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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   “存穗,存穗。”香息溶馀慌忙起身,手在空气中徒劳的抓着,只是烟散了就是散了,哪里还由得人挽留?这次,她是真的,彻底的消失了。他呆滞的目光从手心的一片虚空慢慢的移向唐草薇,眼里恨意渐浓。这个人,曾经是他的朋友…火光中,唐草薇的脸色仍然很好,洁白如瓷,眼瞳深黑妖异,从他认识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变过…这个人,害死了存穗!“唐草薇,你很好!”香息溶馀爆发出尤如濒死野兽的怒吼,欺身上前夺刀,用的竟是拼命的招式,不可原谅,唐草薇不可原谅!如果他不拦他,复逐就是被他所杀,约定就不会完成,存穗也就不会…消失…

      而这时,顾绿章那边却出问题了。

      “绿章小心!”桑菟之本待倦极睡去,猛然像被迎头泼了盆冷水,突然跃起,和顾绿章一起跌入草从里。他看似纤弱,运动神经却很好。

      “什么…”顾绿章只是怔怔的,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所有的精神都在刚才的认知里没有出来。她亲手杀死了复逐,而复逐曾为了她拼命…她看着它的形体一点点变淡消失,似乎有一滴水一样的东西渗出了它的眼眶,掉在火焰间烧得噼啪作响。那是…眼泪?

      “吼烀…”身边齐刷刷围拢三只野兽,眼里充满怒火,既然制约它们的神已经消失,既然她已不是神,它们就要报仇!

