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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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海默默坐在石头上，静静的回忆往事。
她记得和御惠携手闯天下了四个月，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然而在她修行未满之前，就有一大队太霄宫的人马华丽丽的在一个清晨开道来到他们下榻的城镇，团团围住了市镇。高嚷着四公子的名字，御惠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爬起来，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呀，被抓到啦。”托着腮笑眯眯的自语一句，御惠转过头来朝朝海笑笑，“找我的人来啦，我走了哦。”轻松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我去吃个饭马上就回来”一样，对她说的却是再见。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和她玩了四个月的大少爷，是太霄宫里十三氏华胥家的小世子殿下。虽然大家都只叫他四公子。
难以想象那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回来到下界过着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虽然他和她倚靠着为黑市提供人头的生意过的还算不错，但那也是仅仅对她来说的不错。相对在穷奢极欲的太霄宫里成长的世子来说，还是太过简陋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过他。初时他离开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像是被剜了一个洞似的空虚和难过。
终于在他离开的第三天，她独自一人坐在客栈下面的饭桌前面对着满桌再也不用抢着吃的菜，忍不住满心的委屈，捂着脸痛哭起来。
那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她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风一样的少年。
痛哭引来了满店人的关注，甚至连老板夫妻都出来安慰她。但是她心里隐隐期盼的人，却始终没有再回来，继续与她一起的旅行。
一别就是四十年。她的初期修行早已圆满，家族里的契约人罹人来到了她身边。与她成为生死相依的伙伴，成为守护家族的守护人。
此时她却忽然在回归家族的旅行途中遇到了御惠。
“哟~好久不见~”
朝海永远都记得他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候的笑脸，那眯成弦月的闪着星光的眼睛，以及那美丽唇线下闪耀的皓白的牙齿，是她记忆中最鲜明的画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相貌和微妙的沉敛的气质，依旧神采奕奕，语笑晏晏。
“啊~亲爱的朝海，带我去吃饭吧~”相见不过一刻，御惠就又恢复了老样子，赖着朝海要吃饭。
朝海且惊且喜之余与他一起饮到烂醉，却发现他竟然还带着低烧。醉的趴在地上的御惠虽然笑不可抑，神色却中偶尔闪过的难以名状的复杂神色与疲惫，再不是当初那一副任性骄纵无法无天的样子了。
“我要睡了。”御惠眯着醉眼说了一句，当即翻了个身就闭上眼睡着了。想做什么就立即去做，熟悉的任性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的酒量还真是不怎么样……”朝海呵呵笑着，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的睡脸。一触之下却发现他肌肤发烫，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他带着烧，本想推醒他，御惠却始终没有反应，于是朝海也只能带着几分醉意趴在他身边看着他俊秀又带着孩子气的睡颜，直看到痴。
直到夜半时分，他不知是低烧糊涂，还是在醉梦中呓语，反反复复的呢喃着一个“哲”字，甚至后来还在梦中哭了出来。朝海犹如兜头被泼下一盆凉水，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所谓的“哲”一定是个女人。
朝海与曾经喜爱却努力忘记的人再次相见之后，忘却了四十年的感情又在心里鲜明起来，然而她好不容易再次遇见的人，在醉得一塌糊涂之后流着泪叫喊着的，却是陌生女人的名字。
这绝不是一段值得欢慰的回忆，朝海眼里刚刚露出一点痛楚之色来，便听见蛮灯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连忙收拾心情，平了眼中的痛楚坐在原地，侧过脸来看着她。
