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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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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巨响,将许禾和喻瑾恩惊得不轻。继而,两人皆不由自主循着声音朝门口看去,也便正与同行其余五人的目光对上。
彼时,刷漆木门大开抵在侧面墙壁,门外把手被喻宝紧握在手,他整个左臂紧倚着门。周绫与他贴肩而立,禾颖则紧挨着周绫,许家其余两人小臂撑在三人后背才勉强站稳,正卡在门口。五人显然是突然失去重心,才不得不最终定格在冲锋姿势:胳膊肘冲在最前方,微侧的身子向前倾斜,一只膝盖微屈大跨步迈在身前。
其中还数许军严和许丽琴的步子迈得最大,毕竟两人的另一只脚还卡在门槛外面。
夜风凄冷,自门口几乎叠在一起的人们头顶肆意灌进来。屋内太静,仿佛都能听到门口风过树叶时萧瑟声响。
许禾静默看向门内把手,而此时与之紧挨的墙面处,层叠的报纸已被戳起皮。他目光微移最后落在喻宝紧握的外门把手间,眸光微沉,瞬间悟透了事件原委。
五人都挤在门口偷听,结果喻宝不小心动了门把手,所有人瞬间重心不稳齐齐冲锋向前,又忙急刹车停住,也便呈现出当前“盛况”。
5V2的静默相对使得屋内堕入无边安静,也刚好给了隔壁大哥机会。一曲震耳欲聋的《套马杆(跑调live)》,他们每个字都能听得极其清晰。
“讨骂滴汉子,逆围吴胸哦哦壮……”
喻瑾恩本就仰头仰得脖子酸痛,又遭受歌声如此刺激。她忙低下头,砸下嘴禁不住蹙紧眉捂住脑门。
这歌声比威士忌劲还大,只听几个音便可瞬间爆头。
“诶呀,我头疼。”周绫抬手揉揉太阳穴,喻宝十分默契地扶住她,两人迅速转身撤离。
“我去洗手间。”
“这啤酒劲挺大啊,头好晕。”
“我还有个越洋电话要打……”
许氏夫妇及许丽琴几乎同时说出理由,继而也迅速逃离第一尴尬现场。
门口拥堵的人越少风越大,不觉扰乱许禾额前发,亦凌乱了他原本条理清晰的思维。门“咣当”一声被关严后,搔着他眉宇间的刘海终于归于平静。然而屋内再度只剩下喻瑾恩和许禾两个人后,之前轻松和谐的氛围却早已被突发状况搅乱,徒留无尽尴尬与沉默,以及隔壁大哥的下一惊人live曲目:《往事只能回味》。
许禾双眉颦蹙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倾斜交错的红砖缝隙间。
喻瑾恩则半张脸埋在布满红牡丹绿叶的大红花被下,目光也是四处胡乱飘。
不一会,许禾亦站起身:“你休息吧,我走了。”
她自被子上方偷偷瞄一眼他,闷声道:“好。”
夜里,许禾倚着老式柜坐在炕头,靠近窗口的腿微屈,胳膊随意搭在膝盖。窗帘一侧留出几寸缝隙,月色清冷自其中洒落衬衣衣领,衣领阴影边沿笔直正落在他凸起轻动的喉结。他食指勾过窗帘边微侧过头朝窗外看去,才知清风正悄然拂开层云,星河微闪萦绕弦月,落在墨蓝夜空。
这一天的经过似是放电影,自眼前随机而过。最终,画面定格在灯光微弱时他拥紧她亲吻她额头模样,只是那画面仿佛已被静夜昏暗悄悄掩藏,除了他再无人知晓察觉。就像他对她由来已久的喜欢,经年压抑,已成为他深藏心底只有自己明了的心事。
男孩长身体普遍比女孩要晚,刚步入初中时,他才将将160公分,比喻瑾恩还矮两公分。他的小升初成绩没有很突出,个头小人又闷,总是班里最不起眼的那个。而她却因相貌出众入校便是风云人物,是男生们休息时常挂在嘴边讨论的人。
军训时还曾有人跑来向他打听谁是喻瑾恩,他便是从那时开始关注她。
他始终私以为,她吸引人的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她爽朗的个性。
她坚韧,所有人练正步练得抬不起腿时,她亦从不道一句苦。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麻烦。所以她轻易不计较小事,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是:没关系。她爱笑,听到好笑的笑话会毫不顾忌地露出皓齿笑出声音。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眸中盈盈更明媚过夏日艳阳。
许是心意使然,纵使后来旁人道她万般不好,她却始终是照亮他心底的那抹明净月色。
他喜欢看她笑,却因自己渺小黯淡,只在隔着人山人海时才敢偷偷看几眼。他小心避她百丈远,静默欢喜,便似无忧无惧。
直到军训临近结束的某个夜里,大家在操场间席地而坐为军训汇演练习合唱曲目——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我喜欢》。因是练习合唱,教官没有要求所有人坐在原来位置。也只因他所在位置更靠近灯光,她便拉着小伙伴坐在他身旁。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避开,可他也没敢开口跟她说一句话,只是全程低头看歌词。掐着歌词单的手不觉握得很紧,手心甚至没出息地渗出汗来。
一整夜,他耳畔全都是她的轻哼声。仿佛不经意屏蔽了其他声音,合唱时,亦只有她歌声宛转悠扬在他耳侧清晰回响。
他听她轻唱:“我喜欢清秋的明月,良宵的夜空,漫天的星辰……”
他也在她耳畔唱过:“我喜欢,每一朵暮云每一株绿树,我喜欢你,你应该,也知道……”
却从未曾真正对她道过一句喜欢。
那时,操场边垂柳如丝绦在风中摇曳,恰好拂得远处夜深星转若隐若现,其间蝉鸣总是聒噪,不觉吵得人胸口跳动混乱。
门口有人经过,脚步声将许禾惊回了神,他又听得心砰砰跳在耳畔。
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机会难得他怎会不知?坦白说,他比所有人都急,只不过他心里清楚他必须谨慎为之。他不想在她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没能助她实现梦想,反而耽误了她。
可每每他靠近她,见她安静认真模样,却也总压抑不住会妄想:是不是曾几何时,她也注意到过尘埃般渺小无光的他。
许禾仰头抵上柜门,鬼差神遣般微转过头,眸光愈见幽邃。
她会不会也曾想起他,也还记得那时哼在耳畔的歌,和树梢摇曳间流转的星河?
