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想捉鬼》忱竹

40、人蛊（9）

　　在宫中的鸡飞狗跳、心惊胆战生活，让沐清莹愁眉苦脸。
　　她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可以诉苦，一直信赖敬仰的堂姐沐清清又离开了金陵，不知踪迹。实在是没什么好事可提。
　　她挨了板子之后两天，大伯沐峻带了慰问礼来看她，随行的还有堂哥沐清雨。
　　长她五六岁的堂哥沐清雨生得一副好相貌，翩翩少年，清润如玉。以前清莹找清清玩的时候，也常常看见堂哥清雨，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病着的，但即便是病着，偶尔好些的时候，他会在清清处，温柔地笑着看着两个女孩一起玩。
　　清莹板板指头，她有很久没有看见清雨了，偷偷问了沐峭，沐峭果然答说他大病了一场，到最近才能出来走动。
　　这次应当比平常病得更厉害，不然也不会一年半载看不见人，她打量着堂哥，对方也看她，露出一个对着小辈的宠溺的笑来。
　　他眼睛微微弯起时，眼中似乎又流星划过，带着清光。
　　他确实应该是病得厉害，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本来就清瘦的身形，单薄到可怕。他动起来有些迟钝，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刻骨的疼痛，却一声不发，仍然微微笑着。
　　大人们在议事的时候，清莹喊住清雨，清脆俏皮地问道：“堂哥，你可是不舒服？”
　　他淡淡道：“无事。”
　　“堂姐去哪里了？”清莹眼眶一红，低头道，“我问爹爹，他说不知道。堂哥应该知道吧？”
　　他一怔，眺望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堂哥都不知道？”
　　“她去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我追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走？”
　　“因为不得不走。”
　　清雨话语中的落寞感染了清莹，她觉得挨了板子的手心越发痛起来，不禁抽泣道：“留我一个人……呜呜呜……”
　　留我一个人……
　　清雨挺直了脊背，像是要从这个动作中汲取力量一样，从身躯中传来刻骨铭心的疼痛，让他低头咳嗽，掌心一片殷红。
　　清莹大吃一惊，焦急大喊起来：“堂哥！”
　　他咳出血来，人却仍然站着，麻木地，如同丧失了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只是木木地站着。
　　清莹原先只是知道堂哥身体不好，常常生病。病得怎么样？这个概念却是十分模糊不清的。到看到堂哥清雨咳血，小姑娘才对身体不好这件事有了深刻而直观的认知。
　　在常人看来十分严重的症状，对堂哥清雨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即便看到了掌心的殷红，他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哀愁悲戚。
　　后来大人们闻讯赶来，大家长沐峻一看清雨的样子，就皱眉有些生气，训斥说：“大夫说你不可思虑过重，我这才带你出来散散心，怎么又犯病？”
　　沐峭听了，脸色一变，以为是女儿年幼不懂事，惹得侄子生气了，拉着清莹问：“莹儿，你可是惹堂哥生气了？”
　　清莹十分委屈，连连摇头。
　　那边清雨道：“叔叔莫怪堂妹，是清雨看见堂妹，想起了远赴他乡的阿姐，触景伤情……”
　　少年淡漠而疏离地站着，和所有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好像隔开了一个世界。
　　他没有走出来，他们也无法走进去。
　　清莹没由来地感到沮丧，卷了卷衣角。
　　沐峭叹道：“清雨和清清关系极好，清清……”他看一眼长兄，“离家已久，清雨若是在家中寂寞，倒是可以来找莹儿玩。你们小辈之间，多往来往来也是极好的。”
　　清清被送走的事，做得极为隐秘，沐父沐母忧心人蛊之患，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清清去了哪里。就算是身为沐峻弟弟的沐峭，也只知道兄长家的女儿清清已经不在家中一年有余。
　　沐峻不苟言笑，只道：“少想些有的没的。”
　　清雨垂眸，苍白的唇紧抿着，半晌，才轻声应：“……嗯。”
　　也不知道是在应谁的话，还是都应了。
　　连小清莹都看得出堂哥清雨此刻心情不佳。她看了掌心的伤痕，想起挨板子的疼，脸一皱，很不乐意看见大人们对堂哥清雨发火。她去推推父亲沐峭，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催促他快把大伯带走。
　　都说长兄如父，原先他们兄弟几个还一起住在沐家宅子里的时候，沐峻就常常代替沐老爷子管教两个庶弟，可谓积威已久。
　　清莹百般暗示，沐峭都只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好在沐峻到底念在清雨身子虚，让家奴把清雨送去房中歇息了。
　　清莹这才松了口气，扭头想自己去玩，却被抓回来，听两个大人说话。
