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上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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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漆黑的夜晚，星子迷陷，是一个无月之夜。
独自一人走在漆黑之中，不知即将去往何处，惟有凭借本能，不停地走。
世界，可曾有尽头？
未知。
苦痛，可曾有消失？
未知。
失坠，可曾有停止？
未知。
卑微地屈服于无形之天，缚于天道，甘为驺狗供使驱驰。我竟生来是为下作，神道附面，无不疮痍。我竟为龌龊至极之首？
天之不仁，地为荒唐，余我而为神祉？
何谓神祗？
剜我双目，断我手足，剐我骨血，噬我皮肉，惟空余一腔愤恨羞辱，仁心鄙弃。
天若要亡我，则自断手足而表赤诚。无为而终，尽孝道于天下。
狼生利齿，驱策于身前则沦为狗。走狗至贱，因利齿无用而反身自烹相报？
都是一堆狗屎！！！
他人如此卑鄙下作，待我有如猪狗，何以堪待我一颗忠心甘被践踏？
天道之下，万物无一不是为驺狗！
愤怒爆填心间，怨恨涨满双眼，用黑衣掩去满身的污垢，走进光线重来不曾光顾过的角落，将双脚踏入稀烂的乌黑，享受慢慢的坠落的过程。
罪的污沼吸缚，拉扯自己的身体，看着那一片腌臜湮过自己的腿，没过自己的胸腔，爬上自己的脖子，最后，将脸也埋进去，屏住呼吸大口的吞咽，直到满口的咸腥连鼻腔和耳洞都全部塞满。只有这样，才不会再感到任何多余的哀戚，让满心悲忿与怨恨高涨起来，燃烧起来，焦灼着胸口，疯狂地涌向咽喉，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惨白双手，嗤笑着问它们，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想要毁掉一切，想要杀死世界！
走进暗黑的怀抱，与漆黑同化，拉起魔鬼的双手，与魔鬼共舞。
举起自己的双手，在黑暗里越发生长得白皙纤瘦的手，只有指甲，将它们染到乌黑，黑白分明，还是一样的美丽。只是，恨不能用它们将世界也涂成一片漆黑！
啊，没有月亮的夜晚，真是美丽。
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正适合恶鬼的出没。
蛮灯走在长长的黑暗之中，重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身边，像是跟在自己身后巨大的看不见的怪兽一般陪伴着无比孤寂的自己。
长长的黑暗，长长的寂灭。直到，找到一个变化的契机，然后，用这双手，打破，拆毁，破坏到稀烂还不够，再碾成粉末。
啊，破坏的感觉实在太美妙，黏稠的血液喷溅到脸上，顺着优美的轮廓滑下，那是再美丽不过的景象。
骨碌碌阵声音在脚下响起，原来是踢到了一样东西。蛮灯顿时有了点精神，蹲下仔细看了看刚刚被自己踢了一脚的东西。
黑糊糊的一个球。
蛮灯心里奇怪，伸出手指来推了一下，那个球翻过身来，露出一张长发覆面的青黄交加的脸来。眼睛睁得要爆眶，沾满鲜血的嘴巴张开，牙齿断裂，舌头糊烂一片。定格在人头上的，是一副惊恐与痛楚交织的表情。
蛮灯吓得倒吸一口气，后退了几步，是谁如此残忍，斩下了这个人头？将手向后一撑想要站起来，蛮灯摸到了一块冷冰冰又带点烂软的东西。蛮灯侧眼一看，自己正摸在一条白森森被齐根切断的大腿上，这一下吓的不轻，蛮灯像触了电一样跳起来。
就在她猛然跳起的转瞬之间，周围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她站定身子之时，世界已经化作了红色的炼狱。
所见之处，无不是残肢断臂，头，手，腿，脚，半个头颅，被开了膛的没有四肢和头颅的躯干，满地横流的肚肠内脏，尸首下静静汇聚的血泊，将土地也染成了红色。这一处地方，简直是尸国！
蛮灯的心脏像是失控一般狂跳起来，口干舌燥，手脚发冷。这里是炼狱，是屠宰场，是修罗的天堂！她转身，背后也是这一副望不到边的血红的景象，她急急地兜转自己的身体，无论哪里，都是这样一副魔鬼狂欢之后的狼藉。
蛮灯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拒绝再看见这样一副红的地狱，抬臂之间，竟然发现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把白色的剑了。
四指宽的双刃剑，白色的剑身爬满了密密的妖娆红线，就像它本身也有血脉在流淌，在脉动，在呼吸间存活一样。
白彗！
蛮灯惊愕无比，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被握在手里的白彗，上面填满了缝隙饱胀的血线，汨汨地向地上滴着鲜血。
