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恋人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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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沐清清就一直不爱念书学习。
先生宋沛很爱面子，从不向沐峻告状，沐清清逃课，他就自己捋起袖子去抓她。宋沛在沐府教沐清清读书的那段时间，他倒是真的使尽浑身解数，可沐清清还是兴趣缺缺，甚至和先生玩起了捉迷藏。
宋沛身后有个红衣女鬼，沐清清很容易就能避开他。
那会儿沐清雨正因为生病不太出门，沐清清十分无趣，见了鬼也不太爱往前凑近了。
更何况这女鬼来者不善，老用阴毒的眼神瞪着她。
沐清清既躲着宋沛，又躲着女鬼。
沐清清常常在后院里的假山上玩，假山地势高，远远就能看见先生宋沛找过来了没有。若是看见宋沛，沐清清就会躲到假山的洞穴里。
那天，她看见先生宋沛来了，惯例往洞口跑，却看见那里一抹红影一闪而逝，似乎是女人衣服的袖子。她胆子大，便走了过去，进去洞口却没看见人，不由奇怪。那时已经将近傍晚，又是秋末，光线很不好，她没看见东西，就走了。过一会，在更高的洞口里，她又看见了那片熟悉的红色。沐清清心想，这是什么人，爬得竟然比我快。她不服输，追着那红色往上，最后爬上了假山顶。
那座假山是沐宅里最高的，底下是三尺深的水池，里面养了不少红色的锦鲤。沐清清爬上去之后，看见四周空无一人，更觉得奇怪，这时候她感觉背后有人，遂兴奋地回头，却只看见一片红色。
不待看清那红衣女子的脸，她便被那人一把推下了假山，滚进了底下的水池里。
沐清清不会水，在冷冰冰的池水里翻了几下，好在有家奴走过，看见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把她捞出来了。
落水受惊受寒，沐清清大病一场。
沐峻得知女儿逃课后落了水，又气又无奈。
沐清清趁机在父亲面前撒娇，沐峻一向疼爱女儿，答应了把宋沛寻个理由辞了。
小混世魔王病好后，照旧在府里上蹿下跳，调皮捣蛋。
她知道那天推自己的是宋沛身后的红衣女鬼，自然坐不住，想了法子打听消息，软的硬的招数都使上了。虽然她穷尽小脑袋想的法子都十分幼稚拙劣，但是外人愿意卖沐家大小姐的人情，不消几日她便知道了教书先生身后的女鬼是谁了。
原来那先生宋沛是落榜了几次的，考中时年纪已经不小。
宋沛在老家娶过妻，他来金陵考试，担心车马劳顿、经济拮据，便把老父老母和妻子留在了老家里。
等到中年，宋沛终于考中了，在金陵谋了个一官半职之后，攒了些钱买了个小宅子，把家人接过来。
不想他妻子也是个没福气的，到了金陵，竟然水土不服，一病不起，消瘦得不成样子。宋沛膝下无子，发妻又久卧病塌，便在父母的勒令下，又纳了几房妾室，好开枝散叶。
宋沛的发妻病好些的时候，想讨回主母的权力，谁知那小妾掌内拿惯了好处，不肯把权力拱手让人，妻妾明争暗斗闹腾了许久。
本分老实的发妻自然斗不过小妾，气得旧疾复发，又躺回了床榻。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发妻自觉不如小妾有手段，便去央求婆婆，婆婆自是帮着发妻，小妾见发妻找了帮手，立刻转到宋沛处哭诉。
宋沛是个没主意的，越听越觉得两边都不忍心责怪，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婆婆出面打压了小妾，帮发妻拿回了掌事的权力。小妾虽得不到婆婆的支持，但她极会讨宋沛欢喜，宋沛知她在自己母亲面前吃了苦，也更宠爱她。
过了几年，宋沛父母过世。发妻失去了婆婆的助力，被几个小妾轮番欺负。她身体一直不好，几乎被折腾死去。发妻目睹丈夫懦弱，小妾蛮横，念往日共苦的情谊，终究今日不能同甘，伤心至极，遂投河自尽。
发妻死后，宋沛消沉了几日，不断梦见从前贫苦时与妻子恩爱和睦的场景。宋沛念及旧情，顿时懊悔不跌，恨自己被小妾花言巧语蒙蔽，害死了发妻。他把几个妾室都遣散了，一心悼念亡妻。
那段孤零零的时间，他遇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子。相处几日，那女子像是会读他的心思一般，一言一行都让宋沛心动。宋沛隐晦表达心中爱意之后，那女子也自言十分仰慕宋沛的才华。两人定了日子，宋沛前去求娶，那家人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不日，宋沛便迎娶了那女子进门。那女子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是以邻里虽然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笑宋沛丧妻后很快续弦，但也没人出来说不可。
