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落倾颜》花伴泪

1、序章1

　　姹紫嫣红，篱外芳翠满桥东。茂竹淡绿掩轻黄。相拥。暗香重透候王宫。

　　梳洗过后，大理国温暖和煦的日光透进窗来，碧绿青翠的树影映在古老的镜子上。

　　湘陵轻抚着自己如同凝脂般的面颊，轻声叹息。

　　岁月如梭，这容貌早已经历无数沧桑，如今依旧如笑春风，恰似在嘲讽她所经历的痛苦是多么虚无缥缈。一切向不曾存在过。受了伤的痕迹，沉浸在漂泊的时空里。

　　她伸出手去，捻起妆台前的发簪，惨淡一笑。

　　“公主。吉时就要到了，请您快换上嫁衣吧。”

　　“皇兄在焉？”她无奈地举目望向窗外，彷若那漂泊的浮云正如自身一般，轻无所依。

　　“回公主。皇上正在天龙寺接待大宋来使。”

　　一阵踌躇，她将发簪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里，拽袖抬手将其交给下人，与嫁妆一道摆上马车。这才起身道，“更衣吧。别让皇兄久等了。”

　　“是。”

　　她要嫁去的地方，曾几何时在耳边荡漾回响，是那样美丽让人憧憬。而如今，她却宁肯守在皇兄身边一生，也不愿意嫁到那遥远的地方，跟着全不认识的夫君共度余生。但是，大理国的安定是靠多少汗血换来的，她不能也不敢给它抹上污点，她不能让皇兄为难……

　　段正严在天龙寺给她和几个姐妹，办了场轰轰烈烈的送行仪式——他似乎特别热衷于将自己国家的宝贝上呈给大宋“天国”。

　　前些年一直入贡大理马、麝香、牛黄、细毡，今又将她跟几个姐妹一齐“赠”予大宋。也不晓得这究竟是为了和平友谊，还是想将他大理国拱手让人。得到的不过是大宋的几个封号罢了。

　　顶着红艳的盖头，压抑得难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不记得皇兄都跟她讲过些什么，只是被他紧紧握住小手，听他在耳边讲述祝福与不舍的话语。浑浑噩噩点着头应着。心里想说的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马车缓缓走着，她的心却不曾走开。随行的军伍延绵漫漫，华丽而孤寂，壮观而清冷……

　　在颠簸之中，她一遍一遍地回忆皇兄给她讲过的故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皇兄十九岁那年，不爱学武也不懂武功，被其父亲和伯父逼迫离家，便由此展开了他的江湖之旅。听他说，大宋之人淳朴友善，豪情万丈，说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她也因此动过心。可她毕竟女儿身，要那样惊天动地的友谊作甚。

　　更何况，她的身份是与众不同的。

　　她是妖狐族的遗孤，六岁时幻化成人，被寄养于大理皇室。

　　幸亏那段正淳也辨认不出，见她生的玲珑可爱，加之伴她出逃的妖族施予的魅惑，他便理所当然地将她留作公主。

　　要是早知竟会遇上远嫁他乡这等事，她或许不会愿意躲在人情冷暖的大理皇庭。当初就该跟着待她的好皇兄闯荡江湖，然后一去不返。

　　虽然远嫁仍然能够保证她不被仙家发现，但住进大宋府邸，嫁给一介武夫，又何尝不似取她性命呢？好端端的一生富贵命，就这样断送了？

　　湘陵轻蔑地一挑冷笑，修长的手指挑开盖头。

　　一番周折跋涉，仆仆风尘地来到达了大理国的边境。四野茫茫，草迹微斑。弥漫着空旷寂寥的味道。

　　姐妹们的马车并排而行。速度愈来愈缓慢。

　　前方领队朝两旁散开，围成诺大的圆，将她们所在的马车保护其中。“公主。前方有溪流，马车难行。请公主们下车，转由藤架抬过。”骑着高头白马的领头官人挥手让后方军伍止步。

　　湘陵可是闷的难受，听说能出来透气，顿时人都精神了几分，赶紧蒙上盖头道，“也好。路途漫长。既然有溪流，那可容我梳洗片刻。”

　　“公主请。”他撩开帷帐，俯身向她行礼，话音未落，她前腿一迈，竟已奔出了轿子。青盈盈的草地，陪衬着她艳丽的颜色，铃儿般清脆的声音，在小林中盘旋回响。她的丫头锦洛见状，赶忙跑来扶住她，抑制了她活蹦乱跳的冲动和无休止的嬉闹，“公主，这里这么多人瞧着，您就老实着点，别让他们看了笑话。”

　　另几位姐妹则没她这样欣喜，迫不及待冲出马车，而是在里面赖了好一阵也不见动静。

　　漫天蔚蓝的颜色，映在水中，那样柔和。她真想掀开盖头喘口粗气，扬起的手却僵在了空中。

　　突然，草丛之中，一个男孩正躲在树旁，偷偷地望着他们。

　　官人见她不动，便顺着她的方向望去，猛地一声呼吼，“是谁在那里！！保护公主！有刺客！”

　　男孩像被吓着了，登时脸色惨白，将自己隐藏在树后。

　　众下“刷”地抽出手中兵器，警惕地逼近他。谁料男孩一退，他的身旁有一头雪白的豹子便冲上前来，气恼地冲着官人发出“呼呼”的怒气声。尽管孩子相当可爱，但他的雪豹却令人不敢恭维。见了雪豹气势，无人敢再往前。

　　她远远的看去，只见那如雪色一般矫健的豹子旁，可爱的少年正大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紧紧盯着自己，满满载着好奇……湘陵稍事惊讶后，轻轻地，露出一丝和缓的微笑。随从来不及阻拦，湘陵已站起身来，拽着瑰红的裙角，小心翼翼地跨过溪流，来到孩子身旁。伸手抚摸着豹子的前额。娟秀的脸庞从盖头下露出来，“你快回家吧。这行伍经过，并无侵犯领地之意。你不需要担心。”

　　男孩羞涩的脸颊上泛起一层红晕，骑在豹子的背上，又一次深深地望着湘陵的眸子。“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官人怒不可竭，“哪有这等道理！公主。莫要与他纠缠。来人。将那孩子拿下……”

　　“慢着！”湘陵厉声呵斥道，“此处尚且是我大理的境域。不到汝等任意妄为。”她说罢，又转而温和地对他道，“姐姐不会再来了，大理也是……那个地方，也是……”

　　“可是姐姐！”

　　“不要多说了，”她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我心意已决，你快走吧。”

　　“雪镜知道了。”他的表情先是失落，继而天真烂漫地笑着，趴在豹子背上轻快地向远处跑开。不多久又顿住步伐，回首遥望，眼里充满了疑惑神情，“那位漂亮姐姐对雪镜真好！银。你说呢？”

　　豹子扭过脖子来，喜爱地在他腿上磨蹭。

　　此时姐妹们也纷纷走下车来，梳洗打扮。彼此挨近，低声絮叨，偶尔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