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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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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说完了详情,可怜巴巴地瞧着在场诸人、妖,“你们别给说出去成不?我就会做大力丸,全指着它吃饭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就没人来买我的药了。”
狐狸道:“天底下有两种人最该杀,一是贪官污吏,二是卖假药的。不过你不是人,也没害着咱们妖怪,治不治你都不关咱的事。”
吴锐道:“姑娘做这种生意是为糊口这情有可原,可你哄了人家的保命钱却万万不该。以后还是莫要为之的好。”
唯吴承恩小孩儿心地善良,笃定道:“姐姐放心,只要你再不做这生意了,我们就绝不会说出去!就是要说,也只说你喜欢的故事。”后来《西游记》中的玉兔精善于变化骗人,就是以此为原形。
玉兔见在场诸人、妖都反对自己继续大力丸的生意,也只好罢了。她自觉没脸再在淮安混下去,便厚着脸皮与四妖结伴去找赵阿吉。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回头再说赵阿吉。
赵阿吉失了百宝箱又不好找朋友们,不敢独自上路。遂贪便宜安分地混在选送秀女的队伍里。
那些秀女多是不守妇道的小媳妇,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个没完。赵阿吉不爱听却又不好说什么,忍了几天之后回想当初听狐狸的聒噪真是一种享受!
八卦议论够了,这些小媳妇们又开始互相攀比。比来比去发现谁也比不过赵阿吉。那腰条儿,那身段儿,那模样,那气质,就好像画里走出来的,天上掉下来的似的!真真插翅也难追!
有攀比就有羡嫉。赵阿吉本不是个多嘴的,人家说八卦的时候更不入群,逐渐就成为众失之地。
她的茶杯总是被人打翻,她的点心总是被人抢走,她的衣角总是会有鞋印,她站在前头,背后总有人戳她脊梁骨。
不过赵阿吉性子温吞,于这些恶作剧并不如何在意。可那些个秀女们却以为她好欺负,愈发变本加利。是以进京路上秀女们得到极好的照顾,或多或少都有发福迹象,唯赵阿吉依然苗条娇弱,愈妒得人牙根痒痒。
这一日进京。宫里面派出资历较深的女侍太监们对秀女进行逐一挑选。经挑选之后的精英才有资格面圣。有些个条件不大好的秀女便使上银子打点。宫里头人于此无不心领神会,配合默契。
赵阿吉凭着那弱柳扶风的体质,和用妖力变化出的美貌脸蛋,是用不着掏银子就能顺利过关的。可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几个官家出身的秀女,嫉妒赵阿吉美貌,便使出银子叫宫人淘下她。
俗话说,拿人钱财,于人方便。腰包鼓起来,说话就怯起来。于是赵阿吉成功晋级失败。
赵阿吉平日里温吞,是因为不觉得有什么事值得她着急。就好像大熊猫,天天有竹子啃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如果有一天,竹子没有了,熊猫也是会吃人的!
赵阿吉怒了。进不了皇宫她就找不着熊猫妈妈!找不着熊猫妈妈就触到了她的底线!
她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瞅准一个腰包最鼓的太监就冲了过去!
那太监万料不到一个弱质女流敢当众动粗,一愣神儿的功夫就被揪住了衣领子。
赵阿吉嗷嗷暴叫,“你丫给我说清楚,凭什么淘汰我!”
太监只觉耳边雷声轰隆,心里还纳闷儿这天儿挺晴的,怎么突然就打雷了?
赵阿吉又吼:“才这么点银子你就作弊!当初老娘价值连城的宝箱说扔就扔了!连眼都没眨一下,你丫品格真低下!”没了宝箱真真肉儿疼心也疼,这会子吼两句还能痛快点。
太监左右挣脱不开,又被吼得耳鸣眼花还不了嘴,实在苦不堪言。旁边别的太监女侍们忙一拥而上,要拿赵阿吉。
赵阿吉小宇宙大暴发,小细胳膊抡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来一个拍倒一个,来两个打倒一双。直揍得这些宫人们爹妈祖宗哭成一团,选秀场面混乱不堪。
如此一来自然引来了大内锦衣卫。金黄色飞鱼袍萧萧飘摆,暗黑色秀春刀凛凛威风!个个一米八以上大高个!面目俊郎,气宇宣昂!
唯首一人更有凌厉气魄,三寸来长暗红刀疤几乎覆了半张脸!说什么不怒自威,端得是狰狞可怖!
挨揍宫人见来者如见亲爹,跪扑过去倍诉委屈。那人听罢勃然动怒,横眉瞪眼愈发面目可憎,好像地府厉鬼!
