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明珠暗投（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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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在桌上散发着幽幽的光，常人所见只此而已。而夜明珠在沐清清和沐清雨眼中，还多了一层黑气缠绕。
大约知道瞒不过了，沐清雨总算说了实话：“家中高处，推开门能看见明珠楼的一角。清雨见明珠楼有异常，早去探过情况，加固了封印。”
沐清清一惊，想起那几天她在楼里四处瞎折腾，曾把楼里裹着怨气的旧物细细看过一遍，那时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引得明珠一黯，因此她才注意到楼顶的夜明珠。
现在听沐清雨说了，她才知道是自己把封印给破坏了。
沐清清忙把情形与沐清雨说清了。
沐清雨听罢，若有所思道：“夜明珠被我买下取来，冤魂实力受损，兴许阿姐可以去寻一寻你那天动的旧物。那必是明珠附身活人的媒介。”
沐清清默了默，“清雨……”
“阿姐在想我那日说的话么？”沐清雨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笑了。
沐清清点头：“我仍是觉得，王睿虽是个顽劣的，但不该替王维新死。”
沐清雨垂眸道：“阿姐，明珠现在神智尚清明，若她被怨恨冲昏了头脑，清雨自然不会纵容她肆意害人。”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沐清清走近，摸了摸弟弟的头。
他坐着，抬眼看她，她目光明亮，笑意盈盈。
“小时候，身边只有我们和母亲能看见那些非人之物，”沐清清陷入回忆之中，用一种怀念的声音慢慢说，“大家都说，母亲是幼年被妖祟吓傻了的。我原本很讨厌很害怕这些东西，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们和人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有自己的思想、有所牵挂的东西。听他们的故事，也很有趣。清雨以前不喜欢鬼怪妖祟，如今学了通灵之术，驱鬼除妖时，仍愿意听一听他们说了什么……你总是如此温柔，不肯伤害别人，这么多年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点都没有变。”
沐清雨握住了沐清清放在他头顶不规矩的手，星眸中有什么翻涌滚动，惊涛骇浪席卷而过。
“阿姐。”他道，“正如人中并非皆良善，你应该多提防一些。那日我若不在……”
沐清清理亏，老老实实地挨训。
两人把明珠放在家中的法阵里，转而去了明珠楼，宝婵看见沐清清回来，面上生辉，拉着她的手直念叨。
沐清清说明来意，宝婵听了，道：“琳儿正在台上，我带你去她屋里。”
宝婵上楼给沐清清开了门，沐清清担忧宝婵安全，便让她避开。
沐清清循着气息，取出琳云床榻下的一个小书箱，一打开，里面黑气大盛，她拿出一张符咒，念了几句简单的咒语，符咒上燃起蓝色的火焰。火焰如同有所感应一样，自动依附到书箱中的某几张破旧的纸上，片刻纸张便化作了灰烬。与此同时，那阴郁的黑气也消失了。
那几张纸，应该是明珠生前写琐事的册子中的。原本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辨认了，只有这几张因为附着了思念，才得以保存，恰好成为了怨气的载体。
等她用灵火把纸烧了，明珠楼中徘徊不散的黑气也不见了。沐清清把事情都处理完了，正准备去支会宝婵一声，就瞧见本该回到夜明珠中的明珠冤魂正在门口站着。
明珠冤魂已近消散。
她看着沐清清，一双翦水秋瞳，带着哀愁与遗憾。
“沐清清，无需害怕，对你有恶意的并非是我，而是我上身的小丫头。”
沐清清看连连摇头，表示不在意此事。她见明珠这番模样，猜到她心事已了，便凝神听她说话。
明珠道：“那日你把我从夜明珠中释放，我知道承晟已死，本打算往生去，却看见了王生和王睿。”
一个像王承晟，一个是王承晟的后人。
她为此在世间多停留几日，却发现终究只是相似而已。
王生怯懦，王睿愚钝，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刻骨铭心恨过爱过的男人。
王承晟自始至终对自己狠，对别人狠，终有一日会大有作为。她没看错他，只错在将一颗真心托付给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鬼魂之躯，本来是没有感觉的，明珠却感到了一丝从心灵深处涌现的疲惫。
夜明珠坠落，除此，她的过去也不曾留下什么痕迹。