蛮灯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却没有立即与她交谈。
“朝海……御惠公子，是非常优秀的人吧？”半刻之后，蛮灯迟疑着，还是改了口。她想问的，其实是朝海是否如她猜想的那样以男女之情爱慕着御惠。
“岂止是优秀，说他是天之骄子，旷世奇才也不为过。”朝海听见她的脚步声，眼神柔和下来，语带骄傲，“他天资聪颖，通透旷达，凡事经他之手便易如反掌。只是……”朝海眼神一暗，没有说下去。他太过潇洒自在，去留随性，见过他的人无不被他风姿所折服，然而他会为你停留的时间却一如白驹过隙，疾风卷云，从未留下痕迹，被撩拨过的心弦却犹自颤动不止，这才是人人自苦的孽缘。
“御惠公子如此天人之姿，喜爱他的人一定多如辰星。”蛮灯状似不以为然的赞叹一句。
朝海却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向她侧颜微微一笑，“是啊，真不知遇见他是幸还是不幸。”
蛮灯立即睁大了眼睛做惊讶状望向朝海，“难道姐姐也……”
朝海挑了挑眉，用明知故问的表情瞥了她一眼，“你还真敢问……”
蛮灯带着一点尴尬对她笑笑，没有接口。
“是啊，我也非常喜爱他。那个人碰见了相貌不错的人，不论是谁都要去逗上一逗的，加上他天生就有那股讨人喜欢的劲，想不喜欢他是很难的。”朝海垂下眼睛，安静的叙述。
“那他可有喜爱的人？”
朝海听见这个问题，望着天想了一会才答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喜欢他的人太多，他喜欢的人也太多，也许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吧。”顿了一会，想起了刚刚回忆起的那番旧事，忍不住道，“不过，不知道是从何时起，他好像心里便开始横亘着一个人，有段时间他与我一同起居。我曾听见他在梦里哭，叫着一个叫‘哲’的人，像是做很噩梦。但是将他推醒过来，他又什么都不说，立即装做什么事都发生过，擦干了泪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算是在说笑，也让人觉得不安。或许那时候一问到底，偏要他说出心事来，那么他就不会死的那么不明不白了吧……”
“那个哲……难道是御惠公子的爱人？”蛮灯很认真的蹩着眉头，思考着哲这个人会与御惠产生的关联。
“谁知道呢……”朝海的眼神很深，虽然看起来平静，蛮灯却觉出了那里面无奈的倦苦意味。
与他牵连的人太多，又怎么说得清楚一个两个？“但是哲这个人，却一定是他不惜代价改变性子的根源之一。”
“如果能找到童山静，这些就都能够解答了。你要问的就是这个？”朝海抬眼看她，问她还有什么未得解答的疑问，她一并都答了。
“呃……也不是，其实我一直都有些疑问。”蛮灯正了正脸色，“自从我拿到了白彗之后，有些人对我说是白彗选择了我，它代表着御惠的意志。而我最近却……”话刚说了一半，溪涧对面的密林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沙沙的响动。
来不及思考，蛮灯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立即像箭一般弹射出去，听这个响动，好像是中型体型的野兽在附近窥测！
朝海一愣，听这个声音只是一般的野兽而已，蛮灯的注意力却立即被吸引了过去，想了半天不知道她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看她的架势是为了要抓住野兽，这才哭笑不得的想到她是为了抓晚饭，难道这孩子有这么饿么？
蛮灯追着仓皇逃跑的野兽跑出一段路，惊起飞鸟无数，眼见野兽在灌木下横冲直撞，她却不得不为这些枝枝蔓蔓所阻碍，心急之下，顺手折下身边碗口粗的树枝就扔了出去！
树枝带着蛮灯强横的力道横扫出去，树林中的草木顿时折毁了一大片，也开辟出一块大空地来，树枝带着余劲打在了逃跑中的野兽身上，它惨嚎一声滚出了老远，蛮灯心里一喜，正准备扑上去抓住它时，身边的林子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无声无息的就如闪电般跳到了两人面前，蛮灯甚至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听见此人一声大喝：“蛮灯！！！”
来者疾如风火，像是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她面前，蛮灯一下子看清了此人，吃惊的长大了嘴，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正是久违了的鳞翩！
蛮灯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直到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才反应过来真的是鳞翩找到了她。又惊又喜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带着尘霜之色的脸带着释然的笑容望着她。