待选秀女们哪里见过这个?吓哭吓晕者一大片。唯赵阿吉心理素质过硬,踮步拧腰“蹭”一下子就蹿过去了。
“江大叔!”声音软懦又带丝丝甜味,江彬觉得耳熟。
“大胆刁妇!打伤宫人的可是你?”仔细观瞧这女子,可惜了花容月貌和这幅甜嗓子,却是一泼妇。
“江大叔!你不认识我啦?”柔软小手拉住江彬袍袖,晃啊晃啊晃。
少女谧香软人心脾,江彬一时精神恍惚,反应过来连忙甩手,“贼妇人忒不自重!左右人听令……”这便要下死命令。
锦衣卫个个秀春刀出鞘,周身杀意弥漫,如战场火拼。
赵阿吉着了慌,想起原是自己外形变了人家才认不出来的,忙道:“江大叔别动手!我是赵阿吉啊!”
“赵阿吉?”江彬愣住。回忆记忆中的小胖墩起码比眼前人增了两个吨位!
赵阿吉猜出他在想什么,又道:“我真的是赵阿吉!我减肥啦!你还记不记得在青城山时,为了一份朱寿的白果烧鸡,你追得好我惨!还有朱寿被蛟大叔虏去,你和狼大哥还有狐狸他们去救他呢!”
江彬这才信了。这回再看赵阿吉,方觉出貌相与原来也没多大出入,不过脸盘子瘦了更显妩媚标志了而已。遂笑道:“原来确是赵姑娘。真真女大十八变,倒叫江某不敢认了。蜀中之事多亏姑娘援手,江某感激不尽。”他又看向周遭,皱眉道:“这些人可是不识好歹,得罪了姑娘吗?”
那些本来告状的宫人见着赵阿吉跟锦衣卫指挥使攀了旧识,这指挥使老爷又明显敬着赵阿吉,哪里还有不长眼色的?全不待赵阿吉开口便纷纷请罪。
“是奴才们行事卤莽,冲撞了赵姑娘!”
“请赵姑娘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姑娘饶命啊!江提督饶命啊!”
赵阿吉本也不是个记仇的。这会儿见着江彬,心想找熊猫妈妈的事有指望了,也就消了气。见江彬正以眼神寻问她的意思,便笑道:“是一场误会。没事的。”
江彬颔首。却对左右锦衣卫使了个眼色。而后对赵阿吉道:“陛下自蜀中归来一直想念姑娘,如今姑娘已到皇城,陛下闻知必定欢喜。还请赵姑娘随江某一行,给皇上请个安。”
赵阿吉岂有推脱之理?二人当下离了偏殿往乾清宫而去。那些锦衣卫却没再跟着。
赵阿吉对此好奇,询问江彬。
江彬只道他们另有差使。
赵阿吉隐约闻到身后飘来阵阵血腥味,极淡。极寒。
二人一路行来所见宫人侍卫无数,见了江彬无不行跪礼参拜。而江彬却恍若未见,不搭理任何一个。
赵阿吉心叹这家伙可够牛的。
至乾清宫门口,迎面又来了一队人,都是锦衣卫装束。不过见了江彬这顶头上司却并没像之前那些人态度那么恭敬,只微微欠腰便算。领头的一个中年帅哥甚至连礼也不行,只笑道:“我道是哪个大胆狂徒敢私带绮眷进宫,原来是江提督啊。”
这话说得很是温和,用词却比刀子还要犀利。饶是赵阿吉这种天生跟心眼儿有仇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火药味。
江彬却是不恼,亦陪笑道:“钱大人休要取笑,此女子乃是陛下的朋友,江某是奉圣旨请这位姑娘进宫的。”
钱大人道:“哦?这事我却不知。敢问江大人可有陛下手谕?”
江彬道:“江某接的是陛下的口谕。钱大人若不信,大可随江某去问一问陛下。”
“这个……”钱大人犹豫片刻,笑道:“江大人即是锦衣卫指挥使,又任西厂提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我又怎敢不相信江大人呢?”
江彬仍是好脾气,道:“如此便有劳皇庶子让一让路,允吾等入殿面君。”
钱大人听到“皇庶子”三字着实欢喜,这才喝了一声,身后锦衣卫立即分立两旁。
江彬不慌不忙领着赵阿吉从中间穿过。赵阿吉行走间只觉两旁杀气弥漫,暗想若是狼大哥来了一定能找到同好。
乾清宫里又有执事太监伺侯。这些太监见着江彬仍是十分礼待。江彬与其中一个领头的太监寒喧一番之后,道:“有劳张总管通禀皇上,就说四川玉垒山的赵阿吉姑娘来了。”
张总管细瞧瞧赵阿吉,见此女子美色绝伦,暗料定又是江彬为讨宠给皇上找来的美人,遂笑道:“是。请江提督和赵姑娘少候片刻。”
趁着张总管到里面通禀的当儿,赵阿吉小声问:“江大叔,你刚才叫那个钱大人为‘皇庶子’,是皇上的儿子的意思吗?”
