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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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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生坐在洛亲王左手边,右边坐着那个叫秦玉的女子。
洛亲王率先开口:“黎生,本王看过你的戏,很不错。”
“王爷谬赞。”
秦玉顺着元修的话,也笑:“你唱的曲儿的确很不错,黎生,不必谦虚。”
“玉儿说得对,今日找你来呢,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洛亲王放下手中的茶盏,“你应当知道,新王登基之后,极重视市井文化,你呢,又是唱曲的领头人儿,思虑之下,皇家决定设立宣文馆,就请你来担当这曲馆的官,你可愿意啊。”
若是自己有了官职,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自己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帮到她?
黎生道:“全凭王爷做主。”
秦玉笑笑,冲着洛亲王眨眨眼:“王爷您看,我说黎生会答应的吧。”
元修欣慰地一笑。
圣旨第二日就送到戏社了,黎生看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帮他把东西搬走,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他坐在马车上,只觉得这一切就和做梦一样。
从今日起,黎生入住宣文馆,主唱曲,封曲官长,从九品官。
黎生想,终于当官了,终于……可以用自己手中小小的权力去办一些有用的事了。
他看着人将东西放下,不收拾东西,先打开桌上的盒子,拿出里面的令牌,上刻“官长”两个大字,右下角刻了个黎字。他紧紧地握住令牌,往大牢去了。
刚到门口,却又被两个狱吏拦下,骂道:“你这个人真是死性不改,怎么,你是想进去尝尝大牢的滋味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进这里?”
黎生淡淡地看着他们,缓缓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温润好听的嗓音带着些许强硬:“我今日来,是奉洛亲王爷旨意,你们有异议?”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跪下磕头讨个原谅,黎生没理他们,只问道:“我现在能否进了?”
“大人请大人请……”
“唐府的人在哪里?”
“大人随我来,小人带您过去。”
黎生看着狱吏赔笑的脸,只觉得恶心,索性转头看各个牢房,这一看,只让他心惊肉跳。
这大牢!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前些日子下了雨,牢房中还有未干的雨水,墙上到处生的都是发黑的霉,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每个牢房里只有一个薄薄的垫子,上面盖了些杂草,屋子不大,却关了七八个人。
黎生加快脚步,他想尽快见见唐绾。
“黎官长,这就是唐府的人了。”狱吏道。
黎生来回找了一圈,却没能看到唐绾,他问道:“唐家小姐呢?”
“唐绾小姐?”狱吏笑笑,“黎官长不知么?今个儿一早,洛亲王爷派人将唐小姐接走了。”
“接走了?”黎生小声道,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包银子递给狱吏,“唐府人多,还希望你能照顾着点。”
“哎是是是……这是小人应该做的……”狱吏含笑将银子收下。
打点完,黎生率先离开,狱吏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
——
洛亲王府。
管家笑道:“黎官长,我们王爷出去了,您有何事就先告诉老奴吧。”
“管家,我今日来找一个人,不劳烦王爷了。”
“黎官长要找何人?”
“唐绾唐姑娘,”黎生接着说道:“唐姑娘于我有恩,我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唐姑娘的确在府中,但已被各院分了出去了,王爷不在,任意进府……老奴这事儿是做不了主的。”
黎生有些诧异:“被各院分了出去?”
“嗯,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道了,黎官长不如等王爷回来?”
黎生听出管家的意思,没有纠缠,只道:“多谢管家,这区区小事怎的还要麻烦王爷?黎某人知道姑娘在府中,安全即可,既如此,黎某人就先走了。”
“黎官长慢走。”
黎生绕到了后院的墙边,累了几个竹娄往上爬,他心里清楚的很,管家这样说,唐绾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那句“被各院分走”让他心神不宁。
他爬的很慢,爬了好久才到墙头,两肘搭在墙头上,向里张望。他看到一个粗使丫鬟正在洗衣服,旁边还有几个婆子不停地往她旁边放脏衣服,不一会儿,要洗的衣服就堆成了小山,几个婆子笑着离开了。
黎生定神一看,那丫鬟不是唐绾又是何人!他看着几个婆子走远,喊道:“唐姑娘!唐姑娘!”
女子抬头,就看到黎生的脑袋,四下看了看,急忙站起来跑到后面开门,黎生见状,慢慢地扶着竹娄下来。
“黎生?你怎么来了?”唐绾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黎生打量着她,心疼道,“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有吗?”唐绾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无力地笑道,“我觉得没有啊。”
“你的手怎么了?”黎生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冰凉,手背一道道红色的印,有几道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十个指头都肿了,红通通的,他轻声问道,“即将入冬,水凉的很,怎么还洗衣服呢?”
唐绾抽回手:“这本就是我的活,再凉也得洗。”
“你的活?难道王爷他带你回来就是为了府中多个丫鬟?”
“黎生,这是我自己选的,”唐绾顿了顿,“我父母都已经去了,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能以这种身份留在逸州总比出去流放的好,更何况,这样也能离他近一些。”
“唐绾,你还在想着他会娶你吗?”黎生道,“你觉得你们的婚约还作数吗?”
“他答应过我的……”
“所以他就让你回来做了个粗使丫鬟?”黎生怒道,“这就是你所谓他的承诺?”
“黎生!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唐绾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说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黎生站在原地,笑容苦涩,他伸手摸了摸门,转头走了。若是他也能有小乞丐的好耳朵,他一定能听到,门的里头,有一个姑娘,呜呜的哭泣声。
可这错过,就是离别。
——
维桢170年冬,洛亲王府大办喜事,到处张灯结彩,丝毫不亚于新年的气氛。黎生使着上好的黛笔,用着上好的胭脂,画着好看的戏妆,今天,他受洛亲王邀请,在府中唱一出戏。
大婚的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黎生在台上风姿绰约地唱着婉转好听的曲子,心却早都不在台上了。
唐绾,这就是你要的大婚么?
因为今日府中办喜事,守卫也比较松,黎生很容易地就到了后院,远远看过去,就看到了她。
黎生走过去,弯下腰,帮她洗起了衣服。
唐绾见是他,笑道:“黎官长?”
黎生没有抬头,只专心洗着衣服,低声道:“哭过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的嗓子都哑了。”
“黎生,不用担心,我很好,”唐绾的脸上带着笑意,“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我觉得现在我所经历的,会不会都是我做的一场梦。”
“这很正常,人在经历了不想经历的事时,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梦。”
“黎生,你现在已经是官长了,我记得……我们上、上、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女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么?”黎生抬头看着她哭肿的双眼,“以前在你眼里,我只是黎生,现在在我眼里,你只是唐绾。”
唐绾突然就笑了:“我记得以前去看你的戏时,还经常被父亲责骂,说我不务正业,如今我相府落得如此,却只有你在。”
“你今日怎么没到前面去忙活?”
“可能是因为,”唐绾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怕我砸了喜堂吧……”
黎生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唐绾,我想请你记住,不管何时,我都会支持你,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要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黎生,你知道父亲最后和我说了什么话么?”唐绾道。
“他说,唐家被抄家,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能全怪元修,是父亲站错了队才使得唐家遭此祸事。但他最后一句话却是让我‘离元修远一点’,可是黎生,我就是这样犯贱,竟然栖身于他的府邸,多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