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想捉鬼》忱竹

50、人蛊（19）

　　桃花仙只身离开后，丹心才幽幽醒来。

　　他一睁眼，头晕目眩，险些又栽倒过去，好在止水及时扶住了他。

　　灵魂的空缺让丹心有些无法集中精神，但他还是强撑着四处打量，以便熟悉状况。

　　那人蛊受了桃花仙一掌，几乎去了半条命，自然顾不得王知书，此刻隐藏在暗处喘息。王知书瘫倒在地上，不断咳嗽，咳出的黑红的血液，里面掺杂着无数蠕动的蛊虫。

　　丹心虚弱地问：“发生了什么？”

　　止水把情况简单和他说了。

　　丹心的目光一动，转向大殿外。

　　“她……”

　　“她到底是冲动了些，已修成仙身如何还能随意出手？天道最难容忍的就是这等扰乱因果之事，”止水缓缓道，“不顾因果出手重创人蛊，恐怕天谴难逃，也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外头电闪雷鸣，与宫人的哀声混在一起，这皇宫犹如炼狱一般。

　　丹心心头一阵难言的悸动，挣开止水的扶持，飞身出去。

　　美艳的女子孤独地立在一团黑暗中，天上落下一道怒雷，将她整个包裹。

　　足以将一般人震到魂飞魄散的怒雷，让一向面无表情的丹心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想要奔赴女子身旁。

　　女子回身看见了他，面上一片淡漠，眼中却是一团混乱和悲恸。

　　止水伸出手把丹心拦住了，而他也很快镇静下来，控制住了方才灵魂深处涌现出的冲动。

　　“前辈！”丹心还是忍不住大声呼唤桃花仙。

　　“莫要过来，这天雷你承受不了。”云淡风轻的语气。

　　桃花仙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不再看他，化为一瓣桃花随着狂风离去。

　　她离开后，异常的天气顷刻恢复如常。

　　丹心愣在原地，等到察觉时，却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愣神是因为失去了一魄，还是因为她的离开。

　　止水道：“别担心她。我们回去吧，人蛊受了重创，正是擒获它的好机会。”

　　丹心抿唇不语，终究还是压下了混乱的思绪，乖乖照止水说的办了。

　　他们再回到殿中，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道袍残破，面容消瘦而憔悴。

　　止水认出了这老者，道：“无尘子，许久未见，你怎么如此落魄？”

　　这老者正是镇守皇宫的无尘道人。无尘满面无奈，哑声道：“止水道长，别来无恙！我等本已焦头烂额，几乎放弃了，没想到您居然现身金陵！宫中的状况你也看过，若是金陵在这妖物手中沦陷，不出三个月，我国就将覆灭在蛊虫足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太上道人之后，唯有您有能力解决这妖物，还请止水道长出手相助！”

　　止水道：“想必你没看见，它已经身负重伤了。”

　　无尘道人道：“它潜伏入宫时，亦受了重伤……”老者眼中震惊一闪而过，“莫非两次伤了他的都是您？”

　　无尘道人比止水年长许多，但与他说话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傲慢，而充满了尊敬和忌惮，足以见得止水在道界仅次于太上的地位。即便他失踪多年，仍然在修道者心中是神话般的人物。

　　止水摇了摇头道：“虽然不全是我的功劳，但我的确是为此而来的。”

　　无尘道人听了这话，心中思忖：止水失踪多年，已许久不在四处走动降妖除魔，莫非正是因为对上这等难缠的蛊？他不见踪影的这些年，寻找他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因为他躲在苗疆……一切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为何止水对这个蛊如此执着，不惜隐姓埋名消失了这么多年，无尘道人却是想不明白了。

　　无尘道人在思考时，止水越过他，往王知书身上贴了几张灵符，护住了这位皇子的心脉。他伸手一探，发觉王知书的脉搏已经十分微弱，若他再等上一会儿，这皇子就要一命呜呼了。

　　“你与人蛊定了生死契？”止水语调平和，脸上甚至还有笑容，目光却很冷。

　　王知书十分虚弱，仍然浑身阴冷桀骜，并不开口。

　　无尘道人听得他的话，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止水既然知道这蛊是什么蛊，应当对苗疆蛊术有所研究，知道怎么应对了。

　　丹心开口道：“宫中其余坐镇者何在？”

　　他虽然年纪不大，在道界却有赫赫威名，多次下山历练取得的战绩让他的名声不比止水差多少。

　　由于丹心师承太上，以太上道界祖师爷的地位，按辈分算，无尘道人还算是小辈，是以就算对着这不大的少年，他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恭声答道：“这妖物放了一把鬼火，许多道行不够的，都在鬼火中丧生，余下的也收了不同程度的伤。我等本想暂避锋芒，待休养生息后重整旗鼓，再与它相斗，方才察觉到止水道长的气息，老朽才腆着脸过来，求止水道长和丹心小友伸出援手，助我等一助！”