江彬道:“不错。”
赵阿吉道:“可是,我瞧他都三十来岁了,朱寿才不到二十啊。”
江彬一笑,脸露讥讽,道:“他本名钱宁,我做锦衣卫同知之时,他已任指挥使一职,后又被皇上赐了国姓,于是以皇庶子自称。”
赵阿吉吐吐舌头,“为做官甘当人家儿子。真不要脸!”
江彬脸上微僵。道:“姑娘非我族类,不知我辈生活艰辛。这种话还是莫要再说了。待会儿见到皇上,也莫要称呼别的,只叫陛下、万岁即可。”
赵阿吉点头,“嗯。我记住了。皇宫里规矩多。”
江彬见她老实得连眼珠子也不敢转动,不禁好笑。这些山中精怪虽个个身怀异能,性子却都单纯可爱。他有时确也羡慕他们无拘无束,自在生活。然自己始终是个人。为家为祖宗也得拼权斗势。
过了一会儿,只闻得内庭喧哗,紧接着一个明黄色人影跑了出来,边跑边欣喜地喊:“赵姑娘!”
正是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
江彬跪下行礼,口称万岁万万岁。
赵阿吉想要有样学样,却被朱厚照一把拉住。
朱厚照笑道:“蜀中一别,数月不见,赵姑娘竟出落得天仙似的,真不愧是变化多端的妖精啊!”
赵阿吉也笑,“你真了不起,我变成这样还能认得我。刚才江大叔都不认得我了呢!”
朱厚照被夸得挺美,道:“你、我交情岂是他们能比的?我打一瞧见你就认出来了!”其实他也没有一下子认出赵阿吉。只不过手脚比脑子快,心里还奇怪这女的挺陌生,那边手已经扯上人家了,就是没话也得编出话来!反正他是皇帝,说错了也没人怪他。
他又吩咐江彬起身,叫张总管备下酒宴,向赵阿吉道:“赵姑娘顶喜欢吃好吃的东西,这回来在宫里,可得尝尝御宴的滋味。人家都说皇家吃食尽鲜尽美,然我却觉得远不如青城山的白果烧鸡。只可惜我没有福气,终是没有尝到。”
赵阿吉脸上一红,想起那只烧鸡是因自己捣乱才没让他吃着的,于是宽慰道:“就是因为没尝到你才觉得好吃。这叫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等你真正吃到了,就会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朱厚照点头,“言之有理。”
宴席摆上,朱厚照叫赵阿吉坐在自己身边,命江彬、张总管下座相陪。又差人叫来钱宁。席间介绍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江彬你是认识的。这是张永。这是钱宁。”又对张永钱宁道:“这位是赵阿吉赵姑娘,是我顶顶要好的朋友,你们可不能怠慢了。”
赵阿吉一一认过,又奇怪道:“那个刘管家呢?怎的不见他?”
诸人一时沉默,面上表情均不自然。半晌钱宁道:“刘瑾本受皇上提拔,任内庭总管兼职东厂提督,然他不感皇恩浩荡,却为人奸佞贪酷,陷害忠良,结党营私,暗囤雄兵粮草,妄图谋朝篡位。好在吾皇圣明,早有觉察,暗中命江提督和张总管详加调查。现已将他正法抄家了。”
赵阿吉“哦”了一声,再不追问。她再如何单纯,也晓得朝廷里的阴暗,就算她根本不相信一个太监会谋朝篡位,也不好说什么。在这种地方,也不能说什么。
气氛一度陷入沉寂。还是江彬道:“赵姑娘生在乡野,定未见识过世间繁华,陛下何不传来宫中彩女娱乐一番?”
朱厚照立即传诏。
不一会儿舞娘翩翩而来,鼓瑟琴萧叮呼作响,场面渐渐活络起来。
朱厚照兴致上来,招呼赵阿吉饮酒吃菜,赵阿吉也不客气,节食了这么些日子也确实把她亏大发了,这一通风卷残云,只吃得席面上犹如蝗虫过境一般!
酒到酣处,赵阿吉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这回她可再没编瞎话,直说是来找自己母亲的。反正朱厚照是知道她是非人类的。
朱厚照痛快答应,只叫她再多留几日,陪自己好好玩玩。
赵阿吉心里大石终于落了地,答应得也十分痛快。朱厚照又问她如何来到皇宫,她就把混在秀女中进宫的事说了。江彬这时起身向朱厚照请罪,说自己先斩后奏,已叫锦衣卫处置了那些欺负赵阿吉的秀女和宫人。朱厚照摆摆手叫他继续坐下吃饭,大有嫌他屁大点事也要放的意思。
张永也笑着埋怨江彬不该拿这点子小事坏了皇上雅兴。
就连刚才在乾清宫外,跟江彬火药味十足的钱宁,也满脸堆欢地叫江彬自罚酒三杯。态度亲密得好像他俩是亲哥俩!
赵阿吉觉得胃有一点撑,满桌佳肴都泛起了腻人油光,再也拿不动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