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生死荣辱 ...
-
这世上还有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人么？
身为一枚桃精的时候，虽然不记得那时与他相处的种种，就为他费力从洪荒世界捡回了自己，也是该当感念的。
回想起来，从醒来见到他的那时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好的，他从南溟夫人那里求到一件仙衣，费力搭建起一间竹屋，又费心做了那么多的物事，买来各色美食，还悉心教导防身的法术，他宁愿被误解，也不肯透露自己的过去，只因为那些过去会让自己感到伤心难过，感到痛苦纠结。
自己一身的错综复杂，为了让自己留在仙谷，他一定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自己却总是在误会他，第一次见面就误会他戏弄自己，然后又误会他隐瞒真相是居心叵测。
他一心为了自己好，事事都做到极致，自己却总是要伤他的心，刚才还故意说出那些话来，实在是太过没心没肺了，焚雪灵早已后悔得很，靠在他的怀中，便将面目都藏了起来，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情，如果你不想说，我便不想知道了。”
想那长桑君与他关系匪浅，他不肯说自然是有缘由的，又何必非要逼问呢？她的嗓音闷闷的，语气中不乏懊恼和忐忑。
风情笑道：“那怎么行？”
“我......我知道错怪你了，原本不想说那些话的，只是觉得......觉得......”
“灵儿，你很想知道关于我的一切，对不对？”
那是当然了，换了哪个女子都会这样想的，他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而关于他的一切，自己却似乎知道的太少了，自然是不会满足的，焚雪灵没敢做声，只是暗叹了一声。
“若是论起因果，长桑君会如此，我的确难逃其责。”
风情轻叹了一声，嗓音中竟然满是无奈和苦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叫她顿时吃了一惊，匆忙抬起头来，素手便捂住了他的嘴，“我......我此刻又不想听了，还是不要说了！”直觉的认为，事情的真相必定是他不愿意提及的，见他真的要说，她便着急起来。
风情微笑，将她的手指拉下，就势握在掌中，又说道：“当年我将仙法化作情丝，或许只是无心之举，却扰到了旁人，其中不乏那些超凡入圣灭绝尘俗的仙神。一千五百年前，仙界中有一对男女，被情丝所扰而动了真情，在人界享受了十几年的安乐日子，并且生下了一子一女，后来终被天帝知道了，命瑶池金母处罚他两人，瑶池金母苦思了三日，这才定下了方法，将他二人分锁在大罗天的东西两极，刑期乃是人界的一万年整。”
“身为仙人便不可以有感情么？”
天之东西两极，分为天地间至阴至阳之地，人界的一万年，仙界便是三十几年了，一对情侣那么多年都难以相见，受到这样的惩罚，可真是无比残酷的折磨，且不说要受至阴至阳之气锻炼，就是这几十年的分离，只怕也让人无比的销魂蚀骨罢？
焚雪灵眉头轻皱，语气中不乏担忧，她也是位仙子，如果不可以，那与他将来该怎么办？
“自然不是，天帝早就立下了法旨，仙人之间若是动情，便将修为降在三十天之下。”
“什么意思？”
“譬如你，你乃是大罗金仙，位列仙班，载入仙籍，咱们若要呆在一起，你就要被罚下三十重天，在堕仙台剔去仙身，失去了登上永恒之境的能力，也便失去了永恒的寿命，灵儿，真要这样，你可会后悔？”
“我为何要后悔？做人不开心，活上千万年又有什么意思？若能与你相伴一生，就是只做个凡人，定然也是今生无悔的！”
她说的斩钉截铁，怎能不叫人动容？风情便紧了紧手臂，她又问道：“既然仙人之间可以动情，成全也就是了，为何天帝要处罚那一对男女呢？”
风情叹道：“那一对男女分唤作日仙与月仙，他们其实是一对兄妹，就是在人间，这不伦之恋也是不容于世的，何况是在仙界？天帝雷霆震怒，自然要重重的处罚，用他们做出表率以儆效尤。”
焚雪灵哑然，半晌才沉吟道：“那长桑君不会就是他们的孩子吧？”
风情又叹一声，便是默认了。
“他真的是你的生父么？”
“是的。”
如此看来，长桑君会跟那人合谋，为的只怕是自己的双亲了，焚雪灵越发皱起了眉头，抬头望去，他已经阖上双眼，脸上也便神色不辨，嘴角却紧抿在一起，情丝扰得日月双仙做下不伦之事，他这情仙竟又生成了他们的后人，这的确有些讽刺，难怪他会不愿意提及。
“他本也是个叫人怜惜的人，那日月双仙的体质特殊，分为六界中的至阴至阳，长桑君身为他们的孩子，自小体内便有两股真气，阳盛之时便会引发至阳之气，周身都如遭火焚，阴盛之时便会引发至阴之气，周身都如履寒冰，年幼的时候几欲因此丧命，幸好有医仙帝姜常伴左右，只是虽然得以活命，却难以根除病因。”
“数千年来，他吃尽了苦头，细究因果，到底也算是我害他的。而当年我听说了日月双仙的事情，便觉得心有所动，不知化生情丝是对还是错，屡屡都想不明白，只因心中太过纠结于此，这才魔障暗生，最终不得不下世轮回。”
“情......”
