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情之乱梵心》醉梦凡尘

82、慧剑斩情

　　天已经黑了，弯月升起来，香风拂过，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现出，俊颜无双，风骨绝尘，面容无比的沉静，却似挂着一抹轻愁，稚清的心再度提了起来，这人看来像是仙界之人，会不会也同玉面公子一样的来意？

　　妖魂不语，却神色冷峻，巫马东陵似乎愣住了，这副样貌他可是见过的，当时就猜想是她心中的那人，谁知竟然真的就是那个极好极好的人了，没想到，这人终于还是来了，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

　　焚雪灵早已欣喜若狂，竟说不出半个字来，本已绝望的心却似要跳出胸腔一般。

　　“灵儿，我来了。”

　　温润无比的嗓音，只说了短短几个字，却像是一道炽热的光芒，驱走了周身的寒战，她的目光瞬间变得灵动起来。

　　“情！”

　　天知道她日盼夜盼，等他等的有多么辛苦，现在好了，他终于来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焚雪灵恍然不觉，猛地挣脱它跳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又倒了下去。

　　“小灵儿！”

　　巫马东陵疾唤一声，刚要抱住她的身子，风情屈指轻弹，一道香风拂过，瞬间便将他给制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落入那个极好极好的人怀中，他立刻变了脸色。

　　“灵儿，你还好吧？”

　　脉腕上触到几点清凉，是风情的手指，焚雪灵定了定神，直直的望着身侧的男子，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衫，不敢挪开眸子，也不敢眨眼，生怕他下一刻便会不见了。看见了他，还会不好么？之前的万般痛苦，似乎都消失无踪了，便感到无比的安心。

　　“情，带我走，好不好？”

　　她想说你怎么才来，出口的却是一句祈求，语气中带着鼻音，泪珠几欲滚落下来，见他点头微笑，她便确定了，他来就是为了救她脱离困境的，便不再言语，却展颜一笑，靠在他的怀里，终于失去了神智。

　　“仙师，你想怎样？”

　　妖魂这话一出，巫马东陵便暗吃了一惊，仙师，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只有那些接连几世都能修成仙体的，拥有太古记忆之人才可获此殊荣，他着实没有想到，她的心仪之人竟有如此不俗的身份。

　　“劣者方才已经说过了，来此是为了带她走。”带她走，离开这些叫她伤神的人事。

　　“你在说笑？”

　　妖魂的嗓音无比的清冷，身子僵立着，手指蜷在一起，似乎随时都会出手。

　　说笑？或许这一生从未如此的认真，风情微笑，不理会他，捻起那一根珠链来仔细打量着，妖魂又冷哼道：“情丝难断，只怕仙师你也无能为力罢！”虽然是情仙的元神入世，但他尚未得道，想必是难以斩断的。

　　风情皱起了眉头，似乎真的有些为难，巫马东陵不免窃喜，谁知他又笑道：“蛇君，事到如今，你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妖魂神色一敛，冷哼道：“我随着她的心意，竟是错了么？”

　　风情不语，轻笑一声，拆下自己束发的簪子，指点之间，掌心中便现出一把三尺长剑，剑身通体碧绿，似乎透明一般，翠芒缭绕，蜂鸣阵阵，一行字迹隐现出来，竟是无欲无求，九思绝爱，又拆下焚雪灵头上的簪子，将它也化作了一把长剑，双剑一般的模样，只是她的那把是无心无我，九念断情。

　　众人都呆楞住了，巫马东陵面沉如水，一样的簪子，一样的剑，一双法宝分给了两人，果真是好深的情意，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嫉恨，一双眸子都变得阴沉起来。

　　风情道：“情丝虽然难断，劣者却自有斩情的法宝。”

　　他将双剑并拢了便要斩下，巫马东陵忽然冷笑道：“你可要想好了，这一剑下去，斩断了因缘，只怕也会生出些恶果！”

　　风情微怔，仔细看了看他，正色道：“我不看因果，只看她想要如何。”