明珠往地府去之前，又去见了沐清雨。
修竹般清雅的男子在明珠楼外，盯着沐清清的方向，怔怔出神，见了明珠，淡淡一笑。
她说：“我虽然这些年被封印在楼里，却也知道你在金陵的事迹。捉妖驱鬼，本是镇守金陵几个修道世家的事，你却频频出手相助。我几日前问你为何，你说是‘不想她回来，看到金陵乌烟瘴气的样子’，说的便是她么？”
沐清雨看着明珠虚幻的身影，没有说话。
明珠摇了摇头，“她虽护你爱你，但若非她，这些苦你本不必经历。”
她不欲多说，托一阵清风，往地府去了。
沐清清总算从楼里出来了，沐清雨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听她把楼里的事说了。
两人回了府，再去看时，边厅的夜明珠已经消失了。
陈氏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在发疯闹腾，家奴来报，两人又赶忙过去。
屋里一片狼藉，陈氏正在桌边大哭，凳子全被她踢翻了。
一见沐清清过来，陈氏便哭着把女儿搂进怀里，不断念着一句话。
“它来了！”
以前沐清清年纪小的时候，沐父让家奴看着，不许陈氏抱沐清清，怕她发起疯的时候，忘记控制力气，把女儿勒死。沐清清很少被母亲抱着，这会愣了一愣，才后知后觉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除了九岁那年逼得她离家的妖物，还有什么会让她家的人讳莫如深，只称之为“它”呢？
它离不开金陵，果真还在金陵等着她回来。
“母亲，”沐清清拍了拍陈氏的后背，如同在哄孩子一般，“不要怕，现在清清和清雨都会很厉害的道术，它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欺负我们了！”
哄了好一会，陈氏才安静下来，丫鬟忙服侍着陈氏睡下。
沐清清正好看到了沐清雨说过的书柜，那书柜摆在角落，倒没有遭殃，几本书整整齐齐摆在里头，几本道家的，但更多讲的是苗疆蛊术。
“这是母亲的嫁妆吧？”沐清清想了想，小时候她还真见过，只知道里头有书，没想过竟然藏着这么多罕见的珍本。
沐清雨道：“正是。”
沐清清盯着那几本苗疆蛊术的旧书，“母亲曾让我养过蛊，我那是觉得好玩，至今仍然养着。”
她随口一说，沐清雨却面有焦急之色，道：“阿姐可曾用过？”
“不曾。”沐清清摸了摸鼻子，“我不会用。”
沐清雨松了口气，“阿姐还是不要随便使用为好。巫蛊之术，不通其理而用，很容易被蛊虫反噬。”
“母亲也不让我用，却让我养。”沐清清想起来还觉得奇怪，“这个蛊养了十几年才有点样子，还挺好看的。不过，母亲说了不能给别人看见，还说女孩子小时候都要养这个的。”
沐清雨一脸无奈，笑了笑，“也许是母亲在逗阿姐玩呢。”
陈氏虽然有时疯疯癫癫的，但大部分时候还能保持着理智，能正常与人说话。
沐清清以前还被陈氏骗着去捞过水里的月亮哩。
可惜水里并没有月亮，沐清清跑回去，又被陈氏哄着到处跑，愣是没能撒娇抱怨一句。
后来，她大一些之后就没那么容易被骗了，身手矫捷，无法无天，简直混世魔王再现，可折腾坏了服侍她的丫鬟。
即便如此，府里的家奴也大多都喜欢活泼爱闹的大小姐，她虽然调皮了些，但是对下人一直很好，从不曾苛待下人。
若是沐清清发火，十有八九是有人欺负了沐清雨。
有下人曾在背后说：“往祖上算算，兴许我也与夫人是远亲，偏他好运，来家里当了少爷。”
语气满是嫉妒和愤恨。
沐清雨与陈氏的亲戚关系确实十分远，这确实是事实。
沐清清性子直，听见有人非议自己弟弟，便上前一番奚落，语气十分骄横。当时把那小厮骂的狗血淋头，面色十分难看，若不是怕沐清雨知道了伤心，免不了要在沐清雨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威风。
十年过去，沐清清回到家里，陈氏已经有些老了，甚至要她好言好语哄着才肯安心。
不曾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十年，不曾回报父母恩情的十年。
沐清雨见沐清清出身，忧心忡忡地唤回了她的思绪。
“阿姐，方才母亲抱着你说了什么，你脸色这么不好看？”
沐清清把书柜收拾整齐，站起来，“母亲说，它这十年还惦记着我，正准备来继续折腾我呢。”
沐清雨皱眉道：“阿姐走后……我找了它许久，一直不曾找到它的踪迹。”
“那家伙滑得很。”沐清清眨了眨眼睛，“我就在家中，若它还要作祟，我等着它就是。在此之前，清雨可想听听宋沛先生身后红衣女鬼的事？”
沐清雨轻轻笑了一声，轻声道：“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明珠暗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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