不要再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就是你杀了他们，是你杀了所有人。
心里有个声音，冷冷地对她说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任何人！蛮灯惊慌失措的眼神扫视着周围，在那一座座尸山血泊中她无所适从。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白彗在你手中，狡辩无用！
蛮灯手足无措地想要立刻扔了手中的白彗，奈何她的右手死死的握住白彗，就是不肯松开。蛮灯又惊又怕，拼命的甩起手来，右手却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越抓越紧，倒像是她在疯狂的挥剑怒斩空中看不见的鬼怪一样。
放开，放开！
白彗牢牢地握在手中，像嵌在掌中的另一半肢体一般，纹丝不动。
对！就是这个姿势，就是这个力道，你看，你不是就用这把剑，这样的身段，像魔鬼饮宴似的，杀了他们，创造这个疯狂的世界的么？
我没有！蛮灯哭了出来，朝着那个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声音大吼道，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蛮灯的眼睛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模糊了这个极度变态的世界，那个嘲笑她的声音，在她疯了一般泪流满面的怒吼中隐去了。
蛮灯慢慢地蹲下身体，胸口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嚎啕大哭，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将头埋在里面。没错，无论外面是怎样的地方，她的世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蛮灯哭着哭着，觉得气闷，伸了伸手臂，蛮灯吸了口气，在自己的床上醒了过来。
“啊拉，你说你没有做过什么？”忽然间，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房间里响起，媚酥的嗓音像是在嘲笑。
蛮灯听见这个声音顿时睡意全无，立刻睁开了眼睛。
揉揉自己睡着时候在梦里哭出来的眼泪，蛮灯迅速地坐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套上就跨下了床，一时情急，脚踢在被单上，勾得身体一斜，咕咚一声重重地栽下了床。痛的她龇牙咧嘴，却又立刻板正了表情，不能在女娲上神面前失态，不然她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变态。
滚下地之后蛮灯直接调整成跪下的姿势，低下头恭敬地对她行问候礼。
“上神，你回来了。”
女娲斜倚在椅榻上，懒洋洋地看着规规矩矩跪在面前的蛮灯， “嗯”了一声，然后对着她招招手，“小乖~过来给我摸摸。”
蛮灯嘴角一抽，还好低着头，随即一本正经地乖乖站起来走去女娲榻边，坐下。
女娲软软的手伸过来，揉了揉她散落的长发，又摸摸她软软的脸颊，然后忍不住掐了一把。“唔呀，小乖乖呀~这么久没见过我了，你越来越可爱了！有没有很想念我啊？”
女娲一把把蛮灯的头抱进怀里，乐呵呵地蹭蹭她毛绒绒的脑袋，蛮灯顺从地被她按在怀里，闻到了她熟悉的那股花木的香味，暖暖的怀抱到也舒服，就是女娲的娇宠语气实在是让她汗毛直竖。
“是，蛮灯很想念上神。”
蛮灯顺嘴回答了，女娲却哼了一声，放开她。挑着细眉打量蛮灯的神情。“撒谎吧？你真的很想念我？”
蛮灯脸上有点黑线，又来了又来了，女娲大人最喜欢的心理攻防勘测战。不断说着挑逗性的语言，顺着她的答话她会质疑，不顺着她的话又会很凄惨。
“蛮灯没有撒谎。都是发自内心的想念上神。”蛮灯睁大了眼睛，微微抿起嘴角，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更加无辜和可信。
“真的嘛，”女娲捧着她的脸左右看看，挑理道“那你怎么还是原来那个样子，都没有瘦下来，如果真的很想念我，应该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嘛。”
忍耐！
蛮灯在心里鼓励自己，继续保持着无辜的表情，只是微微塌下眉毛，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委屈，答道：“上神有所不知，上神刚刚离开的两个月，蛮灯真的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寝，天天喟叹自己孤独寂寞，曾经恨过上神狠心丢下蛮灯，也担心没有蛮灯跟随在一边侍奉的上神会不会有所不适。后来雨宫姬见蛮灯如此不长进，便教训了一番，蛮灯才明白了之前不能够领悟到的上神将蛮灯留在太霄宫的苦心，至此勉励自己要勤修苦练，务必要成为女娲上神身边得力的左右手。”