　　“她想要如何，你又怎么知道？”

　　若真的知道，之前为何要逼迫她离开？逼她离开了便是放弃，既然已经放弃，如今为何又要出现？巫马东陵的心已然沉了下去，只怕要挡不住面前这位仙师将人带走了，纵使他斩不断情锁，难道就不会使用别的方法么？

　　“她为了离开而宁愿斩断一条手腕，可见此刻极其的不愿意，我便只好带她走。”

　　此刻二字似被加重了语气，风情一笑之间双剑落下，妖魂清斥一声，古怪的啸声传来，冷情锁链疾如闪电，带起凌厉无比的杀气，毫不留情，风情没有回头，屈指轻弹，一道白芒激射而出，叮一声脆响，冷情锁链顿时被荡飞向一旁，紧接着将白皙的手掌轻拂，光莲破影已出，莲心中的蓝芒无比的耀眼。

　　妖魂一声冷哼，直直的挥掌上前，两道法力相撞，爆发出巨大的冲力，风情不动如山，他却倒飞出几丈之外，落地后立刻脸色大变，片刻之间胜负已分，他已经晓得了，这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今日定然难以阻止他做些什么了。

　　只是，那一副情锁关联着他的挚爱之人，时日未到，又怎能被斩断了？他便极度的不甘心起来，不甘心好事被无端的破坏，连连冷笑道：“仙师虽然不曾飞升，定然也该有所听闻，这冷情锁链之上附着一位太古妖灵，我若是将它召唤出来，恐怕非是你所能抵挡的！”

　　风情道：“劣者本不想生事，蛇君若是有心赐教，也只好尽力搏上一搏了！”他自然知道那位太古妖灵是谁，细数起来与他也算是有些渊源，虽然真的有些手段，他却是半点也不曾惧怕的，何况她一心要走，纵然没有胜算，也该着争上一争。

　　妖魂冷哼一声咬破舌尖，将一道血光射在那冷情锁链之上，那兵器受了血祭，哗啦啦一阵异响，通体的黑色竟化作碧绿，攸的又绿芒大盛，竟然化作了一条十几丈长的碧蛇，这蛇的身子太过巨大，赤红的眼睛大如拳头，鳞片定然也坚如钢铁，小山一般盘踞在那里，连连吞吐着猩红的芯子，无比的狰狞可怖。

　　冷情锁链乃是蛇族师祖的椎骨所化，是一件太古神兵，年代太过久远，能修成器灵也并不奇怪，只是面前盘踞的巨蛇颇有古怪，既是器灵，又是一位太古妖灵，两者合在一起的确厉害。

　　风情却面色不变，仍是笑望着蛇君。

　　“看来蛇君是不想罢手了？”

　　妖魂冷哼道：“仙师若胜了它，我自会离去，若是败了，今后便再也不要插手此事！”

　　巫马东陵冷眼旁观，打量着那条巨蛇，暗地里不免有所期盼，那蛇竟比他赤霄剑所化的火龙还要大上许多，想必也极其的厉害了，只是，可能胜了面前这位仙师？

　　“也好，劣者便斗胆试上一试！”

　　若是败了，她便真的要与那贵公子双宿双飞了，风情竟应的毫不犹豫，一声轻笑端坐好了，命一缕神识自额间遁出，附在双剑之中的一柄，那剑受了他元神的操控，极速射向碧蛇的头颅，碧蛇的鳞甲无比的坚硬，纵是神兵也难伤分毫，所化的一道绿芒竟攸的隐入了它的额间，消失不见了。

　　妖魂一声冷笑未尽，见状顿时变了脸色。

　　碧蛇似乎吃痛，急速的翻滚起来，巨大的身子搅得地动山摇，未免伤及旁人，风情挥掌之间，光莲破影又出，登时将它重逾万斤的身躯挥出几十丈外，剑指再点，另一柄宝剑受他法力驱使，也化作一道绿芒，连连刺在它的身上，且还每次都能刺穿它的皮甲，它越发的吃痛，过不多久便元气大伤，竟再也难以动弹了。

