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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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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伯是大款。所以我打车绕了半个北京到他们家,然后再让师傅送我们到新光天地下车。
车停了,夏伯看着我。
“祖宗,怎么又是我啊?”
我抢过他那高级包,翻了半天没找着钱包。
我瞪他:“拿来啊,款爷。”
夏伯不情愿的把钱包递给我,我一翻,好么,全是卡。亮闪闪的一片晃的我眼睛都花了。沉甸甸的钱包里就可怜巴巴的躺着五十块钱。
把钱包扔还给他,我掏钱下了车。临下车前那司机师傅还冲我猥琐的笑了一下,于是我也猥琐的冲他笑了一下。
进了商场我才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你故意的吧,早知道我就不绕那么大圈过来了。坑死我了。”
夏伯整整他那新剪的头发,很娘的冲我哼一声:“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回回都让我掏钱。”
我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头发上,揉了揉他清爽的短发。
“怎么想起把头发剪了?”
夏伯算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忧郁男孩,眼睛颜色淡淡的,脸尖的让女人嫉妒。以前不知道他性向的时候,我还喜欢过他一段时间。那会儿他头发还很长,跑起步来飘飘扬扬的,发梢在阳光下染成暖棕色。特阳光特好看。因为头发他没少挨老师教训,甚至还得了处分。但是死活就是不剪,渐渐还留起了小辫子。他一直都是个十分爱惜头发的人,一个男孩子保养得比女孩还好。不知道怎么这么狠心给剪了。
他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随后马上拍掉我乱揉的手,说:“别乱动,毁坏我发型了。”
我跳起来给了他一下:“靠,你还能再娘们儿点儿么?你还想得起来怎么当男人吗?”
闹剧就是在这一时刻爆发的。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触到了他的痛处,夏伯突然的暴躁失控。他像只发狂的母狗对着我发脾气大骂,却虐待着自己。我看着他狠狠的把包甩到墙上,然后用力的不停将拳头捶打在自己胸口。我吓坏了,因为他失控的脸上眼泪流了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冲上去一把将他从身后搂住。
“夏伯夏伯!你到底怎么了?安静点安静点,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闹了。”可是他的力气好大,坚硬的手肘一下打在我柔软的小腹,我痛得差点吐出来,可又不敢放开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伯的眼泪滚落下来烫在我单薄的手背。我咬牙放开他,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响亮的一声在建筑中冷冷的回响了一阵。
“够了!”
有三种方法能让人最短时间内安静下来,吻、耳光,还有死亡。
我从地上抄起夏伯的包,拉着他飞快的跑出人群。
丢脸丢脸,真丢脸。
我拉着夏伯出了新光天地沿着马路走了很久,视线变得很模糊。北京的秋天风很多,冷冷的空气顺着衣领狡猾的钻了进来,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变得冰凉了。风吹的我关节僵硬,实在走不动了。我的一开始一直拉着夏伯的手现在反被他抓的生疼,回头看到他还哭的梨花带雨,我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恶心,想就这样把他干脆甩开算了。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然后试图把左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
我瘪瘪嘴说:“你丫别哭了。松开我。”
他沉默的把脸擦擦净,反而把我捏的更紧了。关节开始格格作响,我疼得鼻尖发酸。
“你放开我!疼死了。”
他像是想要从我的痛苦中得到什么kuai gan快感,完全不理会我。我踢了他一脚才终于被放开,左手痛得我以为会费掉。
夏伯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刚才对不起。我太难受了。李约把我给甩了。”
他这句话说的突然而随意,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但他那个眼神看得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这种难得表现出来的脆弱没有抵抗力,虽然他有时候娘们儿的让我恼火恶心。刚刚他那一阵毫无预兆的暴躁似乎也有了谜底。
我拍了拍夏伯不怎么伟岸的肩膀,然后搂住他的手臂把他拖走:“走走,别在这儿丢人了。找个地方再跟我讲。”
李约是夏伯高二时认识的一个男人,就是他的出现让我对夏伯彻底死了心。也是从认识李约开始,夏伯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个男人。在我眼里李约对夏伯,就跟诱拐you guai未成年没什么区别。那时知道夏伯的性向后我发现自己很冷静,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等着这个结果。发现夏伯爱着李约这个事实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学校游荡着,在夏伯平常坐的那个位子坐了很久。天亮后,我和夏伯变成了很好的朋友。也许他吸引我的并不是爱情。我们两个都是社会上的异类彼此的同类,无可避免的总要走到一起。
