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少都不知》伐如是鱼

16、第十六章

　　学校开集会，黑压压的人群坐在草地上忍受蚊虫叮咬，全校那么多的人挤在一堆，草地上唧唧喳喳成一片。
　　“好挤啊。”小疏紧挨着霏郁坐下。
　　“很热啊。校长大人想干吗？”路雪念叨。宁宓咬牙：“我好想把校长当沙包……”
　　霏郁傻笑着，听见主任在主席台上说：“同学们在闵然这么久，应该非常清楚学校和年级充分考虑到大家的身心健康，所以男女交往问题上一直都抓的比较严格。可是不少男女同学交往过密，这不利于大家的发展……”
　　“和发育。”不知谁在台下说，引来一片笑声。
　　大家从来都不把这个当一回事。该恋爱的还是拆不散。
　　谁都知道早恋无果，可是还是义无反顾，说不上为了爱，也许是好感，虚荣心，攀比，寂寞，恰好有这么个人，出现在这个时候，在一起，久而久之成为习惯，再久了就麻木了，好像舍不得放开，也许是懒得放开。
　　是贪恋这种感觉，说穿了不过是要找个取暖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利益共存，一举两得。
　　如果是真心喜欢，何必在这个年纪说穿？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何必徒增对方烦恼？珍惜这种感觉一辈子，等到适合的时候，再告诉对方心情，不是更好吗？
　　霏郁突然觉得自己悟性提高了，正想和小疏分享自己的感情观，小疏却嗤笑着冒出一句：“主任年轻时一定是可怜没人爱吧？”
　　霏郁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是啊，自己这番感觉，是不是也有些酸葡萄的心理？

　　班主任喋喋不休了半天后，叹息着说：“你们这些孩子，为什么要早恋？”
　　全班愕然，然后哄堂大笑。
　　很好的一个问题，这么多年，谁都没有答案。
　　霏郁偷偷看到程圻唇边浅浅的笑，有些耐人寻味。
　　班主任投降似的说：“总之，大家不要影响学习，但是，也别把这个看得那么重。这个年纪，总还是会做些疯狂的事情，这都是能理解的。”
　　其实老师年轻的时候，说不定比他们更疯狂吧。
　　“下周艺术节，我把这张报名表给班长，宁宓你也帮忙，动员大家积极参与。”
　　班里又开始情绪高涨起来。

　　果然，宁宓课下忙碌穿梭于课室到处游说大家参加艺术节，跟校运会的时候差不多。
　　“笨鱼，我要和沈诵去唱歌。”小疏笑得很幸福。
　　“顶风作案啊你。”霏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所以——也要叫上你啊。”小疏说。
　　“破梳，你拉我垫背！”霏郁指控。不过奈何小疏软磨硬泡，霏郁只好再拖上路雪，一个奇怪的三女一男组合诞生了。

　　“诶，你参加吗？”问程圻。
　　“为什么不参？”程老大说得理所当然。
　　“什么节目？”
　　“PARAPARA。”程老大平静地说。
　　“多少有些创意啊，你街舞也跳得不错嘛。”
　　“我自有打算。”
　　他不多说，霏郁也不好多问。总觉得他自从问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后，态度便有了细微的变化，疏远，隐约，却不明朗。
　　这次的隔阂，他好像不肯亲手打破。好像反而希望，借此无边蔓延下去。
　　是，害怕我误会，不肯给我希望？也好。
　　“程老大，拿不了第一就会丢脸哦。”
　　自恋的程圻终于受不了地握拳：“韩霏郁，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这才是我认识的程圻嘛。

　　快到表演的时候了，霏郁她们都在后台准备。霏郁有些紧张，突然，很想见程圻。
　　记得之前上学期期中考，他对自己比的手势和加油的口型。觉得又有了力量。
　　“死了，我喉咙痛，唱不了高音……”小疏突然苦着脸说。
　　“摆什么乌龙啊你。”霏郁和路雪都有些急。
　　“笨鱼你替我啊。”小疏无所谓地说，然后可怜兮兮拉着霏郁的手。
　　霏郁瞪她：“真的唱不了？”
　　小疏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狗，猛点头。
　　心一软，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沈诵，从他眼里，霏郁感觉到有些异样，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她也没有多想，问：“可以吗？”沈诵点点头。霏郁轻叹一声：“破梳。”

　　“你一直游弋在我的心底，但是却从来不知情，我站在这样安好的距离，静默着看你的背影。”霏郁从来不知道沈诵唱歌会这么好听。也是刚才练唱小疏要唱的部分和合唱部分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首歌，就是沈诵写的。
　　初中的时候，他的钢琴就过了八级，现在已经是十级了。听说他家里有自己的录音棚，这首歌的伴奏都是他做的。
　　看来为了和小疏唱这首歌，还是花了很大的力气，谁知道某人摆乌龙唱不了。
　　台下似乎很多人认识沈诵，特别是一些女孩子，纷纷叫着嚷着，评委老师也微笑着频频点头。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情，我在你身后印上你的足迹。”路雪唱完后退下，小疏接上：“看着你为别人流露的悲喜，只需一个回望就能看见我微笑着静静不语——”她顿了一下，退后，霏郁接过，刚起声，意外听见旁边沈诵和她的唱和——看来没排练就是不行，这段不是独唱么。之前演练也都是啊。
　　“这首歌唱给你听，或许此刻你漫不经心，多年以后你可否会知道，这首歌，属于你……”霏郁的声音属于天生的清亮，而沈诵的声音偏低，但是微哑，其间渗出淡淡的暖意，两人的声线倒是非常相合，一时间场上气氛非常热烈。
　　沈诵看向霏郁，霏郁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虚弱地回望，他向她伸出手，霏郁愣了一下，递过去，任由他白皙温暖的手，围拢自己冰凉的手，紧握在掌心里。
　　这气氛，真是很美妙哦。
　　霏郁突然有种做了女主角的感觉。最后沈诵轻念：“牵起你的手，会是注定。”然后举起了霏郁的手。低下女孩子尖叫一片，场下掌声雷鸣，霏郁偏了头，看见小疏，脸色有些黯然。
　　是啊，这个傻瓜，本来，被牵的人是她才对。
　　现在，只是救场的意外。沈诵，还是她的啊。

