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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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莘睁开眼睛，蓦然觉得有些喘不过儿气。
脸上有些湿润，身下是干硬的泥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她一惊，下意识往腰间一摸，却意外地抓住一只瘦瘦小小的手掌。
她向下看，一颗小脑袋枕在她胸前，头发如乱蓬蓬的杂草挡住了视线。小手的主人紧紧地扒在她胸前，蜷曲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她衣裳里。
——怪不得她老喘不上气呢。
姜雨莘略一动弹，小孩儿立刻被惊醒了。她伸手打个哈欠，在姜雨莘肩上拍了拍，道：“天色还早呢，咱们再歇会儿。”
她一抬头，露出一张稚嫩圆润，却雪白可爱的小脸。
“你是谁？”姜雨莘起身想站起来，可右脚刚刚触及地面就有一股彻骨的疼痛传来！她立即把脚缩回来，大惊失色地低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的右脚，竟然无法行走！
“又来了。”小孩儿故作老成地叹一口气，不知从哪儿摸出根发绳，笨拙地为自己绑上，拍了拍手，撅着屁股在地上摸索一阵，递来一对拐杖。
“娘啊，你这个月已经第六次发病了，唉……咱们从雍州一路上京寻亲，路没走多少，干粮倒是先吃完了。”她蹲在姜雨莘面前，双手捧着脸颊，圆圆的包子脸硬是挤出几条褶子。
姜雨莘惊得差点连拐杖都拿不稳！
一觉醒来，不仅脚瘸了，还多了个女儿！
她颊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霎时语塞，非常有给自己来一剑的欲望。
……等等，剑？为什么她第一个反应是去摸剑？
好像，那是她很熟悉的兵器。
姜雨莘迷茫地四周环顾一番，天色尚未大亮，远方蒙蒙一片，青山翠林间浮起一层薄薄的晨雾。许多和她一样被迫宿在寺外的难民们，发丝都沾上了小水珠。不要说剑，连破铜烂铁都没一把。
呃，难民？
她低头一看，除了面前这个小姑娘打扮得挺整洁，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衣着破烂，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吃顿饱饭。
想起饭，姜雨莘的肚子登时咕噜了一声。
小女孩捂着嘴偷笑，赖倒在她怀里，娇声道：“蔻蔻也饿了。阿娘昨天答应给我打一只鸡吃，还有关东糖、炒栗子、松子仁儿……”她越说越高兴，窝在母亲怀里扳着手指数。
姜雨莘呆滞地抱住她，怀里小小的身体散发出一股馨香，十分好闻，竟然叫她僵硬到抽动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说不定，这真是我女儿……”她暗想，无法抑制心中忽然涌起的柔情，随即脸一僵，她还未曾成过亲，就当人家的娘了？
自称是蔻蔻的小女孩趴在她怀里，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我叫姜蔻，娘叫姜雨莘，咱们从前住在雍州，后来雍州发了大水，娘的怪病也越来越严重，我们才不得不一路北上……”
“什么怪病？”姜雨莘越听越糊涂。
姜蔻好似背书一般摇头晃脑道：“就是失魂症呀，娘有时候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啦。从前倒还好，总能记得蔻蔻，还记得叮嘱蔻蔻要时刻跟紧娘。谁知道这次竟然连蔻蔻都忘了！”
她说着，从鼻孔里用力哼了一下，嘟着小嘴往姜雨莘怀里钻了钻。
“那你，知道，咳，你爹是谁吗？”姜雨莘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姜蔻蔻小朋友十分天真纯洁地抬头望了她一眼，道：“娘说我是天上落下来的，恰巧被你接住，就成了你的女儿~”
“这些难民是怎么回事？”
姜蔻道：“我也不知道，是娘你坚持要混在难民堆里进京。不过听他们说，从南面来了一个大官，天天追着这群难民不放，好像，好像说有乱党什么的。”
姜雨莘心一紧，乱党？
蔻蔻躺在她怀里缠头发玩儿，她看着一问三不知的孩子，顿时觉得头疼不已。她力图让表情淡定一些，可一想到眼下这复杂诡异的状况，颊上的肌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姜蔻咯咯笑出声，摇着她的手臂道：“娘，蔻蔻饿了，我要吃鸡~”
好吧，她认命地拄着双拐站起，就算一觉醒来，腿瘸了，记忆没了，身后有追兵，也不能让孩子挨饿吧？
怀里有几个硬硬的疙瘩，姜雨莘掏出来一看，是几颗粗糙不平的石子，还有一些旧铜板。远远望去，四周没有那种扑腾着翅膀的生物的踪迹，静悄悄的山林薄雾间，倒是有几声细微的鸟鸣。
