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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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行人陆续离开已经变成火海的地方后，被山路颠簸得苦不堪言的救火车司机终于艰难的把车开到了钟商山顶。
入目横尸满地的奇异兽类让他们大吃一惊，被烧死的巨蟒又引起了更大的轰动，不过当然，这些都已经与离开的人无关了。
次日。中华街，异味馆。
花梨木架上陈列的瓷器和玉器一如既往的流转着年代沉积形成的光泽，古老的摆钟按秒走着它的步子，芙蓉镂纹的青铜香炉中燃着不知名的干叶，壁上的描金鹦鹉琉璃盏里，中世纪的贵族蜡泛着暖黄色的光。
在这里，时间似乎永远缓慢，昨天的喧哗没有给它留下哪怕一丁点痕迹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不论经过多少次、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件，这里好象永远能保持它的平静。
异味古董咖啡馆，一个神秘的地方。角落里仅容十人的咖啡座上今天却有五个人，比起平时实在显得有些多了点。
“小薇的未婚妻？”沈方的表情好象是被谁打了两拳又捏住嘴硬塞了七八个水饺，说不出的惊讶。他的蛇伤已经不碍事，正在住院恢复阶段，他却溜出医院跑到这里来了，任由急得快跳楼的护士在医院里翻天地的找他。
他好奇得要死，视线一个劲的往唐草薇那里飘，唐草薇只管闭目养神，根本就不理他。
“是呀，刚听说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顾绿章笑了起来，眼神清澈干净，“对了，小桑，那条蛇扑向沈方，后来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她端起茉莉花茶来浅浅的喝了一口，不经意间有一片茉莉花瓣顺水咽下。
桑菟之把鸭舌帽拉歪了一点，靠在椅背上笑得艳艳的，面前的茶倒是一口都没有喝。他风情万种的用眼神挑挑沈方，“那条蛇对他做了什么，你问当事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沈方叫了起来，“说得好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电视里正在播放昨天大火的报告，镜头移向一条被烧死的蛇，焦黑焦黑，皮肉翻卷。沈方干呕一声，顾不上继续发表不满，走过去关电视。看过了昨天大大小小扑天盖地的蛇类，又被那玩艺咬了一口，对于蛇他算是彻底倒足了胃口。
“后来我猜想是----草薇制住了香息经理，而存穗姑娘则召雷劈了化蛇。”有个人一直只是安静的倾听，此时语气徐缓谦和的插了一句。桑菟之的眉梢带着笑望着他，算他默认。
这个人当然是唐草薇唯一的雇员李凤扆。今天不是周五不用洗窗帘，古董早上已擦过，快要过期的东西也都已清理了，蔬菜他方才已在路过的蔬菜车上买了最新鲜的，地傍晚才需要拖…因此他才难得的和几人一起对坐喝茶。
“我想也是这样。”沈方立刻就忘记了他要修理桑菟之的事，兴致勃勃的发表见解，“凤扆走了就以为可以挑软柿子捏，门都没有！蛇品太差活该被雷劈。”他很自然的把自己比喻成软柿子，还得一点没觉得不对，其余三人不由莞尔。
“对了，倒是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沈方的神经粗得可以跑马，意识不到问题所在的提出他感兴趣的另一个话题。“刚才小薇说复逐会给见到它的所有人带来灾难，我的已经应验了，”他拉扯了一下脖子上的包扎绷带，“你们的呢？”
顾绿章认真想了想，她微笑着摇头，“没有。”
桑菟之只是笑，笑得他又开始有扁人的冲动。
李凤扆坐得很端正，微微一笑：“没有。”
唐草薇更加不像有。
“什么啊，就我一个人？”沈方哭笑不得的重重坐回去，端起茶来猛灌，“小薇说的一点也不准，事实证明根本是谬论，我这个人纯粹是天生比较倒霉。”他却完全不记得他原本是听到复逐现身时说的几个人都要倒霉了而担心得不得了才偷跑出来的。
明紫化成的猫轻盈的从窗台跃进顾绿章怀里，试图挠她衣服上装饰的绒球。绿章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的啊了一声，“我看见了复逐的眼泪。”
“？”“……”
“人的眼泪代表悔恨，鬼的眼泪代表着重生，复逐的眼泪代表什么？”桑菟之十指交叉在胸前，有趣的笑笑。
“不可预计的将来…和希望。有人语气淡漠的接了话。
“诶？”
接话的人肤色白皙，唇色鲜艳，眼眸仿佛用眉笔细致的勾描过，却因为眼神平视而显得神情有点呆板。这人是唐草薇。
“嘿！”他淡淡的说，“灾难是避免不了的，希望，谁知道呢。”
“希望…”顾绿章在心里细细的念着，似乎心上哪里被这两个字点了一指，在出神。有希望，那么是…留下谁的希望？
小桑？小薇？沈方？凤扆？她还是国雪？
谁的希望？各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升腾，关于不可预知的未来…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
喝过下午茶，沈方说他要回去医院以免医生发飙给他多开三天的药，草薇要去送昨天钟商市三高办公室订的梅竹喜鹊屏风，凤扆发现大门出现了裂纹需要修理，于是就只有顾绿章和桑菟之一起回来。
“小桑，你觉得小薇以前会是什么样的人？”顾绿章和他并肩走，说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眼神特别清澈漂亮。
“是个好人吧？”桑菟之的眼睛笑着。他的头发从那以后就不再留长，看来比以前清爽了不少。他找了个台阶坐下，“原谅他了？”
“嗯。”顾绿章和他一起坐进墙底下台阶的树阴里，心情很温柔，“小薇他也有过未婚妻，我从来没想过，他以前不一定就是现在这样。如果原本不是这样，那么，很久很久以前的小薇…会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也许是不得已的，也许会觉得寂寞…”她安静的看着天空中被风吹起的落叶，“想到这些，我忽然觉得可以理解他了。小薇或许也曾经是像小桑一样的好人。”
像我一样的好人？桑菟之敛眉笑得艳艳的：“绿章。”
“小桑是很好的人，呐？”她听着那语气不由笑了起来，“不要不承认。”
“嗨…”桑菟之不承认不否定，只是笑了笑，拿出两个硬币来在手上抛着，“回家后，我给复逐和存穗卜了一卦。”
“结果呢？”
“吉。”
“吉？”顾绿章一怔即恍然，“你是说往生了？它们不是都不能转世吗，难道小薇…”
桑菟之只是轻轻的笑，像湛蓝的天空中飘起了一阵粉色的蔷薇雨。
这件事情就算这样过去了，大闹过后生活重又归于平静，没有什么不一样。
会有希望的，呵呵，是谁的希望呢？
祭典之后，苏颋因惊驾获罪，由礼部尚书贬至益州任大都督府长史，汾阴的苏二公子府则被一把火一夜间烧成残垣断壁，赶赴祭典而借住在府上的苏氏一族嫡系子孙全部葬身火海，苏氏这一曾经的大族也就此没落。
曾有好事者传言，火起当日有十八岁样貌男子出入苏府，将机要文件尽数席卷而去，此事未知然否，但安史之乱，确就从这一夜起揭开序幕。
当日在场之人，或革职，或流放，或贬官，或处斩，亦无一好下场。复逐，最终还是依照天定的职责，给见到它的每一个人带来了灾难。
复逐自此消失了一千余年，直到过去了十个世纪才有盗墓的人从唐玄宗墓里盗出了一块铜镜。
这块铜镜，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青蘅古镜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