　　“郁，刚才沈诵超像白马王子的哦。牵你手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快？”路雪兴奋地猜测，“哇，我对他这一型也很花痴。碍于同学不好染指……”
　　霏郁知道她又在花痴了。这丫头整天就没正形。
　　小疏走过来，却没打招呼，径直走掉了。
　　“搞什么嘛，都知道是她的人，只是发发花痴也生气啊。”路雪嘟着嘴，“是不是见你们牵手她吃醋啊？不过我觉得沈诵今天很认真的样子诶，演技好好啊……哎呀，那么晚了，今天我要早点回家，你还留不留？”
　　“你先走吧。”霏郁说。
　　她还想留下看程圻。
　　路雪离开后，沈诵走过来，对霏郁说：“刚才，我太唐突了。”
　　霏郁挥挥手：“没事没事啦。我的手是不是很冷啊？”
　　“紧张了是吗？”他问，笑得很温柔。这个男生，给人一种，橙色的温暖。
　　霏郁点点头，突然听见了程圻的声音：“HI，韩霏郁！”
　　霏郁回头，看见了程圻，帅气的装束，让她有些恍惚，身边的人，不意外，是侯绮。
　　原来他们要搭档啊。
　　“刚才我有看哦。你们……”程圻笑得很暧昧，“很好。”
　　霏郁感到心里像被什么刺中了，有些疼。她看着程圻，默然不语。
　　“来看我们表演啊！”程圻拍拍霏郁的头，进了场。
　　霏郁问沈诵：“这是我们的劲敌，观不观战？”
　　沈诵笑：“我有信心。”

　　看见他们一起跳PARAPARA，他站在她右后方，不至于遮盖她的光芒，他们跳得很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霏郁觉得眼睛有些疼，她揉揉眼，感觉到手背上微凉的湿意。
　　她对身边的沈诵说：“看来，他们很好。”
　　沈诵支着下巴，微微摇头：“不，我们有胜算。”
　　“沈诵同学，你第一拿多了所以才什么都那么自信吧。”霏郁笑他。
　　他看向霏郁，极轻地微弯了唇角。

　　结果，霏郁和沈诵的合唱真的拿了第一，程圻他们拿了第三。
　　不过霏郁心里悲伤失落的情绪掩过了得第一的喜悦。

　　霏郁在此后的一段时间精神一直有些恍惚，在要上交的日记里不经意透露了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事情。她写着：“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可是还是被他牵绊了情绪。我不知道，还要这样下去多久，我不知道，这喜欢，是一刻，还是永远。”
　　王SIR找霏郁谈心的时候，霏郁很不好意思。不过王SIR和霏郁关系一直很好，霏郁知道王SIR的公众形象是严肃正义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不过王SIR一直都很倚重霏郁，对霏郁很宽容。他们常说王SIR对霏郁，是一种宠爱。
　　“霏郁，你是个很好的女孩。”王SIR说，“老师知道你很理性。其实老师在你们这个年纪，你们现在所经历过的，也是我当年经过的。不过还是那句话，真的要拍拖，一定要找个适合的人，在适合的时间里。现在，老师私心里，希望你清高些，想一想，什么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霏郁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王SIR突然有些小八卦地问：“我可以知道那个人吗？看看霏郁喜欢的，是哪个优秀的男孩子？”
　　霏郁脸微微红了：“老师……”
　　王SIR拍拍她肩膀：“开玩笑的。等你大学的时候，记得把男朋友带给我过目，我会帮你父母替你把关。”
　　霏郁这下耳朵都烧起来了。

　　期末考试前，大家都选了科。
　　霏郁和路雪报了政治，小疏和侯绮报了历史，程圻和宁宓选择了化学，沈诵报了物理，卫班报了生物。
　　“你干吗报生物啊，不随我。”小疏跟卫班说说笑笑。
　　什么时候，小疏开始和别的男生走近？霏郁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她了。
　　黯然地发现，高一10班，即将走到尾声。

　　放假的那天，最后一句话是对程圻说的。
　　“程圻，再见！”
　　想起那时候程圻反复逗弄她让她多说几句话，而她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觉得昨天，还没有走远。只是这些人，就要离别。
　　男孩脸上没有露出月光般的微笑，他蹙眉，想说什么，却只是勉强勾起嘴角：“再见，韩霏郁。”
　　突然就有了生离死别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