“你把头发剪了,也是因为李约?”我问他。
夏伯喝了口咖啡,麻木的盯着咖啡上浮着的泡沫。
“他走都走了,我还留着头发干什么。”
“可我觉得你以前那样很好看。”
“你觉得好看管屁用。”
我抬头看着,带着不可思议:“我的天,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活着就是为了他吧。”
夏伯讥讽的笑了一下,没有感情的说:“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不是,可是他走了之后我才明白。我活着就是为了他。现在他走了,我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我默了。这个可怜的小玻璃真是无药可救了。他这样最可悲。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但还是要无法控制的错下去。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应该安慰一下这个痛苦的男孩,但我又不想鼓励他再和李约重归旧好。在我眼里,李约这种老奸巨猾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在用制造分离的手段来达到让夏伯对他死心塌地的目的。也只有夏伯这种被感情弄瞎了双眼的小男孩才会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
我说:“夏伯,你和李约分开没准是件好事。”
“狗屁。我活的一点都不好。”夏伯眼眶还是红红。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只是现在很难过而已,他刚离开你你肯定会难受一段时间的。但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你和他分道扬镳是件多么正确的事。”
夏伯不说话。但这并不代表他听进去了。
我继续卖力的开导这个情伤中的男孩:“夏伯你想,你和他彻底分开后,你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你长这么帅肯定会有很多女孩追的,你完全可以结束那种跟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厮混的混乱生活了。告别绝望的爱情,迎接光明美好的人生,多好啊。爱情是什么玩意儿?现在谁不是玩儿玩儿而已?你有必要为了他死去活来吗?”
夏伯抬头看着我说:“有必要。”
我撇撇嘴,无奈的说:“你真的没救了。”
李约绝对是夏伯的劫。夏伯就是因为一次跟他在学校附近喝茶被一些人发现了,从那以后夏伯的日子很不好过。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招惹任何人,却要忍受无缘无故的骂声,被那些不如他的人瞧不起。只因为他爱李约。
我还记得那个热得像被开水煮过的夏天,单薄的夏伯在书本后面用力的写着:我要变强变强变强,让那些混蛋仰望到脖子痛!
这样看来,似乎是李约给夏伯带来的苦难让他起飞了。
夏伯像喝烈酒一样把一杯咖啡仰头一饮而尽,他很爷们儿的看着我,眼睛里致死的执着。
“苏寄遥,我告诉你。我就是个该死的同性恋,我就是注定当不了正常人,我就是犯贱就是要跟老男人鬼混。你老说李约是个王八蛋,没错。但我就是爱他,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爱得不知廉耻。他爱我我就高尚,他不爱我我就一文不值。爱情再他妈绝望,那它也是爱情!”
这样的夏伯真的挺让我震撼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这么坚定的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但同时我也意识到,我好像弄巧成拙了。本意是想让他不要为了李约这么个王八蛋伤心难过,让他当个正常人。可现在,他不但没放弃,反倒越挫越勇了。
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好样的。我佩服你的勇气。可豪言壮志完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夏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很轻的说:“我要等他。我就要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然后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吓我一跳。
“你干嘛啊?”
“女人,在我吊死之前,我们还是逛逛街给自己充电吧。”
然后的然后,那个明朗的有活力的夏伯又回来了。
作为朋友,该劝的我都劝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除了对现实。
我们拍了很多照片,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尤其是夏伯。
我知道,无论他对他所谓的爱情多么执着,但这条路终究是绝望的。他这样的异类,他和李约的关系,在社会中无法存活太久。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李约会不会回来。
不管未来怎样变化,那天夏伯的勇敢已经真真实实的留在了照片里。不会变。
我们不停地买不停地消费,仿佛这样就能喂饱我们空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