　　妖魂的心早沉了下去，却无比的疑惑，不知那两柄剑有什么古怪，为何能够射进它的头颅里面，这条碧蛇巨大无比，是一只皮坚肉厚的器灵，修的便是金刚一般的皮甲，而那位太古妖灵正是隐在它的头颅之上，这位仙师果然有极深的造诣，竟能知道这一点秘密之处。

　　器灵既然已被降服，倒不知他会对那位妖灵如何作为？又过了片刻，双剑已经回归本位，照旧落进风情的掌间，那碧蛇也化作了冷情锁链，不过盏茶时分，他竟已胜了。

　　妖魂吃惊不已，也大失所望，终归还是忍不住问道：“仙师方才做了什么？”他实难相信，依照那位太古妖灵的本事，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败了，且还是被一位半仙的元神给降服的？

　　风情笑道：“劣者只对他讲了几句话。”

　　他这几句话还真是厉害，竟然有止戈的功效，倒不知是几句什么话？

　　妖魂更加的疑惑，巫马东陵与稚清也都吃惊不已。

　　风情暗中传话道：“劣者对他讲，他若是胜了，你便有性命之忧。”

　　妖魂愣了一下，也传话道：“这话何解？我怎么会有性命之忧？他又怎么会轻易便信了？”

　　“蛇君，此间有什么古怪，难道真的要劣者说一个明白么？”

　　妖魂顿时变了脸色，风情又笑道：“得罪了！”他这话似对蛇君说的，眼望的却是巫马东陵，说完径直挥剑，珠链瞬间断开了，竟然是无声无息的，只有那金铃发出几道脆响。

　　巫马东陵脸色煞白，那一瞬之间竟然觉得，心似乎被生生的挖了出来，剧痛无比，也似不再跳动了，他冷冷的看着风情，又看了看腕上的金铃，长叹道：“六七日来，日日相伴，夜夜同寝，一朝分离了，本公子只怕会不习惯的！”

　　情锁已断，从此以后，想要得到她的真心，只怕是极难的，面前的又是个如此不俗的人物，终究还是要求不得了么？他脸上挂着一抹邪肆的笑容，却有太多的情绪在眸子中闪现，不舍，痛苦，怨恨，绝望，风情不语，只是笑望着他。

　　妖魂忽然大笑几声，似乎看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仙师，你这斩情的慧剑的确厉害，只是不知能否断了你自己的执念？”他嗓音中透着无比的嘲讽，再笑几声，又是无比的凄清和苦闷，笑完看了焚雪灵一眼，最终化作一道绿芒极速离去。

　　风情皱起了眉头，片刻后也就恢复了微笑，将手指一点，一道白芒罩在稚清身上，令她回复了人身，又解开了巫马东陵的禁制，然后抱起怀中的女子，瞬间便走的无影无踪。

　　稚清容颜憔悴，乌发散乱，一身的狼狈，在地上卧了半晌，这才缓缓的爬起身来，看看呆坐在一旁的男子，她立刻无比的担忧。

　　“灵儿，你没事吧？”

　　泰山崩于眼前他也可面不改色，此刻会失魂落魄一般，全都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离去。

　　巫马东陵直直的坐了半晌，忽然笑道：“几十年都过得平淡无奇，最近却见多了仙神之事，倒叫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凡的身份了。”

　　“你乃是半神之体，自然是不凡的。”

　　“是时候了，你该告诉我一些真相了！”

　　稚清愣住了，他居然自己开口询问，这倒是次要的，令她吃惊的却是他忽然改变了称呼，似乎不想再管自己叫母亲了，她立刻神色黯然，手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巫马东陵神色一紧，终归还是坐着没动。

　　“你......的前世是咱们神族的帝龙，在几百年前的仙神之争中，百兽仙，蛇君和魔楼儿帮助天帝攻打我族的领地，水央仙子......她......”

