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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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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女子之身,可有想过当真落入炤南手里会如何?纵然不是炤南,哪怕殿下落入刘洵手里,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温礼衡情绪从未这般激动,更别说是冲着谢华妤。
可谢华妤竟破天荒的没有不悦,而是别开视线,声音也弱了几分:“可只有我,炤南余孽不会放在眼里。”
温礼衡气得发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在这里,炤南余孽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谢华妤沉默,温礼衡说的没错,这里土皇帝是刘洵,炤南余孽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要将他们全部杀光的。
明微见状,站出来说道:“让我去,炤南人曾是我父亲手下败将,他必定会上钩。”
宋鄞踟蹰道:“可这一行,凶多吉少。”
“不去也是凶多吉少。”
明微和宋鄞就此事发表各自意见,可谢华妤只觉得耳朵里吵吵嚷嚷,一阵困意袭来,竟是莫名在喧闹声中睡着了。
这次,她没有做梦。
酣睡一夜至天亮,待到苏醒时,立心早已守在榻旁,谢华妤困意消散大半。
“立心,你昨夜休息了吗?”
立心笑了笑,她拂开谢华妤鬓角发丝,柔声道:“殿下放心,我跟明微姑娘换着守的。”
谢华妤半信半疑点点头,在立心搀扶下坐起身。
“殿下,我已经跟王家谈妥,今日下午他们便会带着那些人过来。”
谢华妤闻言,猛地攥住立心的手,“可有受伤?”
立心摇摇头,轻笑道:“温将军将王家人约到咱们这边来谈的,奴婢很安全。”
谢华妤松了口气。
刚坐起身,立心倏然叹了口气道:“您可还记得,今日是您的生辰?”
谢华妤疑惑地皱皱眉,立心无奈道:“腊月十七。”
“腊月十七?”
谢华妤瞳孔微震,因为原主在原文里炮灰,所以她根本没有设定过原主的生辰,怎么会跟自己一模一样?
所以冥冥之中,她其实早已跟谢华妤绑定了命运。
“只是在军营,不好大操大办。”
谢华妤见立心情绪低落,忙安抚道:“没事,这仗赢了,凯旋那日跟胜仗一起庆祝,往年都是只有父皇母妃庆祝,这一次我要整个大颂都贺我生辰快乐。”
立心笑着点头,陪着谢华妤用完早饭后,用催促着她喝下汤药,待到明微洗漱完毕,同样吃完早饭来交班这才去忙旁的事。
明微一进屋便热络地坐在谢华妤榻旁,温声问道:“殿下,今日感觉如何了?”
“好些了。”
明微点头,说:“昨晚我们粗略聊了一下计划,您要听听吗?”
“当然。”
“温将军说他先潜入炤南老巢,若是能瓦解自然是好,如果暴露,那也能给我们争取时间。”
谢华妤嗤笑,顿觉无语:“太蠢了,堂堂大将军怎么能做这么糙的局!万一当真暴露了呢?”
明微眨巴眨巴眼道:“温将军说,太精细的局容错率很低,这样的话生死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不会牵连旁人。”
“不行,你去把他找来……”谢华妤一急,竟是要掀被子下床,却被明微摁住。
“殿下,其实我觉得这样是可行的。”
谢华妤快要被气死了。
“温礼衡能打能带兵,这样的人不去战场上杀敌,跑去玩潜伏,他脑子有病,你们也同意了?”
言及此,谢华妤突然想起什么。
温磬。
来的时候因骅宁府上一个驿站点跟幽州较近,所以宋鄞手书一封慰问过温磬,甚至宋鄞也提及了来到幽州是做什么的,以温磬的脑子,他会不会猜到什么呢?
“明微,我们现在还是没办法送信出去吗?”
“也不是不能,是有些难,需要拨出人马专门掩护这个人出去。”
不行,太慢了,从骅宁府到幽州哪怕不停歇也要整整三日,一来一回便是六日。
六日,都够他们死光的了。
——宿主,别犹豫了,只要温礼衡死了,这个世界就脱离规则了,我也可以拥有人身了。
——滚。
可系统说的没错,温礼衡死了,整个小说世界就像是脱离了原本的规则和桎梏,大家的命运都可以攥在自己手里,这一仗也能赢,她也能救下骅宁府的百姓。
这明明只需要她狠狠心的事,怎么这么难呢。
谢华妤掀开被子,坐起身:“明微,你陪我去军营。”
“殿下,您身体还虚弱,再歇一日吧。”明微慌了神,可怎么都摁不住谢华妤,她也不敢太用力,只能在床榻旁忙来忙去,结果却是忙了个寂寞。
“不歇了,我再跟你们研究研究。”
她不想她带来的府兵只是一个数字,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若她多想一点,或许就能少死一个人。
谢华妤扯下披风裹在身上,推开房门,明微赶忙上前扶住她,二人风风火火去往军营。
营帐内,宋鄞和温礼衡以及几个副将正就地形研究作战方案,老远便听见脚步声匆匆赶来,紧接着便见谢华妤冲进来,苍白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
宋鄞又心疼了。
“福韫,你来做什么?”