　　止水听得无尘道人对自己比师弟尊敬得多，不由得意地弯了弯眉眼，浑似小人得志的狐狸精，他开口道：“宫中只剩下你这一个老弱还有些战斗力，我和师弟怎么能见死不救？你安心，这人蛊我既然盯上了，定没有让它逃脱的道理！”

　　他的话语十分自负，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无尘道人都要生气，可对着太上最得意的亲传弟子止水，无尘道人无论如何都不敢有异议，只能点头应是。

　　丹心冰霜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作为师弟，丹心最是了解止水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已经暗暗担心起无尘道人的身体状况了。在人蛊手下侥幸逃生的无尘道人，不知道会不会被师兄止水几句话说得活活气死……

　　三人看似插科打诨，随意得很，注意力一直放在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蛊身上。

　　止水稳住糊涂皇子王知书，又抽出几张符箓，丹心连忙过来与他一起布下阵法。

　　无尘道人定睛一看，两人所画的正是号称能让神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八门阵法。柔时若水，无孔不入，守时若金，无懈可击，攻时若火，永无止息，立时若木，坚韧不拔，必杀若土，坚硬刚劲。端的是玄妙无比。

　　太上不精于阵法，丹心却在阵法上颇有造诣，连止水都拍马莫及，他画阵的手法娴熟迅速，令无尘道人满目震惊，口中赞叹：“小友年纪轻轻，于阵法一途的造诣却是当世罕见！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也算和不少修道者打过交道，但从没有哪一个人在阵法上的功力能比得上小友。”

　　无尘道人出身华山，眼界不是普通修道者可比的，可他依然对丹心赞不绝口。

　　丹心面色不变，手依然很稳，一点也没有因为一位得道高人的夸赞而心中产生动摇。

　　止水抬手，召唤出灵火，点燃了方才熄灭的烛火。

　　三人这才看清了内殿的状况。

　　灵火无法照亮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人蛊曾经是人，这点止水和丹心都明白，他们还未听清清说人蛊的身份，所以对人蛊的样貌有几分好奇。

　　人蛊发现灵火点亮了内殿，犹如惊弓之鸟，猛地窜起向丹心撞去。

　　它身形瘦小可怜，看起来曾经为人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动起来却快得像一道闪电。

　　无尘道人惊恐大喊：“小友小心！”

　　止水和丹心面色都没有变化。

　　人蛊仿佛鱼死网破的一击，被一张符箓轻轻松松挡住了。

　　驱使符箓的正是面带狡黠微笑的止水，他又甩出几张符箓，正好拍在阵法的几个阵眼上。符箓凌空飞起，无火自燃。

　　阵法启动，即便伤不了人蛊，困住它也绰绰有余。

　　人蛊虽然已经被桃花仙重创，但是因为那一股真龙之气在，布阵的师兄弟二人都不敢放松警惕。

　　无尘道人眼看人蛊在阵法中动弹不得，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时候，异变却陡然发生！

　　止水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大喝一声：“无尘子！”

　　然而还是晚了，原本瘫倒在地的王知书已经坐了起来，与此同时，阵法中的“人蛊”化作一堆蛊虫，向着阵法的几个阵眼不断冲撞。

　　维持阵法的主要还是丹心，奈何他刚刚失了一魄，魂魄不稳，精神难免有些不济，而阵法最需要的便是专注力。若是正常状态的丹心，无论人蛊如何玩弄诡计，此刻只要它还在内殿，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可偏偏他失了一魄。

　　人蛊正抓住了这一致命的漏洞，在黑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用蛊虫做了个假身，本体回到了王知书体内。

　　王知书坐起来的瞬间，无数蛊虫将无尘道人包围，一瞬将这位华山数一数二的得道高人的身体撕裂。

　　鲜血溅在阵法上，冲撞阵眼的蛊虫们畅饮鲜血，更加卖力地往符箓上撞去。

　　这般飞蛾扑火的可笑举动却让丹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已有些支撑不住。

　　止水惊道：“怎么可能？！”

　　他方才为王知书贴上安魂的灵符时，明明还确定人蛊已经不在他体内。可事实是，若非他这几张灵符为人蛊恢复了些许力量，它本该被他和师弟联手剿灭。

　　现在情况却完全反转了，桃花仙失踪，无尘道人身死，丹心重伤，人蛊却从灵符中汲取了力量，甚至足以将现下十分虚弱的丹心一举击杀。

　　止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这是他愤怒的征兆。

　　他抱着虚弱的丹心，灵火随着他的动作熊熊燃起，竟有滔天之势。

　　换做任何一个修道者，都绝不可能如此肆意地挥霍聚气而生的灵火，只有止水办得到。

　　人蛊在这滔天的灵火中终于露出了怯色，却还是驱使蛊虫，想要与止水拼死一搏。

　　可止水头也没回，带着丹心离开了内殿。

　　他的蔑视，让人蛊再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想要紧随他离开，可那滔天的灵火那般张扬猛烈，一下将它逼退。

　　人蛊只能眼睁睁看着止水救下丹心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