谁知洞房那会却出了变数，掀起新娘盖头时，周围的蜡烛都熄灭了，宋沛把蜡烛重新点亮。就在那烛光一闪的时候，他仿佛一瞬间看见妻子的脸变成了亡妻的模样，吓得手一抖，以为亡妻前来寻仇。可是烛火稳定之后，新婚妻子娇美的脸庞又恢复了原样，宋沛安慰自己是错觉，却没了心思和妻子亲热，待客人都走了之后，倒头便睡。睡得半梦半醒，宋沛始终觉得枕边人凉飕飕地看着自己，十分害怕，又不敢睁眼，生怕看见鬼怪。
“休要害我！”
身后有人压低声音叫喊，是新婚妻子的声音。
那个让他着迷的声音在他脑后，不停自言自语，时而狂暴，时而温柔，时而阴冷。
“妾没做错！”
“沛郎如此才华横溢……”
“你寻死不敢，妾不过成全你……”
宋沛听得十分害怕，悄悄翻了个身，眼睛眯起一条缝去看，只见新婚妻子娇美的脸一会儿变成亡妻的模样，一会又变回原样，两张脸不断交替，在黯淡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他心下骇然，浑身都僵硬了。
新婚妻子睁着眼，忽然扭过那张不断变换的脸，冷冷地看向了装睡的宋沛。
她直起身坐起，身子把投进床上的一丝丝微弱月光给挡住了。
宋沛视线一片黑暗，只感觉身边不知是人是鬼的新婚妻子还在靠近。
“沛郎醒了吗？”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凉凉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
宋沛直给吓得昏了过去。
等第二天宋沛被妻子叫醒，见她仍和以前一样，表现得和常人无异，宋沛不禁疑心晚上诡异的事不过是一个荒唐梦而已。
如此一个月相安无事，到第二月的同一天夜里，娇妻再次梦中发狂，就好像亡妻的魂住在了新婚妻子的身体里，两个女人争吵不休，谁也不愿让谁好过。
宋沛听着枕边人的呓语，逐渐发现了不对劲——新婚妻子似乎曾把亡妻推下水！
冤魂托梦，不得好眠。
宋沛动了疑心，去新婚妻子娘家暗中打听过了，发现新婚妻子以前并没有如此恶习，顿时大怒，回家与新婚妻子对峙。
新婚妻子跪在宋沛面前垂泪，直道是心中爱慕宋沛，才犯下过错，如今被冤魂纠缠，已经苦不堪言，希望丈夫念往日情谊，不要休了她。
宋沛是一板一眼的书生，如何能与杀人犯同床共枕，不上报官府已是念在情分。
宋沛的冷漠让新婚妻子恼羞成怒，竟发狠拿了刀要刺他，宋沛一介文人，哪里挡得住，生生挨了她数刀，还好被人发现制住了发狂的女子。
那女子后被判了死罪，死前非要穿着嫁衣不可，行刑人怜她貌美又年轻，便答应了。
“那女鬼是一身红衣应是那女子不错。不过这都是外人议论的，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沐清清灌了口茶，继续说，“那女鬼一直在先生身边，唯一离开的便是推我落水那次，我没和她说过话，也不知宋先生亡妻长得如何模样，一切不过猜测。”
姐弟二人离开陈氏的房间，往前院走，几日后就是沐清雨的冠礼，几个忙着置办用具的家奴穿梭在水榭回廊，行色匆匆。
沐清清走到池塘边上，低头看，那几尾红色的锦鲤仍然在水中游窜，她丢了饵食进去，一团鲜艳的红色就聚集而来。
平静的池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沐清雨站在她身边，任由她在那边胡闹。
沐清清喂了一会锦鲤，一转头看见假山边上盛开的花，便又跑了过去。
养鱼的家奴路过，沐清雨叫住他，笑了笑说：“阿姐今日给鱼喂了不少，这几日便不要再喂了。”
家奴点头答是，又感谢他提醒，“若少爷不说，小的明日喂了，这些祖宗便撑死了，老爷定要责怪下来，实在多谢少爷。”
沐清雨摆了摆手，沐清清正欢笑着跑回来，手中拿着一簇花，捧到沐清雨面前。
“清雨，府里不知何时养了这么多花，真是好看。”沐清清兴高采烈，把花塞进沐清雨怀里。
沐清雨接过，“不知阿姐喜欢什么，过几天让花匠种上。”
沐清清神神秘秘，笑着转过身，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母亲说过花有魔力，能成全心中最渴望的感情。”
若真是如此多好。
两人的心中，不约而同闪过这样的念头。
沐清清最后撇了撇嘴，笑了笑道：“母亲大概又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恋人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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