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号街车》苏寄遥

3、三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家门口又开始该死的堵车。
　　我拎着一堆大包小包在我家小区门口下了车，一边走一边琢磨怎么跟我妈解释我的浪费。
　　我拐了个弯，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被一群小学生乌鸦鸦的冲了过来，差点把我给撞倒。
　　“姐姐姐姐，你赶紧走吧。”
　　“怎么了。”
　　“我们这儿一会儿要码架了，小心溅你一身血!”
　　这孩子口出狂言气度不凡，我连忙表面慌张的匆匆走开。
　　走到家门口儿时，发现我们家前面多停了辆车。沃尔沃。旁边是我妈的凯美瑞。我挺纳闷，估计是我妈的什么朋友来了。我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心想有外人在她应该不会说我了。也就大摇大摆的进门了。
　　“遥遥回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我猛地一抬头，往客厅里一看。
　　早上出现在我家的那个瘦长瘦长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开的恰到好处的线衣，现在正坐在我妈昂贵的沙发里抽着烟。他看到我进来了，立刻把烟掐了，然后站起来帮我拿东西。
　　我有点疑惑，把东西递给他：“您又来了？又来拿东西？”没等他回答我冲着楼上喊：“妈妈，我回来啦。你吗呢？”

　　她没理我，我估计是在洗澡。
　　于是我趁她没出来先把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搬到卧室里藏好。然后跑下楼。
　　他笑笑的看着我：“干嘛要藏起来？”
　　“我妈看见了准得劈头一顿骂。”
　　他挑了挑眉，说：“不会吧。你妈不像这种人啊。”
　　我飞快跑去厨房拿了瓶冰水，冲他摇了摇瓶子：“您喝水吗？”
　　他翘着腿，双手在大腿上交叉握着。冲我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我跑过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打开瓶子喝水，他就在一旁安静的等着看着。我喝痛快了，把瓶子扔开，接着跟他聊。
　　我说：“嘿，我妈是不是在外边儿特温柔特典雅特举止大方啊？”
　　他轻轻点点头，动作不快不慢，我在侧面能看到他优雅瘦削的下颚线。
　　我笑出了声：“哈，我一猜就是。她对我可没那么温柔，我都快成她的眼中钉了。浑身上下简直一无是处。”
　　他说：“不是吧。你妈妈经常跟我夸你。”
　　我刚想开口否定，然后开始诉苦。然后一想我跟这人也不熟，还是少说点儿好。于是我点点头，敷衍的说：“是是，我妈确实挺好的。”
　　然后我就有点故意躲避他似的，开始低头在沙发缝儿里找电视遥控器。
　　坐在旁边的人马上就把遥控器递过来，我接过来把电视按开。
　　“谢谢叔叔。”
　　“客气。”
　　我旁若无人的换了一会儿台后，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他。
　　“叔叔，您贵姓啊？”
　　“我姓周。”
　　“哦，周叔叔好。”
　　“呵呵。”
　　然后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毫无意义的不停换台，眼睛木木的盯着电视机。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听见电视机在那儿起劲儿的叽里呱啦。我俩谁都跟谁不熟，气氛有点小尴尬。暖气烧的很高，我有点热，于是把头发束起来扎成马尾。
　　等我好不容易被一个奶粉广告给吸引住不再换台，我就觉得浑身别扭。我扭头看着这位“周叔叔”。
　　我摸摸的右脸，表情夸张的问：“周叔叔，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啊？”
　　我就那么随便的一问，就是缓解一下这种尴尬。谁知道他还真伸手指过来，点了点我腮帮子的位置。
　　“这儿有个红道子。不过没流血。”
　　我挺反感别人碰我脸的，尤其还是个陌生人。
　　我连忙用手掌捂住，这是今天夏伯抽风的时候给我弄伤的。我摸了摸，还有点疼。杀疼杀疼的。
　　“哦。没事儿没事儿。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划的。”
　　“你可真厉害，睡觉还能把自己给伤着。”
　　“呵呵，我睡觉不老实。闲得没事儿自己老瞎折腾，谁知道就给弄破了。”
　　“那你可得小心点，你是你妈的心头肉，受一点儿伤你妈都会心疼半天。”
　　然后又跟他可有可无的聊了几句。我发觉他挺好相处的，甚至很健谈。不像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很爱笑。我挺待见他的，可能是因为他很瘦的缘故。
　　但我也发现了，他聊了半天都老能提到我妈。我明白了点儿。

　　接着也怎么聊，我妈就从楼上洗完澡收拾完下来了。
　　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当然现在保养的也不错。今天她肯定是刻意打扮了半天，楼梯上暗淡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黑色的小礼裙价格不菲，让她看起来妖娆不少。
　　我勾勾嘴角，冲她笑了笑。
　　“妈妈，你够漂亮的啊。”
　　我妈矜持的冲我笑笑，无不温柔的说：“嗯，遥遥乖。妈妈今天晚上有事儿，给你叫了匹萨，晚饭自己吃吧。”
　　“哦。知道了。”
　　那位周叔叔看我妈下来了，把翘着的两条腿放了下来，扭头看着我妈的方向。
　　不知处于什么心理，我又刻意的问了一句：“妈妈你干嘛去啊？”
　　她从门口衣柜里找了间千鸟格的呢子大衣穿上，然后过来摸摸我的脸，帮我把额头前的乱发理了理。
　　“妈妈有应酬，估计要很晚才回来。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
　　我勉强的咧了下嘴，说：“嗯。你快走吧。路上小心。”我猛地把电视关掉，起身朝楼上走去。一步一个台阶。
　　“嗯，那我走啦。”
　　然后我听到她拿起包，对那个姓周的男人说：“生生我们走吧。”

　　我躲在楼梯拐角看着那个男人从沙发背上拿起灰色的西服外套，利落的穿上后开门走了出去。我妈拿出钥匙锁门，要是刚插进钥匙孔，她又不出所料的探进头来，对着楼上的我喊：“遥遥！好好吃饭，早点睡觉别老熬夜。晚上不许出门了。”
　　她开着门等着我回答，我只好恹恹的喊：“知道啦。”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从我妈卧室的窗户里看着他们俩上了那辆黑色的沃尔沃，车灯在夜里妖艳的猩红。绝尘而去。

　　周生生。你真是我妈的司机？还真把小孩当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