顿了一顿，蛮灯观察着女娲的神色，继续说道：“后来蛮灯在衔茝社里学习，终于抛弃了过去的畏缩怯懦，渐渐摸索到了与神人相处之道，结交了朋友也学习了许多经世之道，与上神分开的这段时间，蛮灯进步了许多，想来也是上神早就由此深意，出于对蛮灯的一片爱护之心，蛮灯才有此长足的进步，正想与上神分享心得与欣喜，也向上神忏罪竟然曾对上神心生怨怼。上神此番回来蛮灯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成心欺骗上神呢？”
蛮灯与女娲分开后再也没有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保持着这么无辜的表情这么一大串说下来，无非是为了阻止女娲没完没了的折腾。只要在言语上小心应对，说到女娲也没歪理可寻，那就不用辛苦地与她玩猜心了。
这么做无非是应了女娲爱闹的任性脾气，以前她也不懂得语言上的人情术策，结果被女娲天天的折腾是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若是答“是”，还得想出来个让她信服的理由圆过去，否则也没完没了。
有次她被缠的烦了就答了“不是”，下场就是被女娲扑倒了又掐又咬，还都是在脸和脖子上，之后的几天女娲到处差她做事，她每到一处都被人用惊疑的眼光关注脸上满满的牙齿印子和脖子领口暧昧的红痕，她虽然不知道那些印记有什么寓意，但是没次都被各种各样的眼神关注，也实在是一件苦事，所以之后她每次与女娲答话都极度地小心翼翼，揣测上意，务必答出一个最真实可信又很好听的理由来。
女娲抬着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蛮灯的表情，半晌没有说话，蛮灯也耐性很好的保持着自己真实可信随便你审查的表情，等着女娲自己沉不住气。
“噗，”女娲噗嗤笑了一声，又捏了几下蛮灯的肉脸，凑上去想在她脸上咬一口，“小东西，一段时间不见，越发学得油头滑脑了。”
蛮灯侧着脸躲开，“上神，蛮灯还没有洗漱。”一副惶恐的表情，我还没洗脸，滋味不太好，你就不要来咬我了。
女娲再也忍不住了，哈哈一笑，狠狠捏了她的脸一把，“真是越来越会装像了，小坏蛋，滚去洗脸去。”
会装像还不是你教的。
蛮灯揉着自己的脸，心里腹诽一句，站起来告退，舒了一口气，终于又过了一关。女娲的折腾，真不是一般的心理素质能够应付下来的，脑筋转的慢点都不行。
女娲斜靠回倚榻，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蛮灯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出去洗漱了。
这个孩子，看起来和御惠一点也不像。
但是自从跟着她以后，竟然也学得能够不慌不忙地应对她刁难，又能够真的像模像样地在她面前满口瞎掰，连神也说到不得不信，如是没有一点聪慧的心智，是很难适应与她的相处的。
蛮灯看上去一副不善言辞，偶尔冒傻气的呆样，其实只是不外露心思罢了。女娲慢慢抚着自己的长发，将靠在倚榻上蹭散落的发丝慢慢绾上去。否则她也不会一再地逗弄她，看着她忍下心性，与她周旋。
唔，其实她说着体面的漂亮话来应对她的时候，竟然也带了几分当年的御惠的影子，不同之处只是御惠舌灿莲花惯了，滑头聪颖整日没个心思的样子倒是司空见惯。自从她发现蛮灯被迫应付她其实还颇能适应的时候，就总是多花些心思来整整她，看着她渐渐的也开始妙语连珠，把没影的事说的天花乱坠让仍不得不信，就更是乐在其中。
惠儿，若是你也活到现在，又是副什么神气活现到处捣蛋的样子呢？
女娲苦笑着将头发上的金饰拔下来，将掉下来的发丝绾进去，重新插进去的时候手势一斜，没插进头发，只是贴着发髻边缘，女娲一松手，金饰就掉在了地上。
女娲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竟然又想那个孩子想到失神了，最近总是想起来那个孩子小时候的样子。难道是自己老了？
女娲俯下身子去捡金饰，却不经意地瞟见自己倚榻下面有个用布帛包起来的修长的东西。女娲觉得有点奇怪，便将它抽了出来，包着它的布帛是蛮灯的一件衣服。
女娲摸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觉得是一把剑，微微沉下脸将蛮灯的衣服揭开，里面的白彗露了出来。
一见到这把自己儿子用过的名剑，女娲顿时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上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