耳边听她低喃一声，嗓音中不乏怜惜，风情便微笑起来，又说道：“这还不是全部呢。”
“还有什么隐情？”刚说了这几个字她又匆忙叫道：“我......我不听了！”
“但是，我如今想让你知道。”
“呃......”
“我刚才说那日月双仙在人间生下了一子一女。”
“对呀，他们还有个女儿呢，她不会也跟长桑君一样，想要......”
“她便是我的生母了！”
“啊？”焚雪灵目瞪口呆，眼望着他微笑的俊颜，便感到一阵阵揪心。
他的父母居然也是一对兄妹？他的身世居然也跟长桑君一样？世上还有比这更叫人觉得不堪的事情么？她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让人痛苦了，没想到，他的身上更是有着永不愈合的伤口，只要他还活着，这伤害便会持续下去罢？
可是他总是笑着，笑着安慰自己这伤心人，谁又曾笑着去安慰他呢？她想要说些什么，脑子里面却一团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该说什么，终归只得幽幽叹了一声。
风情笑道：“灵儿，你多虑了，修行至此，生死荣辱都已经看的淡了，又岂会在意这些事情？”
他面上笑谈，却暗叹了一声，说是不在意，心中又为何会苦涩莫名呢？过往的数百年，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为何天意要如此的弄人，偏偏要生做日月双仙的后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如今看来，世事虽然无常，因果却总能叫人报应不爽，既然轮回入世，重塑了一副肉身，借助的还是日月双仙的子女，虽然事实极尽嘲讽，却也算是场机缘，因着这一场机缘，正好了结那些太过深沉的纠葛。
“情，你......我......”
她娥眉深蹙，一脸的担忧，眸子中也怜惜的很，风情道：“现在好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也知道了长桑君为何要那样做，该着不生气了吧？”
“我......我哪儿有生气？”
“你刚才都气得哭了，还说不生气？”
此时此刻，他居然还出言戏谑，若不是真的看的淡了，就是有心隐忍了，焚雪灵盯着他看了半晌，便展颜一笑，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将头伏在他的胸前。
“情，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很......开心。”
他那么厉害，是个玄妙无比的人物，六界仅有世间难寻，可是他刚才说想让自己知道，让自己知道他心中的隐秘，纵使他真的把那些事情看淡，她此刻也是极其高兴的，不过片刻却又烦忧起来，也为他这离奇的身世而心痛不已。
“情，你的身上......”他的身上会不会也有那阴阳两气？
风情笑道：“我擅长的是什么功法？”
“自然是玄冰诀了，怎么了？”
“我的身子阴气太盛，修不得刚猛的法术，这几百年来，从未见什么阴阳两气发作，你大可以放心了。”
焚雪灵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立刻叹了一声，长桑君与那人合谋，只怕是要挑起事端的，他是个慈悲的人，又哪里见得这些？且不说有着这许多的因果，就是一对普通的父子，也会很难抉择的，将来的路他可该怎么走呢？
她面有愁容，为的什么已是不言而喻，风情笑道：“灵儿，你看看这天边的霞光，一日之内可以见到它两次，乍一看来，不同之处只在时间的早晚，其实，这一早一晚之间，便包容了沧海桑田的变幻，虽然短暂，到底时刻都在变化着，只是，又是谁在令它不断的变化呢？”
“这话何解？”
“从古至今，万物沧桑，皆有变化，是为天道不灭，人系天道，天道亦系人，只是天道渺渺，人道茫茫，道罚天，天罚人，人罚心，心罚万物。”
“心罚万物？”
“天道不灭，轮回不息，你我生在这天地之间，便逃不开因果的束缚，我生的如此，看来是造化弄人，仔细想想，这也是一场机缘，他因我而心生魔障，也只该由我来点化的。”
“他知道你的身份么？”
“早在几百年前就知道了。”
“你想怎样做？”这是她一直都很担忧的问题。
风情道：“就让一切都随心而行罢。”随心而行，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长桑君。
焚雪灵不语，他收紧了手臂，两人偎在一起，便看起天边的那一抹灿烂的霞光。
霞光虽美，却也太过短暂，不过片刻，火红的斜阳沉下，天边残存的霞蔚渐渐消失殆尽，冷月的清辉也便一点点笼罩下来，一轮明月渐渐升起，天已经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生死荣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