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传（母老虎收夫记）》莲宴

117、黯&萤

　　有些人生下来便笑对人生，玩乐天下。世界对他而言是个大型的游乐场，有无穷无尽的奥秘和稀罕值得他去发掘和玩耍。他们没有信仰，没有对错，没有是非的观念，他们只相信因果，并且为自己所喜爱的事物付出精力。

　　所以，当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爱的时候，也就希望世界能够回报他同样的爱。即使命运偶尔背离他们所希望的轨道，夺走他们的爱，他们会默默的忍耐，并且学着原谅。然而，即使他们是隐忍且不易愤怒的人，也并不是所有的背叛，都能够求得他们的原谅。

　　于是，当他们发觉自己被命运玩弄了一把，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东西，而得到了自己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之时，他们就不再原谅这样的世界了。无视一切规则，践踏所有的生命，直到破坏了一切别人的爱，让大家一起沦陷进地狱，他才能够在痛哭中开怀大笑。

　　御惠就是这样的人，当加诸在他身上的折磨到达至高的一点的时候，他就不再原谅了。如果说有人本来就没有把心胸宽广当做过美德，那么也不会把报复和杀戮当做是出格。

　　当然，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在一开始可以一退再退，然而他却不是没有底限的，当他让无可让的时候，就会放弃自己身为人的原则，选择堕落成鬼。

　　他怨恨欺骗自己的父母，杀死害死自己姐姐的仇人，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够，不够用来报复那些所有带给他痛苦的人，所以，他不仅仅杀掉了自己所憎恨的人，还折磨，羞辱，蹂躏他们的家族，所有与那些人有关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他都一样憎恶，即使是面对他曾经的朋友，即使他脸上露出过迷惘而难过的表情，他也不会因此而停手。

　　他一手创造了震惊太宵宫的血案，只为了报复。就连他的父母，他也不愿意原谅。他宁愿以这种叛逆的方式，给他们选择，要么处死他，要么为他掩饰而选择同罪。无论选择那一种，都注定了要痛苦的结果。

　　是的，他在报复，他不愿意轻易的原谅，如果给予他的全部都是痛苦，那么他会用千万倍的痛楚来回报。

　　他是这样任性而恣意的孩子，所以痛苦和快乐都是他带来的，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活出了那样惨烈的一生。

　　童山静耳边传来一声呓语，背上的人动了动，醒了过来。他也蓦地从回忆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一边走一边回忆自己与御惠的旧事，几乎走完了下山的三分之二。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又睡着了吗？”蛮灯魂魄不稳，这些天经常说着话就会昏睡过去，童山静带着她，翻过了几座山，将她带到了云骑所驻守的硖石谷附近。

　　“嗯，做过什么梦吗？”

　　蛮灯在他肩上撑起一点身体，揉了揉眼睛，半晌有些沙哑的答道，“……没有。”

　　“是嘛，我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童山静极少如此主动与她说话，蛮灯渐渐清醒过来，随后靠着他的后颈，问道，“什么样的梦？”

　　“一个很长的噩梦，但是它却是真实的。我很多年都不想想起这件事，久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但是一旦想起来，却发觉格外的清晰。”童山静的声音很轻，带着他独有的温冷。

　　“是么……”蛮灯靠着他，懒懒的答道，鼻中钻进他身上微微带着松香的麝香味，这种味道与太瑛像是同类，又完全不同。而此时此刻的蛮灯，格外的想念他。那种久别未见而归期未知的心情，几乎要让她潸然泪下。

　　上神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喜欢惹她逗她看她忽然间变得伶牙俐齿聪颖□□对答如流的样子，然后灌醉她抱着她一起睡觉的上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她的身边了。那种感觉，比当初她与虞寿被强行分开的感觉尤甚，那样一个强大而厉害的人物，就这样忽然间消失在世上，如果蛮灯有母亲，那么此刻的心情，不亚于丧母之痛。

　　如果是太瑛在，会怎样拥抱着她，然后温柔的安慰她，不紧不慢的告诉她，处理麻烦，忘记伤痛的方法。

　　“抱歉，也许你想听听我的梦，但那其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童山静静默一会，以为蛮灯再等他述说，但其实，他与御惠的回忆，他其实不想对任何人说。

　　“没什么……”蛮灯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忍住了喉间的酸涩，勉强答道。“你不用说出来……我并没有很想听。”

　　童山静听出了她喉间的哭腔，顿时静默下来，只是背着她，绕开那些低垂伸张的枝桠，在几近黎明的黑夜中穿梭。

　　不知又走了多久，蛮灯的眼光越过了童山静的肩膀，看见前方的树丛渐渐稀疏宽广起来，然后有一个迅捷的影子，从他们对面的方向穿梭而来。童山静也看见了他，背着蛮灯的手臂紧了紧。

