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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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来，跟着姐姐念一遍。”书房里婉容俯身站在碧儿身旁，一手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的念给碧儿听：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碧儿顺着婉容手指着的字，听着从她口中念出的字音，虽不是十分懂得其中的意思，但还是跟着婉容念。念过两遍后，碧儿会照着书把诗抄写一遍。
半个月来每日用过早膳后，婉容都会带着碧儿来到书房。先是碧儿跟着婉容读诗，而后便抄写一遍，交与婉容看。最开始时婉容都会带着碧儿写字，而且每次碧儿都要抄写上十几遍才能把字写好。几日下来碧儿的字大有长进，这着实让婉容欣喜。于是每日抄写的量也慢慢减少。
勤能补拙，碧儿明白这个道理。那时碧儿还在村子里时，向李叔学习打猎。起初李叔并不愿意，只因她是个女孩子，而且打猎也有许多要学习的方法和技巧。但经不住碧儿的百般恳求，最终还是答应了她。那时碧儿由于是瞒着爷爷去学的，所以每次都找了各种理由。学习打猎的那段日子里，碧儿凭着自己的悟性以及每日自己多次的练习掌握了许多技能，为此深得李叔喜爱，李叔也对碧儿倾囊相授。
而如今学习写字，碧儿也如同那时一样，每日在婉容入睡后或是没事的时候都会偷偷练字，如此一来她的字自是有很大长进。虽然每日睡得晚了些，但碧儿的精神仍是不错，也不显疲惫。
看了眼碧儿写的字，婉容微笑地点着头说道：“不错。碧儿的字越写越好了，真是进步神速！”
“嗯。。。是姐姐教得好。”碧儿真诚地看着婉容说道。
婉容轻抚了一下碧儿的头，而后坐在一旁。而碧儿则接着抄写方才的诗。
“姐姐，这个‘葛生蒙楚，蔹蔓于野’、‘葛生蒙棘，蔹蔓于域’是什么意思？碧儿不懂。”
“哦，这其实是说‘葛藤把荆树覆盖，野外长满了蔹草’，‘葛藤把酸枣树覆盖，坟地里长满了蔹草’。古有‘死则裹之以葛，投诸沟壑’，其后仍有以葛缠棺之俗，懂了吗？”
“嗯，”碧儿点了点头说，“那‘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又作何理解？”
“这两句其实句意差不多，前半句说的是‘白昼如夏日那般炎热难熬，夜晚又如冬日那般寒冷得难以入睡。’而后半句‘百岁之后’寓意到了死亡之时，‘归于其居’与‘归于其室’其实也有异曲同工之法，也都说的是死后与那人同葬一穴。这首诗实则是女子写来悼亡自己的丈夫。这样说来，可有懂？”
“嗯，碧儿明白了，谢谢姐姐。”
看着碧儿那双望向自己明亮眸子，心中微微一动。知她虽说是明白了，其实也只是似懂非懂吧。其实字里的事，诗里的情又怎是三言两语便可道得明了的呢？对于自己，理解了那字，却还是理解不了那字里的情吧！“碧儿，以后你会懂的呵。”
碧儿似懂非懂点点头，知道瞒不过姐姐，于是只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我深爱之人已死，但我曾答应过他，没有了他我亦要好好生活下去。于我，这每个白昼都如同夏日般炎热难熬；于我，这每个夜晚都如同寒冬般难以入睡。但我不会轻易抛弃生命，我会遵守对他的誓言，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好好活着。我只盼百年之后能与他相会，我只愿百年之后能回到他身旁。
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还记得多年前为那孩子解释这诗，那时的她似懂非懂，而那时的自己懂亦非懂。如今真正懂了那份情，原来是甜蜜的苦涩和苦涩的甜蜜。答应她好好活着，答应她快乐生活，但“夏之日，冬之夜”的日子又有谁能明白，但即便多么地熬不下去，还是得撑到最后一刻。只因她用她的全部换来的太平盛世，换来的自己一生的平安是怎么都不能被自己丢弃的。
即便是为了她，也要活着，活着去感受她的全部的爱，全部的情！
我知，生命的尽头还是有她陪伴；我知，死后仍能回到她的身旁。这一切已是最好了吧……
