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画中仙（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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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驸马不治身亡。
溪午公主报：驸马心生邪念，企图以巫蛊之术戕害公主，不料被公主发现，遭到巫蛊反噬而死。公主念两人多年夫妻情谊，恳求今上不牵连治罪其家人。
宫中一片哗然。
群臣在窃窃私语，今上威严地端坐龙椅之上，王知鹿身处风暴中心，并不伟岸的身子却透露出无穷的倔强和坚韧。
浑然不似女子之身。
王知鹿与天下斗智斗勇，自然无暇管府中的事。
太子王知兮并未回宫，反而是隐藏身份帮妹妹料理混乱的公主府。
清雨则替清清把体内毒素彻底驱了出来，守着清清休息，清清甫一醒来，他便把外界的情况告诉了她。
两人白日入宫匆忙，没来得及与桃花仙细说，桃花仙答应宴后回沐府一趟。既然清清身体恢复了，就不再久留，两人拜别王知兮，回了沐府。
桃花仙从画中走出来，美艳无双的脸上，透着几丝慵懒。她目光定在清清身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丹心已在等着他们。
“你们的事，我已经听丹儿说了。”桃花仙道，“你说你入梦，看见的真的是我的记忆？”
她果然并不知情。
只是桃花仙已是半仙之身，若非她本人，谁又能随便窥探她的记忆，并托梦于清清呢？
几人面色凝重，都有些疑惑。
桃花仙把画看了又看，忽然灵光一现，喃喃道：“是他……？”
再问，她便不肯多说了。反而话题一转，说起宫里的事，道：“你们说的人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得了真龙之气的庇佑，又有一股灵气替它隐藏踪迹。我本想见识见识，却连它的影子都没摸着。”
她已很多年没遇到这般有趣的东西了。
这引起了桃花仙极大的兴趣，她本是极不喜欢苗疆的，觉得蛮夷之地，甚是粗陋这会才发觉苗疆的蛊术竟是如此的有趣。
也不知桃花仙的兴趣，对“它”来说，是灾是福？
桃花仙回皇宫前，对清清道：“若你再梦见那些旧事，自己看便是，不用告诉我。”
清清疑惑，清雨却道：“前辈半仙之身，恐怕有些事也身不由己。天道连仙都能束缚，更不提前辈。”
清清似懂非懂。
当天夜里，她的梦境竟然又与桃花仙的记忆连在了一起。
*
风雨之夜。
一道惊雷银蛇一般划破夜幕，紧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可怖雷声，黄豆般大小的雨倾盆而下。
江南夏季的雨，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一旦落了，便宛如银河倾泻。暴风疾雨打得人措手不及。
往日安静平和的淮水在骤雨中换了一个面孔似的，涌动的河水猛烈地拍打着河岸，发出尖锐的声音，泥石在剧烈的运动中翻腾出来，混乱的河水呈现出一种灰暗阴沉的色彩。
飞檐漏窗，雕梁画栋，恢弘大气的建筑伫立在眼前。
清清站在滂沱的雨中，雨水穿透她的身子，落到地面上，又弹起。
梦境之中，她是记忆里不存在的人。
她在宅子里绕了几圈，才确定这是桃花仙的梦。
依据的，是院子里的桃树和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正对着的地方，有个窈窕的女人打着一柄红色的油纸伞站着，在无边的黑暗中，阴森如女鬼一般。
女人极美极美，只远远看着她的身影，就会产生如此的感觉。
在大雨中，瘦弱的她像无依无靠的浮萍，让人疑心下一秒她就会被风雨摧毁。
那扇窗里，本来亮着的灯骤然暗了。
清清凭着记忆摸索到了那扇窗对应的屋子，屋子里，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正无声地躺着，把背对着那扇窗。
不知他可知道有人在窗外注视着他？
安静的屋子里，门打开的嘎吱声格外刺耳。
青年用虚弱的声音问：“谁？”
他无意的一声，让才溜进门的清清吓了一跳，更惊讶的还在后面，她接着闪烁的雷光，看清了这个她看着“长大”的青年。
他的面容与丹心竟然有三分相似，让清清怔了怔，差点以为只是自己在做奇怪的梦而已。
青年又点燃了油灯，屋子里空荡荡的，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错觉吗？
他看着窗想：窗外的桃树怎么样了呢？这么大的雨，不知要折断几根刚抽芽的新枝？
他推开窗，窗外的桃树在暴雨中颤动，他一眼就看见了雨中打伞的女人。虽然她的身形隐没在浓浓夜色之中，但是他还是一下认出了她。
感到恐惧一般，他猛然把窗户关上了。
这时候，门又响了一声，一个丫鬟隔着门道：“少爷，该喝药了。”
青年坐回床上，咳了几声，让丫鬟进来。
丫鬟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进了门。
清清在看到那碗药的时候，心如同被撕扯一般疼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过去，想要阻止那个丫鬟把药端给青年。
