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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水做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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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会有情仙的兵器,也会使用情仙的法术,还知道情仙的出身来历,原来那情仙就是他自己呢,这的确是个出乎意料的真相,叫人无比的震惊,也叫人无比的欣喜,震惊与欣喜之余,又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焚雪灵伸出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微仰起头来,直直的盯着他的俊脸,不肯挪开眸子。
“那和尚刚才说他做了错事,是什么事情?”
风情就势揽住她的身子,低头凝视着她,便不加隐瞒,将与梵空打赌的事情说了个清楚,语气却极其淡然,是真的不怪罪梵空与那南溟夫人的,对这一百年的相思虽然草草带过,却也能叫人极其的动容,她竟已经听得痴了。
难怪他那时候会出现在雪顶,会极力维护自己周全,自己是个已死之人,这一百多年来,他却肯日夜思念,还终致修仙不成,如此深情世间难寻,怎能不叫人感动?本就知道他对自己极好,此刻看来,越发的好上加好,万分感动之余,却又不免忐忑起来,怕自己配不上他这玄妙无比的人物。
焚雪灵看了他半晌,便叹道:“情,我是不是也做了错事?”
“是!”
他答得很快,脸上神色不辨,或许他在怪罪自己,不该对他纠缠不放,害他难以重登仙道罢?焚雪灵吃了一惊,神色一黯便要起身离开,他反而收紧了手臂,她便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灵儿,你的错处就在于晚生了一百年。”
如果她能早上一百年重生,他就可以少受一些相思之苦,然而她若是真的早生一百年,事情只怕又不会是如今的样子了,世事无常,依的不过是天道,天意要他与她如此,谁又能够违抗的了?
虽然说的是怪罪的话语,语气中也不乏戏谑,他的神态却极尽温柔,焚雪灵心思微动,便想明白了,明知道他是在说笑,却不由得泛起一阵阵酸楚,幽幽叹道:“我要是知道,一定会早早的......”
想念一个人是何等的伤神,她又岂会不知呢?不过八九日就觉得很苦了,一百多年又有多少个八九日呢?他又是怎么过来的呢?每每站在那一株藤树的下面,去想念一个已死之人,做这种没有回报的付出,他心中又该是何等的矛盾与绝望?
只是在他思念自己的时候,自己还被玄冰困在雪顶秘境,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虽然重生于世,守在他身边许久,竟也不曾明白一切,她怔忪起来,眼前看到的是一抹迤逦的背影,灵动出尘却又哀伤孤寂,她便生出了深深的悔恨,悔不该生了一双混沌不明的眼睛,恨自己有一颗迷茫不定的心。
她一脸的懊恼,竟似还有些愧疚,想必很是自责呢,风情便怜惜的抚了抚她的面颊。
“灵儿,百余年的时间虽然并不短,那些念想也的确叫人伤神,但那都是我上一世欠你的。”
上一世欠自己的?焚雪灵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忧郁早化作了惊奇,细想刚才那梵空和尚曾经说过,不叫他知道那一场前缘,也便可以不行因果了,那一场前缘是什么意思?他要行的又是什么因果呢?
“灵儿,你可还记得,那日长桑君曾经讲了一个故事?”
“自然记得。”
“那一枚害得金母吃尽苦头的桃精,便是你了!”
“真的就是我?”
焚雪灵惊叹一声,既然那时候被抛到了洪荒世界,失去了修炼的契机,后来又是怎么修成人身的呢?
她尚未出言询问,风情早笑道:“你我的缘分,便是从那瑶池金母的一缕私念开始的。”
“啊?”
当日吸食金母的元气,虽然自己并非有心为之,到底叫她吃尽了苦头,她因此而生出一缕私念,想要重重的惩罚自己也并非太过,只是不知因着她这一缕私念,怎么就会跟他有了缘分呢?他那时候还是高高在上的情仙呢,自己居然会跟他有些缘分?焚雪灵讶然,立刻又满脸的兴奋,连连催促他快些讲。
“金母命绿灼仙子将你抛掷到洪荒世界去,谁知她初登三十六重天上,竟会因为迷路而误入幻溪,我那时候一时好奇,便听她说明了你的来历。”
焚雪灵吃吃笑道:“于是你一时好心,就把我给留下了,对不对?”
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刚要胡思乱想一通,风情却摇了摇头,她顿时又垮下脸来。
“我为她指明了道路,待她离去,打坐冥想之时,竟然觉得心有所动,因着你的境遇,便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世仙体,一切的成就,也无非是从一粒微尘开始的,数万年的修行的确不易,就此被埋没了太过可惜,就如你所说,我一时心软,便在洪荒世界寻到了你,又将你带到了幻溪之中。”
早就听他说过,洪荒世界是六界中的异域,只因内中混沌一片,从未有人探寻过,想必会藏着许多未明的古怪,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进去的,他为了一枚境遇有些相同的小小桃精,竟然会去了那里?如果不是他,自己还不知要在那里呆上多久呢,焚雪灵眼望着他,满脸的感激之态。
“后来呢?”
