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留恋之人 ...
-
“两位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方家锁铺的方老先生十分遗憾，虽然他最初是因着杨逍给的高价“学徒费”才将自己的独门技艺相授的，但看两人天生一双妙手，加上学习能力超出了普通人一大截，难免起了惜才之心。
“那方老先生觉得，是他当师兄好，还是我做师姐佳？”程灵素忍着笑，问了这么一句话。这是一句玩笑话，却又隐含着一丝攀比之意。
要知道，在教出了三个不肖之徒后，无嗔大师晚年的眼光变得无比挑剔，他能够选中程灵素作为关门弟子，不仅是因她人品出挑，更加是因她那万中无一的资质，有些人天生就学什么都快，而有些人只可勤能补拙，而程灵素便是那前者中的佼佼者。
她虽不自负，但也有少年心性，遇到了同样聪明过人的杨逍，突然就想比一比。
杨逍颇为无奈地瞧了她一眼，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需要学习开锁这种不管是江洋大盗还是市井小偷必备技巧，更未想过他的意中人会陪同他一起学习这门技巧，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两人在此道上竟然都颇具天赋，惹得这位孤寡的方老先生起了传承之意。
一位是明教左使，一位是医道妙手，不管哪个，都是不可能成为这家锁铺的传人的。
方老先生倒是直肠子，他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一时之间竟然还给不出答案。
“程姑娘说笑而已，老先生不必多虑。”杨逍见他如此，自然是不愿他继续想下去的。万一结果是他当师兄，不是得罪人嘛。他固然不怕得罪人，但平白无故地惹意中人不快就有些蠢了。
他拱手道，“多谢美意了，但是我们志不在此。”
离开方家锁铺的路上，程灵素显然还对这个“师兄师姐”的问题“意犹未尽”，“我是师门末徒，不知道当师姐是如何滋味？”
杨逍觉得，应该是自己这几天对程灵素太好了，以至于她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平日里，如果有人敢对他说类似蹬鼻子上脸的话，他一定讽刺得对方连家都不认识。但是程灵素不一样，他不仅不能这么做，还心甘情愿地不着痕迹地奉承着对方。
“可惜啊，我早早拜了师门，无缘师弟之称了。”
毕竟让自己的意中人得意一下，天又不会因此塌了。
他这样一说，倒是程灵素不好意思了，清咳了一声便把话题引到明天的屠魔大会上。虽然杨逍已飞鸽传书将江州分坛的事告知了总教，但是显然不可能有教众在明日赶来援助。两人这三日除了学习开锁，也夺了一份英雄帖，明日便是要以七星堂分堂主的身份混进天山派。
“杨左使可怕死？”
“我们明教有一句经文，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人生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死又何惧？”
杨逍语气淡然，程灵素却可知他说的确属肺腑之言。
“杨左使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魄令我佩服，但我恕我不敢苟同。”
“程姑娘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我的师傅定下了一个规矩，凡是无药可解的剧毒，本门弟子决计不可用以伤人。”
“给人留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令师菩萨心肠。”
程灵素听出了杨逍的不以为然，却也不生气。
“江湖中人惧怕使毒甚于兵刃拳脚，但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下毒之后，如果对方悔悟求饶，立誓改过，又或是发觉伤错了人，都可解救。但若一刀将人杀了，却是人死不能复生。”
江湖中人对毒的惧怕，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而毒却可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杨逍却是第一次听到了“使毒更为心慈”的说法，同时也意识到了程灵素的师傅何其不凡。
他收起了一脸的漫不经心，肃然以回，“令师高见。”
“人固然生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这和珍惜生命并不相驳。大多数人的人生必然有值得留恋的人或事，那么在可以不死的情况下，还是要拼命活下来的。”
当然，对于那些生无可恋之人，程灵素也并不反对他们的求死意志。
“左使爱酒，死了可就喝不到了。”
“此言差矣。”杨逍突然停下了脚步。
“差在哪里？”程灵素随之停步。
杨逍侧首看她，微微一笑。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应是唯一，以前是酒——”
斜阳落日里，公子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一言一笑，气质斐然。
程灵素大约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太过好看而迷了眼。
“现在是人，是你。”
程灵素觉得，杨逍一定有一种别人想学却决学不会的本领，那便是令人哑口无言。
她说人有留恋，他便回她是他留恋之人。面对明日的危困之局，她若说出决然拒言，仿佛是在暗示他可以舍弃留恋，不顾生死。若是回应，便是欺骗。
他仅仅用了一句话便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境，狡猾之极。
程灵素到了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何为“有仇必报”——就是我不好过，令我不好过之人也别想好过。
偏偏这乱她心者之人还在一旁长吁短叹。
“虽然我一向与周颠不和，但到底他也是明教散人，此次便是拼上了性命也不能让他死在天山派。”
“我留恋之人不在意我是生是死，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程灵素真是怕了他了。
“杨逍，我不想你死。”
从杨左使的敬称到直呼其名，可见她心底之恼怒。
“唉，我知道。”不知何为见好就收的某人继续叹道，“程姑娘你最是心善，就连得罪过你的周颠也愿意冒险救他。”
程灵素咬牙，愤愤地想，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杨逍显然是没完，他一边看着她一边继续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感慨之余还不忘将周颠踩上几脚。
程灵素简直要气笑了。
她的内心深处并非不为所动，自那一日城外送别，她便敏感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只是被掩盖的记忆在近几日似乎有隐约恢复的迹象，至少她已经感觉到被她遗忘之人是个男人，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男人，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爱人。
所以，她绝不可以在记忆全然恢复之前，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否则，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杨逍，都将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我有些累了，我们早些回客栈吧。”
杨逍望着她向前的背影，抬脚跟上。
他不着急，因为该是他的，便逃不掉，不是他的，他也偏要到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留恋之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