满心都是想要对他说的话和想问的问题，然而高涨的雀跃之情使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够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对他展颜露出一个最舒展而愉悦的笑容。
“你……”
“你……”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又都截住了话头。又互相对望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随即又拥抱在了一起。
浑然不觉的拥抱着对方，身体紧紧的靠在一起，即使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所带有的含义，却已经直接而深切的体会到对方对自己那最强烈的思念和依赖，并在这种男女之间的身体接触中感觉到难以言表的震荡着灵魂的喜悦。
良久之后，“总算找到你了！”鳞翩直到切实的将她拥抱在怀里，悬吊了几日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幸好你还活着！”轻轻的抚摸她后脑短短的发梢，忍住胸口满溢的狂喜，在她耳边说道。
蛮灯从鳞翩还带着露水和风的气味的怀中抬起脸，忍不住故人相遇的喜悦笑容仿佛迎着朝阳的矢车菊一般纯洁而耀眼。
“你……”
“蛮灯？”
蛮灯只说了一个字，旁边忽然插进朝海的声音来。原来是她见蛮灯去抓个动物半天没回来，不放心出来寻找她，却看见她与鳞翩两个相拥在一起。
鳞翩与蛮灯连忙分开，蛮灯的脸上有些发烧，不太好意思的看看朝海，又看了看鳞翩。
朝海看清楚鳞翩之后，皱着眉头的神情兼具迟疑与怀疑之色，而鳞翩看见朝海时却是明显的一愣。
两个人都不说话，蛮灯反而觉得这气氛尴尬起来。
“呃……呀，朝海，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兼伙伴和下属鳞翩，他本来和我是一队人马，前几天分开了，刚刚找到我。”蛮灯指着鳞翩对朝海解释道，后者放松了神情，斜斜的一挑眉，抱着臂了然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哦。”
然后蛮灯拍拍鳞翩，“这位是帮助我脱离危险的朝海姐，是很厉害的人哦。”
鳞翩安静了会，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个正色的笑容，“红线朝海久负盛名，鳞翩早就如雷贯耳，景仰有加。”
“哪里，徒有虚名而已。”朝海朝他们点点头，转身走回去。
蛮灯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是总觉得朝海对鳞翩不冷不热的态度有点怪。抬眼看看鳞翩，他的脸侧面看去难得的线条有些紧绷。
还不等她说话，鳞翩就忽然对她低头挑眉一笑，“蛮灯，你运气真不错。”
蛮灯见他的表情又像是夸奖又像是戏谑，刚刚想答话，鳞翩却长腿一跨已经向前走去了。
蛮灯微微一怔，鳞翩已经转过头来，“发什么呆，快过来！”
也许是错觉。蛮灯将脑海中刚刚鳞翩那个看起来像是决不回头的背影抛在脑后，快步追了上去。
回到宿夜的地点，蛮灯与鳞翩之间到也有说笑，罹人在一边看着他们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插话。
不知道是不是朝海那凌盛的气势让鳞翩有点紧张，蛮灯觉得鳞翩与她说话的时候显得比平日里正经，那种感觉要说起来，就像是在敬畏。
虽然她自己与朝海说话也比较小心翼翼，但是鳞翩比起平日里笑闹的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好在大家说话也都有问有答，鳞翩和朝海那刚见面时之间奇怪的气场又不见了。
简单的晚饭之后，朝海站起来，摸了摸肚子，“啊，好撑，我去散个步。”随即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鳞翩来到蛮灯身边，怜惜的摸摸她的头，“没饱吧？”
蛮灯朝他看了一眼，真新奇，他竟然没用嘲笑的语气，“啊？其实还好……”
“没关系，哥哥不嫌弃小白吃的多。”鳞翩拍拍她，“我去找点野果来，你在这里坐一会。”
“不许叫小白!”蛮灯拍掉他的手，嫌恶的看着他。鳞翩哈哈一笑，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林子不见了身影。
不久之后，离开他们宿夜的地点大约两三里的地点。朝海在树枝稀疏的一片林子下坐下，看着天空发呆。
没过多少时间，鳞翩从另一头的阴影中悄悄钻了出来。站在朝海背后，轻轻的叫了一声“姐姐”。
“唔。”朝海没有意外，她借口散步正是为了叫鳞翩出来与她单独见面，指了指自己身边，示意鳞翩过去，“过来吧。”
鳞翩依言过去，在朝海面前坐下。
“少爷已经不喜欢郁姜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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