“你虽然修行了数万年,那时仍是顽劣之身,虽有神识却是混沌一片,我便又行了一副好心,以一口仙灵之气,助你开了五窍。”
“为何只有五窍?”
“七窍开而混沌死,目窍又是一切玄妙的法门,既然做视物之用,沾染的便是尘俗色欲,而色欲又是修行的阻碍,或许我那时候觉得,依你那样的仙灵之气,是不该沾染到这些的。”
“然后呢?”
既然帮着开窍了,也该着教点什么法术或是修炼之道了吧?毕竟都行了两副好心了。
“然后?然后我就将你抛下了永恒之境。”
如果当年没有那样做,而是将她留在身边,事情必定不是今日这样,风情的嗓音很淡,却似乎带着些懊恼,纵然是大罗金仙,拥有修行上百万年而积攒下来的心智,竟也猜不出一个将来,果然叫人很是无奈呢。
就这么一点缘分,却也是机缘无限了,没有他,也就没有今日的自己了罢?焚雪灵讶然,又觉得很是失望,他那时为何要将自己抛开呢?为何仅有这么一点缘分呢?
她的神情竟然有些哀怨了,风情笑道:“或许是你太过顽劣了,惹得我极度厌烦。”他的语气不乏戏谑,她顿时一脸的恼怒,太过顽劣?又能有多顽劣?至于叫他厌烦到不要自己了么?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灵儿,我还没有飞升,不记得前尘往事呢,哪里会知道因为什么?要不我多多的努力,争取能早日堪破你我的纠结,也好早日告诉你原因。”
“不准!”她冷哼一声,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好像这样就能阻拦他重登仙道了。
风情不由失笑,又正色说道:“灵儿,因为我那时的随意之举,你便落到了神族的领地,这才发生了后面的种种,当年你会经历那些伤害,究其根源,都是因为我,你......会不会怪我?”怕她会怪罪,这便是他一直不敢说明的理由。
会与神族帝龙有了关联,原来竟是因为他那随手一掷?可会因此而怪罪他么?焚雪灵沉思了片刻,一时间竟然觉着堪破了一些事情,帝龙,蛇君,虽然遇见了他们,也与他们有过一些关联,此刻却将他们视作了旁人,他们竟像是过客一般了。
因着金母的一缕私念,才有了与他的缘分,当年不过是一场偶遇,历经了长久的岁月,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情仙,自己也不是当年的桃精了,如今能够再度相逢,且要为他离开那些前尘旧事,想来缘分不但未曾断过,反而越发的深远了,今后也还要继续下去,叫她忍不住的阵阵窃喜。
“情,我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底还是回到你身边来了,咱们的缘分从来就没有断过,对不对?”感念他的好都来不及呢,为何还要怪罪于他?以前的事情太过伤神,但凡与他无关的,她统统都不想知道了,也便不去问询后面的故事。
风情不语,她又幽幽叹道:“情,我如今能够重生,只是为你。”
为他这百余年的相思,为他这百余年的等待,也为他对自己的这一番深情,待了断了一切的前缘,便安心的陪他到终老,今生今世再也不作它想,只是自己一身的纷乱,岂是随意便能了断的?
风情道:“或许我当年化生情丝,为的就是如今能与你相逢,你心中有我,我心中也有你,此生不二,就算你我的缘分仅止于此刻,也该无憾了。”
万事随心,却也不可太过强求,倘若前无去路,退一步又有何妨?
袁守诚的话虽然隐晦,想来也是可以猜透几分,前路必定无比艰辛,若是对她纠缠的太深,她将来还能放得下么?虽然情根深种,今后也不该太过表现出来了,而那几句箴言,此刻自然也是不能对她说明的。
只是,又怎么舍得再与她分离呢?
“情......”
耳边传来一声低喃,好似一片羽毛拂过心扉,风情低头望去,她眼波如水,粉面微红,迷离的眼神正直直的凝视过来,他心神一颤,盯着她嫣红的唇,手臂紧了又紧,终归还是收回了目光。
他虽然神态如常,眸子中却不乏隐忍,必定有什么心事,焚雪灵沉默了半晌,便幽幽叹道:“情,你是不是有心事?”
在仙谷中的这半个月,虽然忙于练剑,却不乏亲密之举,也都发乎情止乎礼,从没有今日这样的躲闪之态,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叫他有所顾忌?她若是不泛迷糊,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自然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风情不语,她竟恼怒起来,猛地挣脱他的手臂,起身走到了几步之外,冷哼道:“你有心事,却不肯对我讲明,莫非真当我是个没心没肺之人?”
原本总喜欢浸在他的宠溺之中,被他守着护着,便会觉得很是安心,但也不知为何,极度的喜欢之中,竟似还有些厌烦,虽然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仍是忍不住的要懊恼。
她峨眉深蹙,神态也有些清冷,这一时的薄怒,倒叫风情愣住了。
“灵儿,你?”