      李凤扆下山阻挡蛇类流窜入市至今未归,小薇在应付发狂的香息溶馀时还要分神照料昏迷的沈方,绿章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应付得来的…
      桑菟之在笑,身体微微的摇晃着,那样子就象刚刚在晨风中吹开一瓣的粉蔷薇。火光中似乎是红色花海中仅有的淡,格外的明亮动人。
      “小…”顾绿章本能的兴起一股不祥的预兆,伸手去拉他。小桑会这样笑时,多半,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然后她就愕然的看着桑菟之在一片腾起的白雾中化成了独角含笑的白马。那马四蹄修长漂亮,在火焰的簇拥下微微偏头的样子分外明朗。
      他四蹄扬起,冲向围攻的野兽,随着踢、挑、撞,只只野兽化为面前的一缕白雾被他吸入。
      顾绿章跌坐在尘埃里,格子裙撒开也似一朵在火焰中开放的栀子花,她呆呆的望着身姿矫健行动带风的白色骏马,不知为什么觉得,小桑他现在,给人感觉可以依靠…
      一直以来是他依附着别人而活,原来他仍然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吗?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吗?
      三只猛兽消失在桑菟之化成的白马的口中,余下的做鸟兽散。桑菟之落下地来,扭头看着顾绿章笑,即使是马的形态,那双眼睛笑起来还是风情无限特别的温柔。
      她凝视着依然带笑的桑菟之化成的白马,一点点的,竟然痴了。他怎么可以还在笑?他说过,他不是坚强的人他不吃野兽,可是他始终那么笑…
      她突然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强烈的感觉到,可以被依靠的小桑,也还是脆弱的,因为不管他最后多么强,他都有个弱点叫“朋友”…这样的人,如果不够坚强,一定…会死于伤害。
      顷刻间有些情绪控制不住,顾绿章忍耐着不想让睫间的泪珠落下。她说过她想保护小桑,她想要做他的浮木,可是,每一次都是她伤害他,他保护她…
      “小桑。”她低低的唤了一声。
      “嗯?”桑菟之转过头来微笑。
      “…没什么,突然想叫你。”她停顿了一秒,说道。
      “嗯。”桑菟之化成的白马含笑,没有再问下去。只听得火中草木爆裂的声音向这边不断逼近。
      而那边香息溶馀与唐草薇的交手,也已经到了尾声。香息溶馀已经三次被唐草薇的匕首架在颈部,但唐草薇收刀后他仍然不要命的扑上前去。“够了。”唐草薇冷冷的飘身向后,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锦袍的绣金鲤鱼映着火光一阵明亮,仿佛在泠泠游动。
      “哈哈哈,唐大善人,”香息溶馀也就收手,他好凄凉的笑,语气甚是哀怨,与其说是笑不如说他在哭,“对待自己的未婚妻,也能无动于衷,唐大善人,你好狠的心啊…”
      唐草薇有未婚妻?顾绿章和桑菟之都是一怔。
      难怪那时他叫的是“存穗”。小薇居然也找得到未婚妻。两个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脸上,心里分别掠过这样的一句话。
      唐草薇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原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语调也毫无起伏,他慢慢的说,“要见复逐,你也见到了,要见存穗,你也见到了。至于他们要死要活,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香息溶馀眼角有些微的抽搐,继而他恨恨的盯了唐草薇一眼,竟是甩袖放声狂笑而去,语气怪异扭曲:“好一个与我无关,我妹子看中的好人,唐草薇,哈哈哈…”
      “他走了?”李凤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微微一笑扶起沈方,语气徐缓的问到。
      “没事了自然就走了。”唐草薇微微闭眼,漠然扫视了一圈满地狼籍,“我们走。”他说完就笔直的走了,虽说环视了一圈他的眼神依旧像没有焦距的哪也没看----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看。
      “小桑你先带他去医院。”李凤扆看着他笔直离开,回头扶过沈方,“我和绿章回异味馆拿东西,随后就到。”桑菟之点点头,看了顾绿章一眼,把沈方负在背上,向钟商市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奔去。
      顾绿章自从坐到地上就一直没有起来。
      “绿章。”李凤扆温和的微笑,白衣的每一寸都是干净的,丝毫不显凌乱。他也没有伸手拉,意思却很明了。
      空气里充斥着皮毛烧焦的呛人味道和血肉烤熟后散发的腥甜得腻人的香味。救火车的声音和人的喧哗也越来越近。
      “凤扆,我再坐一会好吗?”顾绿章低低的应了一声,眼神不是往日的清澈,显得有些茫然,“就一会好吗?”她原不是任性的人,可是,可是,如果上一次她差一点杀死了明紫,那这一次她真的用自己的手杀死了遥远…如果不是为了她,小桑也不用吃下那些他原来死都不愿当做食物的野兽。是不是她把一切搞糟的?她知道不该这么想,却不得不这么想。
      她捂住了脸,却没有哭。
      火焰燃向身边,气息灼热的扑到身上。
      一阵沙沙的声音,衣裳佛动草木,有人在面前蹲了下来。“哭吧。”李凤扆温和的说,“如果想哭就不用勉强。”
      “没有…”顾绿章眼里的神色映着跳动的火光很是幽幽,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她轻声的说,“凤扆,为什么要哭呢?哭能改变什么呢?”
      她还记得,有年夏天,国雪打球伤了手腕,打了一个月石膏。那时她问他,疼吗?国雪点头,疼。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痛苦的神色,表情和语调却还是沉稳坚定的。
      疼的话,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她低声的问,抬头只见一泓明澈的黑: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他望着远方,侧面的轮廓很分明。
      他是那样回答她的,他一直是那样的…顾绿章的指尖还有血渍,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那是一种保持尊严的习惯,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哭…只不过是,哭了又有什么用?
      “总是有好处的。”李凤扆的声音很稳定,她抬起头。
      “一场痛哭总好过哀乐两忘。”他稍稍停顿,似乎因为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二十四岁前从来不会哭,但是他后来学会了,他说哭的时候感觉不错,也许以后多到别人坟上掉几滴眼泪。所以绿章,在还能哭时,不用逼自己看得那么透澈。会哭其实是件不错的事。”李凤扆站起身来,火焰中他的身材笔挺颀长,卓越不凡,“走吧,”
      顾绿章默然的把手伸给他。
      站起来的一瞬,她终于哭了出来,关于未来,关于过去,关于自己,关于别人…从小到大,严谨的家教告诉她,要做沉稳的人,不可以任性。她总是充当着完美的倾听者,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也会脆弱,从来也没有人告诉她,在悲伤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哭…
      李凤扆,实在是一个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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