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红泪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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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素非常苦恼地站在厨房门口，后者已经变成了黑糊糊的一片，让人以为是经过了什么恐怖袭击留下的废墟。在她身后，一群药童侍女以及江祈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很显然，有得必有失，想要尝安素天下一绝的手艺，代价就是以后几天都没法吃饭。
安素揉着太阳穴：完了，这要多少钱修啊。等着问东街的老刘要点零件，维修金绝对不能超过昨天剩下来的钱。
于是，安素一众人开始了艰苦的厨房整修活动，早餐午餐合一，在门外的小馄饨铺解决了。
晚上，实在饿得不行的安素跟着江祈到了醉仙楼。他们一进去就受到了所有雌性动物的热烈欢迎，几个姑娘直接就贴上来了，话说能亲近这两位公子，就是倒贴钱她们都愿意。
江祈遣散一群姑娘，很有地主派头地一挥手，潇洒道：“给我们找个单间，拿上两坛好酒，再来点下酒菜！别有人来打扰昂，我与安兄要一醉方休！”
安素看着他：现在你说的应该是我付钱请安兄吃饭。
她瞪着江祈：“不是说好了不准喝多了吗？”
江祈笑眯眯地说：“慢点喝，保证不醉。”
安素摇了摇头：“此子不可救矣。”
江祈微微一笑，揽住安素的肩膀就往单间里走。旁边的姑娘们此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选择：是让他们两个独处，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再稍微推波助澜一下，看看好戏呢？还是等他们俩醉得不省人事之后，拖出来供姐妹们鱼肉呢？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脸上浮现出相同的笑容：棒打鸳鸯遭雷劈，为了以后的消遣，还是选择第一种吧！
安大夫，你今晚逃不过江公子的怀抱了！
雅间里面，江祈自斟自酌。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倾泻进来，洒在两人的脸上，映得两张不似凡间的面孔如梦如幻。自从进了单间，江祈一下子收起风流公子的豪迈气度，只是默默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安素看着他，觉得气氛实在诡异，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沉默了。
江祈看着安素，啪的一声打开扇子，微微一笑：“安兄，喝啊。”
安素蹙起眉，轻声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江祈笑而不语，举着酒杯，斜倚在席子上，没有束起的长发半掩住脸孔，只露出一只眼睛，泛着雾气似的，让人看不清。他又满上酒，看着安素举杯：“这几日承蒙安兄照顾，江某敬安兄一杯。江祈干了，安兄随意。”
安素沉吟片刻，看着他眉间淡淡的忧伤，端起江祈为她满上的酒，二人互敬，江祈一饮而尽，安素抿了一大口。她今天不能喝多，她还得看着江祈这小子，他今天看起来不太寻常，需要多留意一点。
江祈又顾自斟满酒，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铺下一层阴影：“安兄啊，江祈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前一刻还在开心，后一刻又能放声痛哭。安兄莫怪。”
安素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看出来了。”
江祈沉默了一阵，说：“安兄可知，江祈今天为什么一定要下馆子？”
安素疑惑：“为什么？”
江祈一脸正经：“我想喝醉。”
听到这种回答，安素简直想抄起酒壶就砸到他那张勾魂脸上，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这种冲动，阴沉地看着江祈：这小子，找死。
江祈并没有看见安素在砸与不砸之间的挣扎，继续说：“我活的这几年，对我好的，不胜其数，可真心待我的，也就寥寥几人。”江祈搬起指头数到，“我娘，我师父，臭小子温瑷，再就是安兄了。”
安素笑笑：“你与我相处不到二十日，怎么就知道我是真心待你？”
其实除了你的病太有挑战性，让我无法放手专心医治之外，我也没怎么对你好嘛。
江祈闻言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安素：“就是有这种感觉，看见安兄，就一见如故。而且安兄愿意收留我这个祸害，我是真的很感激。”
安素不以为意：“不是有一群女子都想收留你这个祸害，抢你都快抢破头了。”
江祈大叹一口气，笑道：“那群女子，只不过看见我长了张好看的脸，看得根本不是我本
人！”
安素倒是第一次有男子这样说，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只能说：“实际上，脸面也是你的一部分……”
江祈拍拍安素的手：“安兄不用费心安慰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再说回原先那话题。”
