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握你的手》篱落芳草

6、第六章

　　是去小区医务室打的针，药水滴到一半时黄家锐打来电话。
　　刚开始并不知道是他，手机在包里响，她单手摸索了半天，等摸到了却又不响了。屏幕上有五个未接电话，挨个按下去，是同一个号码。她担心是客户签约，就回拨了过去，才知道原来是他。
　　诊室内很静，她怕影响别人，讲话时不由自主地压低声线，听得那头黄家锐哈哈大笑起来：“不就那点事嘛，感激成这样，都快腻出水来了。”
　　坐在对面挂盐水的田阿姨是小区里最著名的八婆，这时已眯了眼窥她，她速战速决：“不和你说了，我在打针，打完针再打给你。”
　　他突然就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笑：“病得倒快，刚才还跟人吵架呢。”话虽如此，却匆匆收了线。

　　田阿姨的眼眯了再眯，心里有一百只小猫的爪子乱挠，眼看就挠到嗓子眼了只好拼命往下吞口水，前几天她因为乱说话被人拧了嘴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但是实在是忍得辛苦，她看看左右无人注意，往前探了探身子：“是马秀卿的表弟吧？那天马秀卿一说我就觉得不行，那小子荒唐着呢，哎呀你没听说啊……，所以这嫁人啊，可得把眼睛放亮点……。”
　　那天在马秀卿面前，讲的不是黄家锐，是她的过往，她是想到的，给马姐打过电话就想到了，只是当时不知道是谁。
　　赵雪伸手把点滴调得更快些，药水没滴完就拔了针，出门时听见田阿姨在身后喊：“还有呢——。”
　　还有一件事，她没来得及说，昨天乘公交车经过瑞煌大酒店门口，她看见赵东辉了。

　　给黄家锐打电话，第一遍铃声还没响完他就接了，她有点愣，忍不住问：“你不会特意等我电话吧？”
　　他答得一本正经：“怎么不会？你出来吧，有要紧事找你。”
　　感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他没放在心上，她自己更没放在心上，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约好了是在名典见面，她打车到门口，还没走上台阶，黄家锐的电话又打过来，背景有些杂乱，他的声音很低，她极度用心也没听清内容，只大概猜出他是临时有事不能赴约了。

　　再见黄家锐是在两天以后。
　　因为李澜的男朋友要过生日，下班后她陪她去选生日礼物。
　　两个人在商厦逛到脚疼，李澜也没拿定主意送什么才好，最后还是赵雪拍板：“就香水吧。”李澜的男友爱用香水，销售处的小姑娘们不知说过多少回了。
　　付过帐又逛到珠宝区，李澜眼尖，捅她的胳膊：“这不是黄律师吗？”
　　可不就是黄家锐？
　　一旦认识一个人，仿佛到哪儿都能碰上。
　　明明是他，可看着眼生，一身的西装比挺看上去怎么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还真是佩服李澜，她看了几眼都不敢认的人，愣是叫她一眼就认出来。

　　黄家锐是赴约而来，定好的西餐位在这栋大厦顶层，他到得太早，就信步走进来看看，结果一眼看中一只翠玉手镯，所谓的皖腕如霜雪，再配上这一道的深翠幽碧，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是怎样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一直想送给若雨一件礼物，也只是一件礼物，与爱情无关。
　　于是这只手镯就出现了，时机刚刚好。
　　旁边一对情侣也在挑，女孩伸手从手腕上撸下镯子：“太大了。”
　　那被撸下的一只就搁在他手边，他打量一眼，抬头看导购小姐，眉眼尽笑：“能不能借用一下手腕？”
　　导购员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您朋友骨架偏小，不如请这位小姐帮忙试戴。”
　　赵雪和李澜刚逛到这里就听见这话。

　　那手镯戴在腕上透着丝丝凉意，她往后缩了一下，手指却被黄家锐握住了，这个动作他做的自然潇洒，而她却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细致地端详了很久，眼中浮起满意的笑波：“很好看。”他说，声音是低柔的。
　　她不习惯被他握着，听他说好，就迫不及待地往下撸，撸到一半，那镯子却箍在手背上，怎么也取不下来。
　　李澜在旁边打趣：“这玉有灵气，认主，跟定你了。”
　　赵雪耸耸肩：“我是穷人，买不起。”一万多块钱，够她一年的生活费了。
　　导购小姐招呼完另一位顾客过来，拿一只塑料袋往她手上套去，随后握住往下一撸，手镯便滑落下来。

　　赵雪揉着被卡得发红的手背，轻轻吸气，黄家锐目光微闪：“要不要我帮你揉？”
　　她扁嘴：“你不是佳人有约吗？当心被佳人瞧见。”
　　黄家锐故作惊奇：“你怎么知道？”
　　她再扁嘴：“你都看好几回时间了，看起来心急火燎的。”
　　她这个样子，他觉得可爱。

　　还真是快到约定时间了，他又看表，赵雪和李澜都笑，赵雪说：“快去吧，我们慢慢看。”她笑得轻松恣意，不知怎么，这笑容让他觉得不甘心。
　　他就在她的笑容里转身向门厅电梯间走去，只迈出几步，又忽然转身：“见过陆俊了？”
　　赵雪不解：“陆俊？”
　　这回轮到黄家锐不解：“你没去？”
　　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黄家锐唇角一勾，脚尖在地上旋了半圈，拿腔捏调地抛下来一句：“那你什么时候遇上麻烦再来找我吧。”
　　赵雪想不通她会遇上什么麻烦，也懒得问，只盯着他的背影问李澜：“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黄家锐走到电梯口时收到若雨发来的短信：“我到了。”
　　是真的吃惊，因为这是约会时她第一次没有让他等。
　　分手三年，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他忽然停下，朝珠宝柜台那边回望，她弯了腰伏在展示柜上方，和李澜指指点点地谈论着什么，而灯光映得她眼中也流转出珠宝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