解。
　　阿牧冷静上前，一下子便拨掉了仙道的球，仙道及时救球，忽然高空传球，就在众人以为他传球失误时，13号福田吉兆突然高跃而出，抓球灌篮。一时震惊四座。
　　陵南以仙道为首，连连传出妙球，上半场终了，陵南以十分领先海南。
　　“看来仙道真的不打算让你赢啊，阿牧。”荣子把毛巾递给阿牧，道。
　　阿牧静默着接过毛巾擦汗，眼眸深沉似在冥想什么。
　　荣子看看他，又转眸去搜寻仙道的身影，一如既往闲适地喝着柠檬水，毛巾兜在脖颈里，满头的汗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嘴角微微勾勒。
　　仙道，你真的会赢么？荣子心中暗忖。
　　下半场，海南以清田气势惊人的灌篮重整旗鼓，王者实力全开。荣子正看得津津有味，会场的一位工作人员忽然来到海南的休息区把她给叫走。她在大会办公室里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会场赶去北村综合医院。
　　在医院门口，荣子与赤木三人汇合，找到病房的时候只见樱木花道满身颓丧地立在门口，把四人吓得要死，推门进去看到安西教练躺在床上，四人都怔在门口，半步都挪不了，直到安西教练困倦得翻了个身，才一起舒了口气，赤木忍不住埋怨起阴阳怪气的樱木花道。
　　“外婆，外公怎么样？”荣子率先问。
　　“情况已经稳定了。”安西夫人笑着说。
　　“哦。我去找一下医生。”
　　得到外祖母首肯后，荣子转身出去，等她回来的时候，赤木三人已经离开。
　　“荣子，你回家去一趟，帮我带些东西来。”安西夫人列了一张纸交给荣子。
　　“好的。我顺便做了晚饭带过来。”
　　“嗯。路上当心。”
　　荣子回到家，在门口见到了阿牧，他肩上背着运动袋，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看上去很沉重的袋子。
　　“阿牧？”荣子略感意外，“比赛结束了？你们赢了么？”
　　“嗯。加时赛，89比83赢了。”阿牧简短地回答，“你~~出什么事了么？”
　　荣子掏出钥匙开门，“进来再说吧。”
　　阿牧盘腿坐在和式的会客室里，荣子倒了一杯茶给他，在他对面坐下。
　　“我刚才去了一趟医院，外公昏倒了。”
　　阿牧睁大眼讶了一下，忙问：“没什么问题吧？”
　　“目前病情稳定了。我现在回来拿东西，顺便做点饭菜等会儿带过去。”
　　“哦。”阿牧点点头，又道：“荣子，明天是决赛周的最后一天，我们赢了武里之后，晚上会有海南的庆功宴，你也来吧。”
　　“我？”荣子惊讶。
　　“对。就在我家，到时候我派车子来接你。”
　　荣子眨着眼想了一下，“呃~~呃~~那个~~我去做什么呀，我又不是海南的人。”
　　阿牧抿了抿嘴，似欲言又止，只道：“反正你来就是了，我派车来接你。”
　　“那好吧。不过我明天要去东大上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课，我还是自己过去吧，你家我还是记得在哪里的。”荣子回答。
　　“你要去东大上课？那么明天的比赛你是不会去看了啰？”阿牧追问。
　　“应该是。你们和武里的比赛我会拜托其他人帮我拍。你会上场吧？”
　　“会。陵南和湘北的比赛你不看了么？”
　　“看这场比赛对心脏不好。”荣子笑谈，“我既不希望仙道输，也不希望湘北输，索性还是不看的好。”
　　“仙道~~”阿牧念叨着这个名字，大概是想起了今天的比赛，他抬起头对荣子严肃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仙道真的会成为海南的头号敌人。”
　　荣子听罢不由地笑了，“篮球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我喜欢仙道、或者说我喜欢你们对待篮球那种热情执着的态度，非常令人感动。就算是我这种外行人坐在体育馆里看你们打球也会因为你们激烈的比赛而感到鼓舞和兴奋。真的很棒，阿牧。”
　　阿牧听了她的这番话心里竟是异样的满足，能让观看的人有这种感触也算是他们这些人的一点成就了吧。阿牧想。
　　随后荣子做了些简餐装在盒子里带去医院，而阿牧也一直送她到医院后才离开。
　　翌日，决赛周的最后一天，四强队伍中，海南以两胜成绩铁定会出席全国联赛，而剩下的一个名额将在陵南和湘北之间决定。这场比赛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背水一战。
　　这天一大早，荣子就乘电车去东京大学上课。只能容纳三十人的小教室里座无虚席，所有的学生都思想高度集中地听课，教室里只有老师的声音和粉笔在黑板吱呀滑动的声响。例题讲解结束后，老师把考卷发下去，“一共十二张卷子，200道题目，希望你们能够在两个人小时内完成。好，现在开始。”
