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秋狩（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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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慕瑾月叩见娘娘，娘娘金安。”恰逢这个月的十五，慕瑾月在下首恭恭敬敬地谒见我。
“起来罢。”我淡淡笑道，却不失威严，“瑾月妹妹，鹤兰宫住着还习惯么？”
慕瑾月听了这话，眼圈霎时间有些发红，然而还是恭谨地答道：“奴婢一切都好，多谢娘娘关心。”
昨日，元昶正式册封了谷慕族郡主慕瑾月为“良人”。然而慕瑾月的新婚之夜过得并不好——那日里，我本是已经准备睡下的，孰料下人忽然报说皇上来了。我还没起身，就见元昶衣冠不整地冲了进来。
“皇上这是……”我有些疑惑，不禁问道。
“没事，”他一如平常一样坐在床沿上，坦然道，“更衣，朕累了。”
“皇上，”我移到他身旁，疑疑惑惑地道，“您今晚，不是应该……”
“朕去了，”他一扬头，孩子似的一脸挑衅地望着我道，“朕该做的也做了，如何？”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道：“您今晚总该留在鹤兰宫，瑾月……”
“皇后，你一向谨守礼法，朕来问你，”元昶故意摆出一付认真的样子道，“慕瑾月即便是贵人，她也只是个妾室，是不是？”
“这个自然。”我心里觉得好笑，已经猜到他下面要说什么了。
“那么夫主是不应该在妾室的屋子里过夜的，对不对？”元昶颇为固执地继续道。
“皇上，您这……”我半嗔半笑道，“这传出去……”
“你不累，朕可累了。”元昶装作不知，一脸坏笑着，抓住我的手道，“还不过来更衣……”
…… ……
话说回来，慕瑾月的新婚之夜大抵就是在几近“独守空房”中度过的，册封为良人后，趁着我有月事，元昶在她那里大概过了有两三个“半夜”，就再也不去了。而偏偏元昶找的理由，又是那么合情合理——依祖制，縢妾有数，留宿有度——故而连太后也说不得什么。
不过对于慕瑾月，我多少还是有一点怜悯之心，在慕瑾月承宠之前，我并没有依往常让女官给她服下红花药水——这个女子既然是我引荐的，就要多少为她留下一些诞育龙脉的可能，同时，她身上还背负着联姻的使命，我就更要给她留下诞育龙种的希望，以免外朝说三道四。
然而，当我像往常一样查阅元昶的起居注时，却意外地发现，元昶在鹤兰宫行鱼水之事后，从来没有“留”。（注：“留”和“去”是古代嫔妃侍寝后的规矩，皇帝若果说“去”，那就是说不给嫔妃诞育后代的可能。汗，我解释得尽可能易懂了，最近河蟹的文字比较多，还是应该注意一点。）
不与异女生子，对我，这不仅是天子的承诺，更是我们之间结发之情的流露。
从此，外朝对我和元昶的结发之情彻底了然，外家朝臣鲜有人打着把自家女孩儿送进宫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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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七年秋，在我们给二皇子取名为“承泰”整整五个年头的时候，大齐国终于迎来了我们一直期望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次臣妾要这个。”我照例从年下进贡的岁赋中挑出了一个小巧的鼻烟壶。
“这算什么？”元昶笑蹙着眉道，“今年不比往年，你瞧这岁赋都是翻了几倍地交上来，就连云州的岁赋都超过了以往。委屈了你这么些年，莫要再减省了。”
“那些好的都太笨重，”我笑道，“臣妾宫里什么都有，真的不需要再做浪费了。”
元昶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有一样东西，你今年非要不可。”
“什么？”我有些好奇道。
元昶不答话，径自牵过我的手，来到殿外。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立在殿前。
“如何？”元昶笑道，“这个，你今年秋狩的时候非用不可。”
我笑着谢了恩。提起秋狩这事，倒是几天前太后提出来的——太后说今年年景好，皇上也该依照祖制行围猎之事，以示不忘根本。我原以为元昶对这种玩乐之事是不上心的，孰料他倒也很有兴致，竟然特特地为我准备了良驹。
“皇上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马？”我笑问道。
“自然是海西，”元昶有些得意地笑道，“当年卿卿在海西策马狂奔，可谓是一见倾心。看得朕的心都住了。”
狂奔？我不禁哑然失笑，那日里原是羊脂不受控制，我才会一身狼狈地见到元昶。可说来有趣，若不是那日里元昶骑了爹的墨璧，羊脂也不会那般地不受控制，我们的相遇，大抵也不是在那时了。想到这里，一道灵光瞬间攫住了我的思绪，那仿佛是一句很久以前的预言——
“施主此生，命必极贵，起伏有数，但贵因一瞬。故而须记取，万事随缘……”
随缘……
难道说，我命中的极贵，是在那一刻，就定下的么……（此处参见本章末尾注释）
“想什么呢？”元昶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现实，“怎样，朕这份礼物，送得如何？”
“真好，”我回过神来，由衷地道，“送到臣妾心坎儿里去了，谢皇上隆恩。”