　　“接你的人到了。”童山静温冷的声音又响起了，蛮灯知道他要将她送回云骑的驻守军队当中，却没来得及问是如何交接的。现在看起来，是他们两方约定了这样的一个碰头地点，然后将她像运输的活物一般交换。

　　“能走吗？”童山静走到一块相对较空的地面，将蛮灯放了下来，轻声问道。

　　蛮灯点点头，抬眼看见来接应她的人已经掠到了面前，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就被他一把抱住，紧紧的揉进了怀里。

　　清爽的风的气味。

　　不带有一点标志性气味的人，就只有一个。没有气味，便是那个人的气味。

　　“蛮灯！你还活着！”蛮灯还没有在心里念出那两个字，耳边就已经响起了那个人急切的声音。随即他松开了一些怀抱，蛮灯抬起脸来，鳞翩满含着心疼，焦急与欣喜混合的几重复杂的表情便落入了她的眼中。

　　“织桥少爷……”蛮灯露出一个喜极欲泣的笑脸，语带讽刺的对他打招呼。

　　鳞翩一愣，苦笑着重新将她抱紧在怀中，这久违而略带陌生的拥抱，其实充满着无奈的苦痛。他与她，百余年来不曾这样亲近过，而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一时的犹疑和怀疑。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巧笑倩兮，执手携肩的时候，他才被自己的错误打击得心痛到简直无法直起腰来。然而现在她暂时回到了他的身边，却带回了满脸伤痛到极致的疲倦。

　　“你还可以这样恶劣，我有点放心了。”鳞翩将脸埋进她的脖颈中，轻轻叹了一句。

　　蛮灯终于在漫长的孤寂中等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的拥抱，她可以嗅出他满身的担忧，一颗忧郁而无处宣泄的心终于找到了暂时的依靠，蛮灯忽然想到了送她来这里的童山静。

　　“等等，童山……”她推开鳞翩，转头望向身后本来童山静应该在位置，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在了。

　　“他刚刚就走了。”鳞翩在她身后解释道。刚刚他与蛮灯相拥的时候，童山静便对他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走的这样急……”还没有对他道过一声谢。蛮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对童山静，她的感觉要复杂的多，她疑他，防他，甚至还打算有必要时便与他破釜沉舟，逼问出些事情来。在这一点上，她毫不怀疑，童山静身上，隐藏着极大的秘密，他的背后，还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但是他又救她，陪她，照顾她的唯一一个人，蛮灯再怎样不解，也不会忘记一个对她施用过的恩情。然而，这个人却像是一阵风一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他们之间，丝毫不留下所谓交情的余地。

　　鳞翩站在她身边，沉默。

　　蛮灯转过脸去，看见鳞翩沉默的看着她，然后有一瞬垂下眼睛，下一秒又转回她脸上，“你能走吗？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蛮灯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她想起来了，鳞翩现在是帝江家的继承人，而黯極，正是织桥家一手建立的组织，当然这种事是被列为顶级机密的，只有核心的成员才能够知道的情报。

　　鳞翩是帝江家的家主，那么理所当然的，他也一定知道黯極的事。

　　“你认识刚才那个人？”蛮灯直直的看着他，年岁活得越大，就越是发现身边的人都不简单，每个人都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出身，然后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鳞翩沉默了一下，简略的答道，“是的。”眼见蛮灯炯炯的眼神看着自己，鳞翩微微叹了口气，“是的，我瞒过你。我在与你相识之前，便知道有黯極这样一个组织存在于太宵宫中。”

　　“也就是说，你对这个组织很熟悉吗？那么，”蛮灯一把抓起他的右手，扯下护掌的皮具，指着自己留下的那个齿印问道，“我独自在文殊阁中偷盗卷轴的时候，你也知道我是谁而故意放水了吧？”

　　鳞翩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轻生应道，“是，你使出那样的招数，我就知道是你。但是那时候只是为了有趣，才装作不知……”

　　“那么其实我进入黯極，也是你的安排么？”蛮灯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凝重的看着他。

　　“不，你的加入，是已经即成的事实，我并不参与最终的决策。”鳞翩握住了她的手，诚实的答道。“当初我只是觉得有趣，才半途中参与了你的考核。”

　　“那么你在其中也担任过职务么？”蛮灯并不挣开他，只是冷凝的看着他。

　　“不，我的职务，与你们不同，你们是黯，而我是萤，执行的是监察，我的职务是以清楚明了的身份，监视太宵宫和后土氏的暗部。”

作者有话说

　　好，三更完毕。。。。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