　　学生们一起打开厚厚的考卷，开始实战解题。
　　荣子吸满一口气，俯下身开始做题目。笔在纸上不停地计算着没有分毫停歇，她的眼睛快速地扫视着试卷上的题目，解读、分析、列式、计算，对于数学的敏锐洞察力宛若天成。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来回巡视，唯有走到她身旁时露出研判而满意的表情，看着她迅速攻克第一页的30道题目，抬首看表也不过过去了15分钟。这个学生令他打心底里满意和欢喜。
　　一个半小时后，荣子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考卷，她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12点，湘北和陵南的比赛应该开始了吧。荣子一笑低下头开始重头盘查。20分钟后，荣子第一个交卷准备走人。老师叫住了她。
　　“及村，麻省的资料你都准备好了么？”老师很关心荣子留学麻省的这件事。
　　“已经寄过去了。”
　　“三木老师跟我说了，麻省今年的招生连计划的一半都没有达到所以才有了6月份的第二次招生，这对于你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嗯。”荣子点头。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你回去吧，要学习但也要劳逸结合。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是。”
　　荣子背上包离开东大，出了校门，她跳上一辆TAXI直奔神奈川县大赛会场。
　　此时的比赛现场，樱木花道在对阵福田吉兆时落地不慎滑到撞伤了头部，湘北靠着上半场结束前三井寿的两个三分球扳回六分，使得比分差距缩短到6分，以26比32结束上半场。
　　荣子推开会场大门的时候，恰逢流川枫冲到三井寿近身接球，他虚晃一招，仙道略一迟疑，其人已运球直冲篮下漂亮地超过去，仙道紧忙追过去拦截，流川枫灵活地钻入篮下人群中，果断扬手上篮，裁判吹哨，篮球在框沿上略一顿掉入篮网中。
　　“白色七号推人犯规。”裁判宣布。
　　仙道吃惊，“不可能。”即便如此，他还是举起了手。
　　流川枫得以加罚一球。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荣子低喃一声，抬起头在观众席中寻找阿牧的身影，不过她眼神不好，反倒是阿牧先看到了她，站起来走出观众席把她带过去。
　　“不是说不看么？”阿牧半嘲。
　　荣子抓抓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课上完了嘛，所以就过来了。情况怎么样？”
　　“流川枫那家伙进入下半场之后就变得积极了许多，和上半场完全不同。”阿牧端着下巴道。
　　“是么？不过刚才那一球的确很漂亮啊。”荣子道。
　　场上，仙道假意射篮实则传球，鱼住接球射篮，比分又拉开了。宫城组织进攻，球到三井寿手中，他作势上篮吸引鱼住等人注意，流川枫迅速上前接应，球到了他的手中，他退后一步又即刻佯做运球过人，但是下一瞬已高高跃起射篮，仙道慢了半拍阻拦不及，球悠悠地飞过去穿过篮网，正中。
　　“从运球到射篮，流川枫的动作快得不像真的。”有人道。
　　“他会是一个大人物。”阿牧说，“在你们同年级当中有这种人物在，今后他势必成为你最大的挑战障碍，清田，你要注意了。”
　　“我知道。”清田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流川枫，眼里满满的敌意。
　　“荣子，怎么不说话了？”阿牧侧头看她。
　　荣子望着场上跑动跳跃着的流川枫若有所思，听到阿牧的问话，她说道：“其实从之前湘北对海南的比赛的时候我就有一个疑惑了。”
　　“什么？”
　　“你不觉得流川枫和我哥哥很像么。”荣子说完，用不想相信的表情对着阿牧。
　　阿牧愕了一下，“你这么说的话，的确他们都是属于那种在赛场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发挥的皇牌。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你哥哥是NO.1。”
　　阿牧的话似乎并不能化解荣子心里的莫名不安，她回首，仙道正还以颜色用同流川枫之前的手法一样的方式射篮得分。这样一来二去，双方展开了拉锯战，陵南因为福田吉兆的进攻犯规失去了进攻的机会，然而以身高202公分的鱼住为防守中心使得湘北也没有得分。为了争夺神奈川仅剩的一席，两队的竞争异常激烈，在接下去的三分钟里双方只是不断地争抢球，谁都没有能够得分。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就要看两队皇牌的表现了。”阿牧道。