秋狩的地点，是太祖皇帝生前钦定的“上林行宫”，在京师的北边，距皇城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宇文一族以马上得天下，故太祖爷教导其子孙切不可忘本，除国事堪忧之时，帝王必亲行秋狩。元昶初登大宝时，内忧外患比比皆是，现在内患虽仍在，但尚不足为惧，况外忧已解，再不行秋狩，可就说不过去了。按照惯例，皇后身为六宫女主，是必须要留在宫里的。可这次不知怎的，太后和太皇太后竟然都要我跟在元昶身边，伴驾秋狩。
“皇上登基这么久了，你可千万要学会固宠，这时候最最关键，你万不可离开他身边……”这话从太皇太后嘴里说出来，我是一点也不惊讶。倒是太后的话让我有了一点疑惑——“皇后也辛苦这么些年了，倒也该去乐和乐和。”
还是因为梧鸢的事情，元昶对太后的态度在这几年里并不是十分热情，我猜想太后此举大概是在有意讨好元昶。况且我本就不愿意一个人留下来守着空荡荡的宫殿，于是便顺水推舟，跟了元昶去上林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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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遵太祖遗训，皇上及诸兄弟、皇子、大臣，前往上林行宫狩猎。为了以防万一，我特特地叫黛芸也跟了过来——这些年，在我的暗中支持下，她和十三皇弟一直偷偷摸摸地有书信往来，上林行宫这里没了林太嫔的管束，他们两个反倒更好行事。
“今日车马劳顿，诸臣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开围场狩猎，”好容易到了行宫，元昶的神色颇有些疲惫，便吩咐道，“羽林军即时待命，以防宫中有急奏传来。”
众臣领命，纷纷退下。元昶思量了片刻，突然开口道：“老十，你留下，朕有话说。”
我命人早早地收拾完了寝宫，方才便一直留在后殿留神元昶的吩咐。我这时本已经端了点心出来，可巧元昶又留下了老十。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哦，”元昶一扭脸瞥见了我，有些疲惫地笑道，“进来罢，正好要和老十谈些家事，你原是应该知道的。”
老十见我进了来，面上颇有些尴尬。但却恭敬地行礼道：“臣弟见过皇后娘娘。”
我淡笑着要他起来，便坐在元昶旁边，留神听他们说什么。
“老十，”元昶笑道，“朕这次，是旧事重提。几年前，朕跟你提过好几次你大婚的事情，那时恰逢先帝三年丧期，后来云州又出了事情，左右耽搁，才放到了今天，现如今，你也过了双十，可不能再拖了。”
“皇上，”老十的面色有些发红，看上去到有些不好意思，“臣弟，臣弟……”
“本来这事情该与你母妃商量，不过，她……虽说如此，朕不想委屈了你，”元昶解释着，复又玩笑道，“难不成，你自己有了中意的？”
“皇上，”老十跪下道，“嫁娶之事，本是父母兄长之命，臣弟并不敢自专，如今，如今……只凭皇兄做主。”
“也好，”元昶点点头，仿佛舒了一口气道，“总算等来了你这一句话，好罢，这就让皇后帮你看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也跪安罢。”
老十就势在地上又行了礼，便出去了，我的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
“留神帮他看看，”元昶转头笑道，“他实在也老大不小了。”
“皇上说的是呢，”我笑道，“不过说到这婚事，臣妾倒有一件相关的，不过，这也得皇上点头才成。”
“哦？”元昶挑眉道，“说来听听。”
“臣妾想着，芝兰跟在臣妾身边也有许多日子了，现如今也出落历练得不错了，臣妾想……”
“给老十？”元昶将身子歪在一边，思量道，“人倒是不错，就是家世差的远……”
“怎么能让她做王妃呢？”我忙补充道，“再好，也不过是臣妾身边的丫头，断不能委屈了十弟，要是皇上恩准，”我顺势倚在他身边，笑道，“就让芝兰做个侧妃，您看呢？”
“也好，”元昶思量了一下，却笑得有些不自然，“芝兰也该嫁出去了，只是……你考虑的倒是面面俱到。”
我心下一惊，难道他察觉出来了什么？但我仍旧不动声色，装出一付自然的表情，故作开心地笑道：“芝兰跟了臣妾这么些年，臣妾只是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十弟人品忠厚，一定会好好待她，对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我说着，边轻轻地摩挲着元昶的双手。
“是么？”元昶笑道，伸过胳膊来紧紧揽住我，道，“看来，朕没有做错……”
“早些让芝兰过去罢，”我装作听不懂他的试探，呢喃一般地央求道，“今晚上，就十弟那里最冷清了，身边没有伺候的人。”
“好。”元昶很利索地答道，“让他早些经经男女之事，以后大婚也容易些。小顺子，带芝兰去老十那里，就说是朕的意思，今儿晚上先圆房。回宫行大婚礼后，再册芝兰为侧妃。”
我略有些不安地舒了一口气，含笑地听任元昶的决定。
注：关于那句预言，记不清的亲看这里：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681&chapterid=8 （我们小玉这回终于醒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秋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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