　　她犹豫着，细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绰词，才能叫他接受得了，巫马东陵却笑道：“但说无妨！”

　　“她做了一件错事，让蛇君等人有机可乘，最终害你......的前世身死。”巫马东陵面色不辨，稚清又道：“也许，她本就是无意的，只是心性纯良，这才上了蛇君的当了。”

　　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并非要为那女子开脱罪责，而是为了让眼前的男子少受些伤害。

　　巫马东陵仔细打量着她，半晌才道：“也许就是我，而不是我的前世，是么？”

　　但凡是转世轮回之人，必定要喝下一晚孟婆汤，忘却掉一切的前尘往事，自己梦到的那些事情，定然是之前留下的些许记忆，既然还有记忆，自然不会是轮回过的。

　　稚清紧盯着他的眼睛，终归还是点了点头，他又道：“我为何会记忆不全？又是怎么得到这一副肉身的？”

　　稚清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你被百兽仙的极乐弓打散了元神，因此才会记忆不全，如今的这一副身子，是用了长桑君的秘法才得到的。”

　　她只说了这两句关键，其它的并不多做解释，巫马东陵便也不加细问。

　　“我的身份都有谁知道？”

　　“长桑君，我，星儿，景麟，如今看来，还要加上蛇君与百兽仙，也许她也知道了。”

　　“如此看来，你写的那一本仙神秘史都是真的了？”

　　“半点也不假！”

　　“为何没写当年我是怎么死的？”

　　“灵儿，我......”那么惨烈的情景，想想都要痛彻心扉，又怎么写得出来？稚清竟闭口不语了，他也便不再问下去。

　　仙神之争已经结束了五百年，神族被贬在人间的四海，自己的身份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在还没拥有操纵一切的能力之前，知道的人越少便越是保险，而她必定是猜想到了，不然刚才又怎么会那般惊惧？巫马东陵陷入了沉思之中。

　　稚清道：“灵儿，你恨她么？”

　　“我永远都不想那样。”

　　“可是你眼中有恨，叫人看了害怕。”

　　“我恨的是别人，你觉得我应该恨谁呢？”

　　稚清轻叹了一声，“百兽仙，蛇君，魔楼儿，天帝，还有刚才带她走的那人，也许还包括刑枉罢？”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那些人里面，其实也包括你！”

　　稚清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巫马东陵又道：“这许多年来，你本该是我最亲的人，可是你总在逼迫我做些事情，叫我十分的不喜欢，只想着离你远远的，还处处都逆着你的意思。”

　　当年的他是个桀骜不驯之人，有着一副狂妄不羁的性子，如果不是她的百般逼迫，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险阻，哪里会有今日的果断坚毅和隐忍持重？又怎能有那堪当重任的心力？

　　稚清不语，他又道：“我本来是有些恨你的，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一直都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能有今日，虽然付出了许多辛酸，你却付出了更多，也许多到叫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所以，从今往后，你就真的是我最亲最爱的母亲了！”

　　“灵儿？”

　　“母亲！”

　　他轻唤一声，稚清愣住了，却立刻绽出笑容，母亲，这短短的两个字，代表的又是何等强烈的情怀呢？从今往后，就真的当他是个孩子罢。

　　巫马东陵看了看仍旧绕在腕间的金铃，冷笑一声起身，径直抱起了她的身子。

　　“灵儿，咱们要去哪里？”

　　“琴香谷！”既然长桑君能给自己一副肉身，也许能有办法改变这身子的弱点呢。

　　“你真的决定了？”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长桑君身怀奇技，修为很是不俗，他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参与到这一个秘密中来，必定是有什么目的，那么此刻去寻他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不想去恨谁，只想着好好的爱那位女子，能够与她相伴一生，谁知总是要事与愿违，她心中那个极好的人，修为与身份都很是不俗，凭自己现在的状况，保命都尚且十分困难，又怎能再想些其它的？况且，有些责任又岂能抛开不管呢？

　　巫马东陵一声冷笑，稚清便暗叹一声，走到了这一步，又怎能再退缩半分？除了继续走下去，此刻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