而此时,就在他背靠方向,只隔着一堵墙的另一间房中。
喻瑾恩用大花被把自己包得似是茧蛹般严实,她双眸轻阖正睡得沉,忽地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手背蹭了蹭鼻尖翻过身,不一会却又翻过来,眉心蹙紧有些烦躁地把手垫到腰下,轻声叨咕。
“诶呀,怎么这么硬啊……”
因喻瑾恩身体抱恙,喻宝筹备已久的“十一全家出动撮合良人计划”就这么泡了汤,许禾的假期恶补计划也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一耽搁就是五天。
许禾假期的倒数第三天,也是喻瑾恩假期的最后一天,京州一清早便下起朦胧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落地窗着了细密雨珠和微薄雾气,隐有寒意自窗口悄然渗入屋内。
许禾怀中抱着暹罗,盘腿坐在榻榻米间,目光透过窗落得很远。院子里落叶未扫,随风散落被细雨淋湿贴紧了蜿蜒石路。
暹罗百无聊赖地在他怀里蹭啊蹭。
金刚站在鹦鹉架间,嗑着瓜子断断续续地哼唱。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哦哦哦……”
而这一次,许禾静默敛回目光,看向金刚却没有制止它,反而不禁陷入沉思。半晌,他才垂眸挠暹罗的下巴,双眸却依旧失着焦,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
“你想不想她?”
暹罗很清楚地喵了一声。
他似是在问暹罗,心底却也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许禾你想不想她?
继而,他目光与暹罗相对,眸中似孩童般明亮满是期待地拿出手机,在暹罗面前晃了晃。
“我们打个电话给她好不好?”
暹罗又清晰地喵了一声。
许禾垂眸翻出通讯录,嘴角隐有笑意自言自语道。
“这可是你让打的。”
暹罗的眼皮瞬间一字平,无奈般毫无生气地喵了声。
许禾连做三组深呼吸才按上拨打,听筒中嘟嘟响了几声,他便清咳过几次,竟比站在全校师生前演讲还紧张。电话忽而被接起来,他却不由得怔住,数秒后才开口问道。
“好点了吗?”
回应他的却是个年轻的男声。
“喻瑾恩去洗手间了,待会她回来,我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许禾全然未听进去,双眉颦蹙,只一心在。
“你是?”
“我是她发小,我叫吴宇俊。那天在早餐店我们见过面,还记得吗?”
他记得。
许禾不禁沉思,亦陷入沉默。
他们怎么又在一起?
两者都未挂断电话,场面安静得十分尴尬,听筒中传出喻瑾恩和吴宇俊的对话。
“谁啊……许禾,给你你俩聊吧……喂?”
听得喻瑾恩的问话,许禾才回过神来,语气平淡。
“好些了吗?”
“没事了。生龙活虎,身体倍儿棒。”喻瑾恩抿了下唇,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小窃喜。
这还是第一次,他打电话来是询问她情况,而不是催她补习。
结果他紧接着便声音冷清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补习?”
许禾你大爷……三百块至于让你这么上心吗?
“反正不是今……”
喻瑾恩话还没说完,便被许禾打断。
“假期只剩最后一天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立刻马上吧。你来我家或者我去找你,你定。”
还她定??去哪还不都是要补习,他给她选择了吗!
“今天我最好的朋友过生日,我走不开!就这样,拜拜!”喻瑾恩用力按上挂断键,随即把手机往桌面一拍,抬眸间眉宇中尽是戾气,“喝什么酒?”
着实惊了寿星老吴宇俊一跳,他勉强扯起嘴角,轻声建议道。
“你觉得……开卫如何?”
一小时后。
城北蔚澜阁整片小区,只有32栋房顶压着厚重乌云,雨丝亦格外密集,似乎整个城北区的雨只聚集光临此处。
首次尝试电话沟通感情,就被无情挂断电话的许禾,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心情。过去的数十分钟中,他先是淡然铺平宣纸,继而又慢条斯理地磨砚蘸墨。指尖捻毛笔,他神色从容般俯身,却在落笔间鬼差神遣地写个“恩”字后,仓促慌乱地在其上打个硕大的叉,便把毛笔丢在宣纸间,旋即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事实是,挂断电话后,他便莫名异常烦躁。他是先在榻榻米前踱过好几圈,才想出写毛笔字静心的办法,只不过很显然,他还是失败了。
金刚和暹罗不知何时都睡了,屋内格外安静。许丽琴的话就一遍遍在许禾耳畔回响,振聋发聩般吵得他心焦。
“我听说华中追喻瑾恩的人可多了。可多了,多,多多……”
他不由得蹙紧眉陷入沉思。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即便不是他,她身边也会有别人打扰到她。那是不是还不如就是他?
门铃声忽而传来,许禾思绪瞬间被打断,语气也便不耐。
“谁啊?”
门外无人回应,铃声却接连不断。他暗自叹口气朝门口走去,刚拉开门便不由得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