但是她这么做只是徒劳，她的身子穿过了端药的丫鬟，差点跌倒在地上。
那碗药看起来那么苦，可是青年眉头都没皱，就把它喝完了。
喝完药，他又就着灯看了会书才睡觉，期间一直在痛苦地咳嗽。
清清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她到了下人待的伙房里，几个家奴聚着。
一个道：“少爷病又重了些。”
另一个道：“去年明明已经好些了。”
“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吧。”有人看看天。
听着他们的闲谈，一个丫鬟手一抖，把在洗的碗打碎了。
屋里响起咒骂声。
清清捡起破碗的碎片看了看，那碎片如流沙一般从她指缝里消失了。
场景又变。
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她腰间别着一枝桃花，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比涂了脂粉更美艳逼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的眼神是那么干净明亮，好像藏着火种。
清清认得她，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桃花仙的脸。
可是女子眼神纯净无暇，宛如赤子一般，整个人的气质与如今的桃花仙相差太远，几乎像是两个人。
“你病得厉害，好几天不出来了。”她说，“阿梅说你可能死了，我不信……”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会又笑了，笑得明艳宛如盛开的桃花，层层叠叠，散发出馥郁的香味。
绽放的花瓣上犹带露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青年沉默地听着，许久，才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气声。
他在抚琴，悠扬虚幻的琴音却挡不住桃花仙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
她说：“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他说：“若是你安静些，就好了。”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在你面前现身，你怎么不让我说话呢？”桃花仙理直气壮，美目一立，瞪他。
她一味在他边上说话，他则安静地抚琴，两人竟然相处融洽。
“喂，你在听吗？那个很漂亮的女人，你父亲新娶的那个，让人给你下毒呢……”
她吵吵嚷嚷的。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
“咳咳咳……”
他轻轻咳嗽，顷刻便如惊风骤雨一般咳起来。
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手中的碗盏发出清脆的声音掉落在地上，眼前变得模糊之前，他摊开手，看见了手心的暗红色。
洛氏故作惊慌的声音犹在耳畔。
毒已入肺腑，犹如附骨之疽，又有何处可躲？
洛氏走后，桃花仙便从窗外飘然而来。
“你又咳得这么厉害，不会真的要死了吧？”她担忧地问。
他满面无奈，仍是叹气，许久，才问她：“你可有父母？”
“父母？”她嚼着这几个字，有点理解不了，“若说养我的就是父母，那我父母便是天地，若说生我的就是母亲，那我的母亲是一棵歪脖子桃树，好像已经被雷劈死了吧？我自桃树中而生，经历百余年时光育出灵智，又经历百年得以化形。等我去找时，沧海桑田，时代变迁，连我自己，都已经不在原来那棵树上了。你呢？我知道，你是我看着，从一个肉球长大的……你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死了，父亲忙碌，一直无暇照顾你。你因为天生病弱，所以也无法走出院子，与父亲更没有什么机会碰面。”
仍然是那样，她说话，他弹琴。
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是淡淡的，不会生气，也不会笑。
有时候，桃花仙觉得，他比她还不像个人类。
只是她是个粗心的，所以很多事，她没注意到过。
桃花盛开的季节，他伏案读书写字的时候，常有桃花花瓣从没合拢的窗户飘进来。
“公子又把窗开了，夫人免不了责怪公子。”
丫鬟把窗合上，他放下笔，看着窗上他自己偷偷戳破的小洞，外面的桃花似乎在笑他一般，树枝微微摇曳。
他背过身抚琴。
琴声不急不缓，又透露出几丝哀愁，隐藏在深处。
她高兴了，不高兴了，都会上门找他，喜怒哀乐，从无避讳。
她是那么自在，好似人间疾苦悲愤都与她无关。
他弹他的琴、画他的画、写他的诗，任由她来去如风，不留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画中仙（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