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落倾颜》花伴泪

2、序章2

　　湘陵对这样的谈论并不上心，依旧乐着。可锦洛捏着拳头，紧紧盯着她们巾下的朱唇，像是想要用糊剂将那沾黏起来。“公主。您难道不生气么？好端端非要抽什么签。若不是时运不济抽中了下签，公主定是嫁给王族的富贵命！”见湘陵脸色微变，转口又道，“现在不是几位公主瞧不起您，锦洛替您不值嘛。”

　　湘陵不以为然，全当作不曾听见。开玩笑地道，“锦洛。你去替我向几位大人打探一下，不知道我那家那将军人品样貌如何。要是长得比王族俊俏，我倒是会心安一些呢。”

　　“公主真会安慰自己。好好，锦洛这就去。”她嘟起小嘴，满不乐意地离开了她。

　　方见她走开，湘陵便回到轿中，闭目静坐。在无尽寂静之中，轻轻念起那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这。

　　是诅咒还是祈祷？

　　仪仗队一路走了许多天，终于临近宋的城墙。官人取出通牒，策马道，“快快打开城门。迎接大理公主入境。”

　　城门“咿呀”缓缓打开，也打开了她怀揣不安的心。

　　城内掠出一骑。马上之人正装打扮，面容和蔼，略带着笑意道，“臣下来迟，有失远迎，望公主恕罪。请随我等入城洗尘。开城迎接！”他的声音洪亮清脆，豪情万丈，不拘礼节。湘陵被这嘹亮的嗓音从梦乡中惊醒，不禁暗暗称奇。

　　官人道，“来人乃兵部尚书赵子恒大人。”

　　赵尚书道，“天色已晚，还请各位公主先到城中的府邸歇息。”

　　湘陵伸着懒腰，偷偷地往轿外看去。尽管已是黑夜，城中仍被绚丽的烟花照耀得一片灯火通明，人们呼唤着，兴奋着，像是对大理的人特别的热情。

　　锦洛四处观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觉走得快了几步，竟撞上了在旁慢行护送的，赵子恒的马匹。“哎哟。大人。对不住对不住！”锦洛回过神来，低头吐舌，暗自一笑。

　　马上之人仔细地打量这不懂事的丫头，倒并不在意。“不打紧。你是哪位公主的侍从？”

　　“锦洛是湘陵公主的丫环！”她自豪地道。

　　“哦？是将要嫁给云卿的那位公主啊。”他感兴趣起来，便细细问去。

　　隔着车帷，湘陵隐隐听见他们在的谈话，一颗远嫁而来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尤其是在溪边遇见的那个孩子，他坚定的双眸，透着包裹童真的心，他那样坚信的，究竟是什么。她摇摇头，心道：我不会，也不可能回去了，不管是大理，还是，我的妖族……

　　众人将一切安排妥当，让她们舒舒服服地在府邸休息。

　　一直闷闷不乐的湘陵至今仍不见起色，她只是冷着那张素来柔里夹刀，活泼中泛着孤傲的脸颊。

　　赵子恒持兵器守在她的门外，增派人手加强守卫。“公主若有何吩咐，只管唤我。”

　　“不劳烦大人费心。湘陵若有需要，唤锦洛来便是。”

　　“臣受皇上之命，保护好公主的安全。若公主有半点闪失，臣便是万死不能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失。何况公主将成为云卿的妻子，臣更当照顾妥当。”

　　“原来尚书大人与夫君是好友。”她扯下盖头，褪去红艳的嫁衣，边伸手拉开房门，边道，“赵大人。湘陵想出去走走。闷在轿子里一天了。”

　　没想到赵子恒低着头，方一瞥她的装束，猛地怔了怔，立即直起身，眼疾手快地将房门拉紧，死死地扣住，“……公主！您在婚嫁中，不能随意将婚服换下……”他紧张地道。

　　湘陵隔着门，嬉笑道，“怕什么呢，有尚书大人保护，湘陵不过出去走走便回来，又不是做什么危险的事。”

　　他意识方才的紧张有所不妥，若惊吓了公主，那可是斩头大罪。“那，那个，请您暂且不要走出房门。庭院还在布置，等下人们做好了布设，便让锦洛随您出房。”

　　“怎么尚书大人不能陪我吗？锦洛那丫头上哪里去了。”她抱怨着，望向窗口。屋后一片宁静的荷塘，倒映着皎洁月光，粼粼荡漾着清波。“还想着散散心呢。”

　　她扭身趴在软榻上，晃动着双脚。

　　料想他赵子恒也不会进屋里来。便放心地，“刷”地展开她白如冬雪的九尾，软绵绵，毛茸茸，漂漂亮亮的，相当于抱枕般大小的尾巴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摇晃，“张牙舞爪”且又“群魔乱舞”。

　　在没有人理睬的时候，倒是能记起来自己还是个妖狐。她和别人之间，总有那么或多或少的距离，人与人尚且如此，况且她是妖呢。

　　皇兄并不在乎她们嫁的对象是何许人，他所说的为她好，都不过是一厢情愿。她却怀着丝丝担心，担心她就此与不相爱的人，一晃就是半辈子。

　　常常看见老人们坐在树下乘凉，她就很害怕，未能知道，等她老得走不动了，容颜衰退，会不会有人相互扶持依赖，坐在漫漫花丛中嗅着花香，谈笑风生，携手共看日出落。

　　也许她应该回到妖族去，修炼些长生不老之术，回到族人的身边幸福度日。伤感的时候，她才稍有收敛地把尾巴耷拉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

　　但遥想当年，她与姐妹一语不合，离家远走。是皇兄段正严（即段誉）将她从冰天雪地里救起，精心地呵护在怀中，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不至于被冻死。说起来是欠了皇兄的人情，就这么走了怎能符合道义，给皇兄带来的麻烦又由谁来承担。

　　她本可以扭身便走，闯入深林从此不问世事。隐居起来更不易被捕杀她的仙家发现。想得太多，反而变得寸步难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哼。嫁给武将。还真是让人期待。”她自嘲地道，心下却在想：真是期待呢，如果将军夫人逃跑的话，他要如何是好。

　　孤馆深处，只身茕茕，秋声萧瑟，闲愁难禁。

　　飒飒霜惊鸳瓦，翠幕轻寒微透。长门深锁悄悄，满庭秋色将晚。

　　皓月如钩，一敛微寒。清宵别梦如此惆怅，辗转反侧，任旧时对婚嫁的缕缕向往渐渐消淡……

　　真想出去看看。锁不住好奇与自由的蠢动，她心道：只是去走走，绝对会准时回来的。

　　于是她动用了那股令人畏惧的力量，制出奇幻的景象，由房内释放，模糊了赵子恒的意识。一掠瞬影迅速飘出了房间，跳上高高的屋顶，笑道，“想困住我，还早得很呢。嘻嘻。多谢大人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