　　语音刚落，仙道接球过人，动作之快令流川枫不及反应只能转身追赶补救，他独自突入禁区，赤木和流川枫前后夹击阻拦，仙道不为所动高跃而起，将球换手，修长手臂探到赤木背后轻轻将球放入篮框中。他的整套动作流畅而迅速，没有半点破绽。
　　然而观众还来不急为仙道的这一球欢呼，那厢的流川枫已接到球毫不犹豫，利落出手，跳起的仙道连球的边缘都没有沾到，球稳稳地落入篮框中。
　　“这两个人，下半场的比赛变成了他们的得分赛了么？！”观众感叹。
　　湘北和陵南的两位皇牌互不相让，一个进了一球，另一个马上还以颜色。比赛在二人的操纵下越发显得激烈。但是情况不止如此，樱木花道的意外发挥令鱼住犯满四次被迫换下场，湘北乘机将进攻中心转移到无人能挡的赤木身上连续得分，比分一度拉大到13分的差距。仙道顶住压力，稳定军心，带领球队稳扎稳打直待鱼住返回赛场，陵南势如破竹向湘北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敏锐的仙道看准湘北犯规次数的弱点，向宫城和赤木下手，不仅诱二人犯规四次，还将比分改写成65比64，陵南仅落后一分。
　　“奇迹会发生么？”
　　“陵南的人都相信仙道会带来胜利。事情真的会这样么？”
　　情势变得越来越难以预测。
　　“所以我才说看这场比赛对心脏不好嘛。”荣子扭头对阿牧露出“你看果然被我说中了”的表情。
　　阿牧笑了笑，看向赛场上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场上三井寿终于因为体力透支倒了下去，湘北换上了5号木暮。
　　比分65：64，时间还有1分25秒。
　　两队的防守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起来，落后的陵南不惜放弃对木暮的看守转而盯紧流川枫和赤木，然而就是因为这个大意的举动使得木暮在没有人防守的情况下投出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三分球。68：64。时间还有58秒。陵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荣子没有办法像阿牧他们一样冷静地坐在凳子上等待比赛结果的出现，她站起身看着赛场上的每一个人，结局的难以料想使得她心里感情的天平不断地向着弱势的仙道倾倒。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仙道问过她的一句话：你能一直这样客观地看待问题么？也许人只有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才能客观而冷静吧。她用力握紧了拳头，仙道！
　　逼人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仙道运球突破入禁区，即使多人防守，他只轻轻拨动篮球，那球就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听话得飞旋着进入篮框中。68比66。时间还有38秒。
　　“仙道那个家伙！”一旁的阿牧只看得一身冷汗。
　　比赛终于进入最后的攻防战，樱木花道开球传宫城，池上与越野上前包夹，樱木花道由后赶上分散二人注意力，宫城乘势将球传给篮下的赤木，赤木持球静默几秒突然闪电般转身摆脱鱼住跃起射篮，不想福田吉兆突然跃出，赤木匆忙射篮，球在篮框上弹了一下未进，就在陵南的人略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如鹏鸟一般拔地飞翔而起，樱木花道高空抓球灌篮。70：66。时间还有2秒。然后终场的哨声就这样响了起来。比赛结束了。
　　就这样神奈川全国联赛的两支代表队产生了。
　　颁奖结束后，荣子等在会场门口，看到陵南的队伍走出来，她走了过去。
　　“仙道。”
　　仙道满头大汗，看到她笑了笑，“输啦。”口气好像满不在乎。
　　荣子抿了抿唇，上前道：“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所以~~”她朝仙道展开双臂。
　　仙道一讶随即一笑，弯下腰拥抱了她。
　　“加油，仙道。”荣子说
　　“嗯。”仙道点头，脸上是不变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