江祈喝了一大口酒，皱着眉头呵了一口气：“我娘，美人啊，死了。我师父，看我娘死了，不知道去哪隐居了，抛下我就走。至于那个臭小子，”江祈哼了一声，“小时候成天祁哥哥祁哥哥的叫，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影子都找不见。只有安兄，现在在我身旁。”
江祈说完又连喝了几大杯，安素一看不好，连忙制住他的手腕，说道：“别喝了，对身体不好！”谁知江祈竟然轻轻推开安素的手，抬头看着她，脸上已经有了醉意，堆积在眼中的水化成两行清泪，寂静无声地淌下来。安素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是怎么的，缓缓收回手，柔声道：“江祈。”
江祈连忙抹掉两行泪，眼睛红红的，却笑道：“迷眼了，是迷眼了。”
安素并不揭穿他，江祈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席子上，相反了什么错误似的。安素看着他，轻声问：“是…想亲人了么？”
江祈笑着：“我哪有什么亲人，母亲都已经死了。”
安素一顿，不知该不该继续问，只是低下头。
安素看着江祈红红的眼眶，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喝着，脸上已经全红了，声音有些哽咽，透出浓浓的醉意。安素看着江祈一杯接着一杯，不知该不该阻止他。
两个人沉默着，只有江祈不停喝酒和倒酒的声音。连安素都没有心思想他花了多少钱喝酒了。
摇曳的烛光下，江祈泛红的脸映着额上的朱砂痣，令人心醉，美不胜收，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忧伤，没有人，能舍得逃离。他的眼睛一点点迷蒙起来，身旁两坛酒已经空了一半。安素终于忍不住了，一急之下打翻他的酒杯，抓住江祈的肩膀，蹙着眉头看着他叫道：“别喝了，你真的会……”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音尾在突然的寂静中久久无法消散。
安素一愣，放开江祈，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江祈对着她勉强笑笑：“六前年母亲的忌日，我一个见缝插针，把两位大师搞得吐血；四年前母亲的忌日，我把武当山一大片林子砍了，然后当柴火烧；大前年母亲的忌日，我在峨眉山边看月亮边喝酒，结果被峨眉山的女弟子拐到房里，莫云师太看见以后，那个女弟子还说是我调戏她；前年母亲的忌日，我去剑盟捣乱，被游龙派掌门扫地出门；去年母亲的忌日，我把黄堡主的水晶阁砸了，结果他追讨了我一年……”
江祈说着笑了起来，那醉态太过美艳，太过诱人，就像火红如血的彼岸花，明知不可靠近，却无法抑制住靠近的渴望。他一歪头，黑发倾泻，凤眼朦胧，魅惑地笑着：“放心，安兄在这里，我就好好喝酒，绝对不会砸了醉仙楼的。”
你敢砸了醉仙楼叫我赔钱，我就真的卖了你！
说罢，他完全不看安素，就像自言自语一样说着：“我母亲年轻时，是高高在上的星辰，美丽不可方物，高傲不可靠近。可是，因为违反家规，被家里赶了出去，一个人漂泊流浪，拉扯着我长大。”
“师傅，一直是爱着母亲的。所以，在母亲被赶出来以后，他找到我们母子，说要照顾我们，还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师傅武功高强，他教我功夫，又因为我有点小聪明，学得也快，就得了一身好功夫。”
“不过，”江祈皱起眉头，“师父说，不到逼不得已，不能用他教我的武功。所以他教了我上乘的轻功，叫我看见人就跑。所以现在被人追杀时能跑得那么快，还真亏了我的师傅。”
“温瑷。”江祈笑了起来，“是师傅带回来的孤儿。他刚来时根本不说话，一脸有人欺负他的表情。不过，后来也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了，呵呵，跑来跑去的，除了我谁都不认。母亲死的时候，师傅把他带走了，现在他在剑盟鬼纵派，才十七岁，就搞出了些名堂。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说完，江祈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可是我不懂，师傅为什么把温瑷带走，却把我抛下。我走在江湖上，发现根本没有人理睬我，没有人承认我。除了一些贪图我这张面皮的女人，其他人看见我都是嗤之以鼻。我真不明白为什么。”
江祈摇了摇头，诡异地笑了起来：“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我有一个名字，叫私生子。”
安素抬头看着他，江祈依然笑意盈盈。
“我原以为师傅就是父亲，可是有一次听见母亲对师傅说，别再管她，去找一个爱你的女子一同生活吧，祈儿父亲的错，不应该由他来背。那时师傅只是沉默着摇摇头，然后出门，看见了我。”
“我一直以为这不是什么问题，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他们知道我听见自己没有父亲之后，总是一脸对不起我的表情。我有母亲，我有师傅，我有瑷儿，我以为我很幸福的。”
“可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红泪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