“碧儿，昨日的诗可有背下？”
“嗯，背下了，姐姐。”说完碧儿便将昨日的诗背了出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呵呵，背得不错。那，昨日的解释可还记得？”婉容笑着考问这眼前的人儿。
“记得，”略一思索，碧儿答道：“是说两人互赠礼物，希望长久交好。”
听完碧儿的回答，婉容又想到了蕊儿，不禁笑出了声。
“姐姐，怎么了？可是碧儿说错了？”疑惑地看向姐姐，碧儿不解地问道。
“不是，你说的很对。”停住了笑声，婉容向碧儿解释道，“我只是想到了些许好玩之事。”
“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事就是呀……”婉容故意卖着关子。碧儿很想知道是何事如此好玩，连忙抓着婉容的袖子央求婉容说。
“说可以，可你不能让蕊儿那丫头知道。”
“姐姐放心，碧儿一定收口如瓶！”说着碧儿紧闭着小嘴，还用手捂着嘴。
“话说，当年我曾教蕊儿这诗。那丫头就是喜欢东想想西想想的，最后她小嘴一嘟，直叫囔着‘不公平！’。问她何来不公平，小丫头还一本正经的计算着‘一个木瓜换一个琼琚，一个木桃换一个琼瑶，一个木李换一个琼玖’大大的不公平。还直叫着诗人亏了。我只说，诗人亏了，那姑娘不亏不就行了。谁知那丫头说那诗里的姑娘不厚道，做人该讲公平，不能贪图小便宜！于是呀，姐姐我又问她‘那换作你是那姑娘，你又如何？’哪知那丫头说‘换作是蕊儿我，就给那人三个木瓜，五个木桃，十个木李。这样就差不多了。’你说有意思吗？”
“着实好玩了，呵呵。蕊儿姐确实公平。”碧儿边笑边说。
“小姐，小姐。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蕊儿知道上午婉容和碧儿都会在书房，于是一回来便向书房跑去，边走还边叫道。不一会儿蕊儿便来到了书房，推门而入站到自家小姐身前，高兴地拿着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给婉容看。
婉容看着蕊儿拿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只纸鸢，做工很精细，材料是上等的绸布做的，图案绘得也很是精致漂亮，怪不得这丫头如此欣喜。
“很漂亮的纸鸢呵。丫头，这是哪儿来的？”笑看着蕊儿，婉容问道。
“小姐，这是人家送的。”
“蕊儿姐，是谁送的呀？真好看！”碧儿一看到蕊儿手里拿着的纸鸢，便搁下手中的笔跑来看。
“是刘武送的。”边说着，蕊儿边和碧儿一道玩弄着手里的纸鸢，两个丫头凑一块儿玩弄着纸鸢，好不高兴。
婉容看在眼里，只道是两人小孩儿心性，秀眉微挑地看着蕊儿，“哦？是吗？那为何人家刘武无端地要送你这东西呢？”
“小姐，蕊儿也送了他东西的。”
“是吗？那蕊儿又送了人家何物？”
“恩。。。我也送了人家东西的。蕊儿送了他两个包子呢！”
一听到蕊儿的回答，婉容立刻笑出了声，复又强装严肃地说道：“蕊儿，这不公平呀！”
“小姐，怎么不公平了？”蕊儿将手中的纸鸢交于碧儿，转头看向自家小姐。
“蕊儿姐，你送刘大哥两个包子，人家刘大哥送你一只这么漂亮的纸鸢，着实亏了呢！”
“就是，碧儿说的正是。”婉容笑着附和道，看向碧儿时还眨了一下眼。而后者看到姐姐眨眼，便知姐姐在逗弄蕊儿，知趣地同婉容站在了同一战线。
“恩。。。那。。。那蕊儿再送他几个包子就是了。”
“这么漂亮的纸鸢怕是几个包子也买不来的呀！”
“那。。。那。。。”蕊儿实在是想不出法子，听了小姐和碧儿说的，又看看那么漂亮的纸鸢，心里也觉得几个包子真是换不来。一皱眉，一跺脚，“那蕊儿就把它还了算了！”说完便从碧儿手里拿过纸鸢，跑出门去。
婉容和碧儿起初先是一愣，直看到蕊儿跑了出去，相视一下后，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这就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只怕人家刘武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婉容笑着说道。
“是呵，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