“吃鸟可以吗？”反正鸡也算鸟的一种吧。
姜蔻嘟着嘴，勉强点了点头。
姜雨莘拄拐一步步朝林子深处走去，她的右脚腕绵软无力，必须要借外物才能行走。姜蔻虽然嘴上喊累，却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不离。
日头初起，薄雾散去，她们母女二人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林子深处。
“蔻蔻，你说南面有个大官一直追着这群难民，呃，我们不放？”
“对呀，听说是刑部的大老爷，姓梁还是姓杨来着……”姜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手指来指去，一会儿要挑个头大的，一会儿要吃羽毛鲜艳的。
姜雨莘靠着一棵树坐下，在目光所及之处寻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大鸟，悄悄瞄准了它。只见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迅疾的弧线，那只倒霉的灰鸟来不及展开翅膀就嗖的倒了下去。
姜蔻欢呼一声跑去捡，姜雨莘靠着树闭目养神，丢给她一枚磨得尖尖的石片，任她一个小人东捡柴，西搓火，好不容易把一只扒光毛的鸟烤的皮焦骨化。
姜雨莘双目微阖，心中却不停思索——她得了怪病，一觉醒来记忆全无，右脚受伤不能行走，身无分文，带着一个娇滴滴的拖油瓶，身后还疑似跟着一群追兵……她摸摸指间的厚茧，再想想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十分怀疑刑部的大老爷要捉拿的乱党就是自己。
如果她真的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还要进京呢？蔻蔻说是寻亲，可她却嗤之以鼻，就算没了记忆，她仍然很熟悉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如果不是这个小女孩给她的感觉太特别，也许睁开眼睛第一秒，她就会把蔻蔻揪下来扔得远远的。
她以前，应该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或者……杀手？
姜雨莘嗤笑一声，既然确定已身患失魂奇症，那过去就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于她和这个孩子，唯有能走下去的未来才值得铭记。
*
“杨大人，那边似乎有响动。”
一群披着玄色斗篷的高大人影身后，跪着数十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其中既有衣衫褴褛的难民，也有穿着破旧袈裟的僧人。他们之中，有眼神呆滞的懵懂孩童，有面目平静的老和尚，更多的是哭得死去活来的普通人。
“来人，把这些僧人和难民给本官看紧了，务必要审出乱党的踪迹来，”一顶绿色小轿里传来阴柔的男声，“再派几个好手，去林子里看看。”
“杨大人，咱们并无实据证明那批乱党余孽从此而过，若是贸然羁押这些百姓，属下唯恐六扇门的那些捕快会……”
一只肥腻的手从轿帘里伸了出来，为首的差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司马老贼的走狗罢了，你怕什么？”一双极细的眼睛微微眯起，满脸横肉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杨大人扶着侍卫的手，慢条斯理地从小轿中迈了出来。
他肥硕的身体裹在朱红色的官袍里，仿佛没了骨头一般倚在侍卫的身上，少说有二三百斤。而那侍卫稳稳地立在地上，身形不见丝毫晃动，可见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手。
“万娘娘去了以后，司马老贼在圣人那里是越发没脸了，连带着六扇门都吃了不少挂落。你瞅瞅前些年他那四个徒儿的名头叫得多响，呵呵，可惜死了一个，疯了一个，又失踪了一个……”
杨铭章的笑越发温柔，他轻轻拍了拍差人的肩膀，道：“可没想到就剩下的这一个，也能把六扇门撑起来，叫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听了人家的名头就想落荒而逃……”
下属冷汗涔涔，抖若筛糠，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杨铭章反而托起了他。一双肥厚的手看似轻巧地搭在他肩头，十指成爪，就让腿软无力的成年男子怎么也跪不下去。
“属下，属下知错……”
“你没错，”杨铭章淡淡道，“把份内的事做好，本官…和圣人都会记着你的忠心。”
差人领命而去。
杨铭章专注地凝视着远方的树林，默然无语。伴随着他脸上温柔似水的笑容，原本象征着宁静祥和的寺庙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