“我是主帅,我怎能偷懒。”
宋鄞无奈:“你受了伤,歇息一二也是应当的。”
“我受伤躺在床上休息,然后百姓在外头吃苦吗?”
宋鄞气得头疼,压着怒火道:“福韫,你何苦事事这般要强。”
“我做不到。”谢华妤闷声说着,转而坐下,淡淡道:“说吧,作战方案。”
众人见状只能将作战方案一一说出,其实没什么巧妙之处,只是稳扎稳打,因为如同温礼衡所说,精妙的计策容错率太低。
谢华妤大概了解后,又跟宋鄞简单聊了几句,一直至午时,众人各自忙活去了。
谢华妤则一个人坐在帐子里发呆,以前写小说的时候,别说普通百姓了哪怕是有名有姓的配角,她也当做是纸片人,只对男女主有几分感情。
可今日,她作为主帅却要率领这么多将士,替骅宁府百姓寻一条生路。
这一刻,她竟是怯懦的想要逃跑。
太多人命了。
直到立心回来,告知谢华妤,她已经将王家那四万五千人全部给宋鄞了。
“怎么变成四万五千人了?不是三万五吗?”
立心道:“有正道可选,谁还会选错的路呢?”
谢华妤有些不安叮嘱:“还是小心些,你去帮忙盯着些。”
“殿下……”立心有些迟疑,她还是想陪在谢华妤身边。
“我没事,在军营里不用陪我,去吧。”
立心点点头,奉命离开。
谢华妤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生长于天地的松柏怎能困于一方天井呢?
她不但要给立心铺路,盈缺,慎儿,她都要铺路。
谢华妤再度看向眼前的沙盘,可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身子瘫软至一旁的时候,好像被谁一把扶住,紧接着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幕已然擦黑,谢华妤人还未睁眼,便嗅到饭香,睁眼时却见立心、明微和宋鄞都在等着她了,桌上做了碗长寿面。
行军辛苦,能有碗面已然不错。
宋鄞“呵呵”轻笑,眉眼间尽是和蔼,立心搀着谢华妤起身走到桌前。
“福韫,生辰快乐,今年生辰虽然你母亲不在,但舅舅在这里,也算是替上你母亲那份了。”
谢华妤笑着点头,拿起筷子,一口接着一口吃长寿面,可不知为何眼泪却不受控制纷纷砸落。
几人慌了神,连连安抚。
可她却摆摆手,只说:“不用管我,我自己消化一会儿就好。”
让她消化一下,这些年空缺的温暖。
她突然不想回去了,留在这里真的很好。
至少有妈妈,有家人,有关心她的人。
时间紧凑,他们只能草草给谢华妤庆生,然后便要各自准备开战,谢华妤笑着看他们离开,然后披上披风走出寝屋。
又下起细雪,纷纷扬扬落在头上,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
她仰起头望着夜空,只能瞧见一轮明月。
倏然有细微脚步声传来,她听见有人在不远处,想起今夜一直未曾露面的人,心中有了底。
但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却一直没有动静,她也没有动,夜风起,细雪纷纷扬扬,将她发丝又覆了一层雪,连同鼻尖也被冻得通红。
脚步声终于再度传来。
“殿下,若我不过来,你是要把自己冻死吗?”
谢华妤唇角弯了弯:“你不会不来。”
温礼衡不说话,只将仙女棒递给她,这算不得多么精湛的手艺,但在古代复原这东西,到底是花了些功夫的。
随即一枚温润的玉佩塞进她的掌心,是那枚银杏叶玉佩,上头刻着平安。
“生辰快乐。”
“谢谢。”
这枚银杏叶玉佩应当对他极其重要,周边纹路早已盘的润滑,应当是日日把玩,如今将它赠予自己,也是打定了回不来的主意。
谢华妤忽然鼻子有些泛酸。
可远处忽然传来立心的声音,她在厨房门口大喊:“谁啊,又做了一碗面?不知道殿下已经吃过了吗?”
立心这个人精,谢华妤真是拿她没办法。
谢华妤瞥了眼温礼衡,见他神色微微紧张,自然心中了然。
“立心,我没吃饱,拿来吧。”
立心端着长寿面走来,见到温礼衡还要故作惊讶地说:“温将军,你也在这。”
温礼衡接过碗,用掌心测着温度。
谢华妤无语地望着她,俨然在说:演戏都演不明白。
立心撇撇嘴,麻溜退下。
温礼衡朝着寝屋走去,将面碗放在桌上,“外面风大,殿下进来吧。”
谢华妤跟着进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暗暗骂了一句该死。
最近这么感性吗?
只是吃到了记忆里的味道,就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吗!
谢华妤放下了筷子,没有再吃。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屋外的风雪,相顾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华妤突然问他:“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温礼衡摇摇头,沉吟半晌说:“没有。”
其实是近乡情怯,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不知是嘱咐她日后莫要太要强,还是嘱咐她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定要万事小心。
万千思绪,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时辰差不多了,温礼衡站起身朝着谢华妤深深一揖,头也不会朝着屋外走去,谢华妤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低声喃喃道:“关祈,你会活着回来吧?”
——会,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