“我脑子没你聪明,法力也没你高强,但也不是个傻子,更不是个怯懦之人,你常常都来欺瞒我,却还说心中有我此生不二,莫非都是戏耍我的!”
“灵儿,我......”
“你分明是轻看我,对不对?我......”
话未说完,身子已被他揽住了,原本就红了眼圈,一沾到他的怀抱,顿时便哽咽起来,“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对不对?”
当年就厌烦到抛开自己,如今又什么事情都不肯说明,真的只是在爱护自己么?起初只想着言语试探一番,谁知心中竟像是真的这样想,她便觉得无比的自卑起来,怕他真的会这样看自己,双手扣在一起,紧抱住他的腰肢,丝毫也不敢松开。
若说眼泪也能够伤人,她此刻流的就是件厉害无比的法器了,叫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风情也抱紧了她,便轻叹了一声,还真是前世欠她的,明明为了她好,反倒要被误会成旁的意思,不但不能对她动怒,反倒还要好言相劝。
“灵儿,你忘记了我是谁么?”
焚雪灵没有抬头,心下却有些疑惑了,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又不是情仙了?不是他又是谁呢?
“世间之情皆因我而生,我这情仙反倒被你给降服了,你的本领岂不是很大?”
法力再高又怎样?脑子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心甘情愿的被她俘虏,因着她的一颦一笑而动心,她喜他也喜,她忧他也忧,虽然无比的费神,竟也是甘之如饴的。
焚雪灵抬起头来,见他面带着笑意,不乏戏谑之态,眸子中却满是柔情,她便皱眉道:“你还不赶紧给我说清楚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呃......”
只因他有些躲闪之态,便猜想他有事瞒着自己,却也无凭无据的,被他暖玉一般的眸子紧锁住,她便语塞起来,支吾了半天,这才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先说说长桑君为何要跟那人勾......呃......合谋?”
那人可是神族的领袖,既然重生了,必定会想聚拢神族势力,只怕将来还会对仙界挑起战事的,长桑君与他合谋,图的只怕也正是仙界,因为什么却叫人无从猜想了。
这个问题可是困扰她很久了,因为他与长桑君的关系,一直也没敢询问,如今随他来到了人间,感觉这场佛道大会必会有古怪,他又是一副古怪的举止,一定是知道些缘由的,她便不得不问了。
风情笑道:“还有别的问题么?不如一起都问了。”
“你先把这一个给我说明白了!”
“稍等一下,自然会告诉你的。”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
都等了半个月了,原本以为他自己会讲明白的,谁知他口风严的很,明知道自己很疑惑,却不肯透露半个字,还说要自己不要跟他顾忌什么,不须顾忌的只怕都是他想说的,若不想说,纵使问上千百次,只怕也是白问的罢?
“不急的。”
“啊?”
风情笑道:“灵儿,你就是个水做的人儿,也架不住整天这样哭哭啼啼的,对不对?”架不住的还有他,就是见不得她掉眼泪,每次看了都要揪心的很,长此下去,就算是个铁石心肠,只怕也会被她的眼泪给滴穿几个窟窿。
焚雪灵怔楞起来,细想之下,在他的面前,自己还真的很爱哭哭啼啼的,第一次见面就哭的委屈,后来因为学琴,又哭的唐突,经历了那些叫人痛苦的事情之后,又在他怀中哭得凄惨,因为腕上余留的金铃,哭得便是心中的惧怕,这次一哭,却有些无理取闹了,总是这样爱哭,看来必定是很软弱的,他此刻虽然没有轻看自己,长此下去,只怕也会变成真的了。
风情低语道:“以后再也不要哭了,我看了会很难过的。”
他已经现出了真身,嗓音柔到了极致,凝视过来的眸子也热切的很,焚雪灵顿时绯红了面颊,却不舍得挪开眼神,盯着他的俊颜,匆忙点了点头,他便缓缓的低下头来,将唇印在她的双眼,细细的吮过残留的泪痕,最终落在那两片嫣红之上。
他的唇有些清冷,却似乎带着莫名的法力,制住了她的心神,叫她难以自拔,知道了与他那些匪浅的缘分,又因着刚才的事情,她觉得心神不定,也便极其的热情,屡屡纠缠着,不肯叫他退开半分。
想到袁守诚的那番话,想到将来或许还会失去她,强烈的不舍升腾起来,纵使他定力再高,心中的情欲竟然压抑不住,渐渐的绮念丛生心神紊乱,这吻便不再轻柔,似要在唇舌之间索取些什么。
如果可以,她倒宁愿沉沦下去,那样他们就能真的在一起了罢?只是他的定力极好,往日虽然情动,却也不肯越雷池一步,每每总能收敛住心神,叫她十分的叹服,叹服的同时却又不免怅然若失,此刻两人的喘息都有些不定,急促而又沉重,他方才的失控叫她窃喜连连,心中竟然因此而安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