　　无非是问在宫中如何之类，清莹被问得多了，对答如流，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沐峻道：“好孩子，吃苦了。”
　　这话清莹最会答了，因为答多了，背得顺口，几乎张口就来：“沐家子女，理当为沐家尽心尽力，一点苦头，不算什么。”
　　就这句话她说得最像大人模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沐峻笑了笑。
　　清莹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一向严厉的大伯会对自己笑，但是她看了几遍，对方嘴角的弧度怎么看都确实是在笑的。
　　她爹沐峭也愣了，父女俩对视一眼，都扭过头。
　　后来沐峻又问了清莹不少话，话中的关切都是真真实实的，不同于客套寒暄，一听就知道做不得假。
　　他方才对着养子清雨都是那么严厉，偏偏对清莹这么温柔慈爱，让清莹和她爹都面面相觑。
　　等沐峻离开了，沐峭才板着脸问：“你真没惹大伯？”
　　“没有啊！”清莹大喊，“况且大伯那里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她心里算着：自己最近运气忒差，怎么处处要被冤枉？！
　　沐峭拿了个半旧的算盘，问她：“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她怕大伯还来不及呢！
　　最后她稀里糊涂地把算盘抱回去了，她爹只含糊地说，这算盘是大伯离开前送的，没留下什么话。
　　算盘是上等料子打造的，却破破烂烂。清莹对它提不起兴趣，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要不是那次她挪院子的时候，落了水，有人看见那算盘滚在地上，觉得不对劲，走近看见她，把她捞上来，她真对这算盘没什么印象。
　　救她的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太子王知兮。
　　王知兮和清雨私交甚笃，有时候出宫办事，会约清雨见面。那天恰好清莹家搬家收拾，清雨来帮忙，王知兮就在新府邸里等他。
　　阴差阳错，却把险些丧命的清莹救下了。
　　*
　　“太子当年为什么送算盘？”
　　去看过受惊的清莹，几日后，太子替今上出宫办事，事毕，又来沐府闲坐。
　　清清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就问王知兮当初送礼的原因。
　　王知兮刚抿了口茶，听她这么问也是一愣。
　　清清道：“太子忘记了？”
　　沐琴香姑妈送的幼犬雪球儿长大了不少，此刻亲昵地在王知兮脚边打转。它转了几圈，又腻了，跑去黏着清雨。
　　王知兮摇头道：“忘记倒是没有忘记，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汪汪！”
　　雪球儿四处捣蛋乱叫，打断了王知兮的回忆。
　　他没说下去，清清也没纠结，转眼三人又开始说些别的。
　　可那段时光到底被提及，尘封的记忆因此也被唤起——
　　送算盘给清清那年，王知兮十岁，清清四岁。
　　早些年月妃刚入宫的时候，因为没有家族仪仗，常常受人欺凌，她又是凤家的女子，一身傲骨，倔强不肯把吃的苦告诉家人，也没有对今上告状，只是默默承受。
　　那时端王妃每次入宫赴宴，都对她颇多帮助，月妃将这份恩情暗暗记在心上。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端王亲自叮嘱让王妃多帮衬帮衬她。
　　端王虽然是异姓王爷，但也是赫赫有名的，他当年力排众议阻止了今上出征苗疆、企图让生苗归顺的计划。彼时，端王的生母已经离世，能替他撑腰的人早都不在了，按理端王能仪仗的也不过是今上的圣恩怜悯，偏偏他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去扫今上的兴致。
　　因此引得不少文人墨客赞赏其“铮铮铁骨”。
　　也幸亏了端王的坚持，今上才放弃了扩大疆土的计划，沉下心来，励精图治，把根基扎稳了，可以说如今安稳的世道，有端王的一份功劳在其中。
　　也许是对同样无依无靠的月妃产生了一丝同情，又或者只是对今上的爱屋及乌，端王对在宫中步履维艰的月妃伸出了援手。
　　等到月妃有了一子一女，原太子因错被废黜，月妃之子继任太子后，月妃在宫中也逐渐有了发声的权力。她记挂着端王的恩情，便使了人去打听端王的事。
　　若说端王有什么鞭长莫及之处，莫过于他那个嫁出去的小女儿陈雅。
　　陈雅是端王与一个神秘女子的女儿，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也很少有人见过她，大部分传闻都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
　　月妃托了弟弟凤兰应去打听，依靠凤家世代积累的人脉，月妃得知了那么名女子是一名苗疆人，并且已经失踪多年，只给端王留下了一个女儿。
　　陈雅身份地位尴尬，端王想要保护陈雅，所以把她嫁给了商贾世家沐家的长子，多年来一直对陈雅不冷不热，却在背地里一直关注着女儿的动态。
　　月妃得到消息后，把儿子喊到宫里。
　　“兮儿可知道沐家？”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事，断了一天，以后不出意外日更，时间我努力调下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