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科学地驯服天龙人》大时了了

28、第 28 章

　　打腮红时听见别的同学说陈之祺来了。
　　曾加喻抬眼望向镜子里的人影。
　　他背着黑色琴包，白衬衫，自来卷的头发被做了造型微微抓乱，看上去又乖又拽。
　　陈之祺也正借着镜子看她。视线相对，他唇角抿了抿，走过来。

　　曾加喻五感仿若被封闭，耳旁是陈之祺一步一步，放大的稳当的脚步声。灯光柔和，描摹他侧脸的轮廓，如同自水墨画中迈出。
　　互相望着，杂乱的后台，灯光闪耀在对方的深眸，似有千言万语。
　　他没说话，却站在了她的座位旁，好像在标记领地。
　　几名路过的同学都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眼底闪着八卦的光。

　　陈之祺上台前由曾加喻报幕。两人顶着观众的视线交错而行。
　　他心跳不自觉打乱一拍，靠着琴托，视线探向她。曾加喻大方回看。
　　陈之祺五官荡漾，微微笑一下，弓已上弦。

　　当他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舞台一侧的气球缓缓上升，背景音乐切换成生日快乐歌。
　　曾加喻也是在音乐会开始前不久得知今天是他生日。
　　“happy birthday to you”的熟悉音乐结束后，曾加喻走到舞台中央：“今天是建筑系陈之祺同学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对于很多人来说，你永远是A大青春光阴里最美的故事。”

　　距离曾加喻和韦研的打赌时间，已过去月余。
　　从后台出来是一条走廊。
　　大物习题没写完，微积分得预习一下，还有数据结构……学习任务摩肩接踵等着曾加喻的宠幸。
　　昏暗的走道里，前方一个挺拔的身影听到动静抬起头。
　　曾加喻走出几步才发现他。陈之祺似在愁思，倚靠墙边。
　　他冲她笑了，风华正茂的年纪。曾加喻漫不经心的想，陈之祺确有自视甚高的资本。

　　他在等人吗？亦或者，已经到了陈之祺的临界点？
　　曾加喻作势要绕过去，却被拉住。

　　“和我在一起吧，曾加喻。”
　　他的音色带着大男孩特有的砂砾感。

　　陈之祺自诩早慧，先同龄人一步悟得诸多人生。但对于爱情，游离在俗世之外的他只是白丁。此刻深觉前方如钱塘江大潮，浪头到他身上，生死未可知。
　　都系在曾加喻手中了。

　　“什么？”
　　最先攫住他目光的，是她那双难掩惊愕的杏眼。
　　陈之祺知晓他的告白太突然，又没什么准备。概因在后台两人对视间，他的思绪头一回飘到结婚生子那么远。
　　澎湃的心潮将他淹没。
　　陈之祺面色肃然，似乎以为曾加喻真没听清，一板一眼解释：“谈恋爱，我们成为男女朋友。”
　　他视线不受控制，想看她，又想躲避，只因她的身姿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你不觉得有些突然吗？”
　　陈之祺睇她一眼，慢吞吞道：“你之前……没有在追我？”
　　空气忽然静了。
　　那一刻，曾加喻差点笑场。就好像她抱着“逗猫”的心态，结果猫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镇定地反问：“所以你一直配合我演出，是因为……？”
　　陈之祺终于望进她明亮的眼睛，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却分外认真：“因为我喜欢你。”

　　短短六个字，曾加喻在脑子里反复播放了三遍。她开玩笑道：“你就不怕我是逗你的？”
　　陈之祺猫猫炸毛。似乎在震惊谈恋爱追人还能逗。
　　认真思索这个可能性后，他说：“怕，但也不想错过。”
　　曾加喻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把笑意收回来，眨眨眼。
　　“那我答应了。”

　　那一瞬间陈之祺感到不可置信。下一秒席卷而来的是狂喜，他高兴极了！
　　上前一步，却恐唐突。
　　胸腔中都仿若有一群蝴蝶在翩跹起舞……焦灼着想靠近，又无从下口……
　　他确认道：“答应什么？”
　　“和你在一起。”

　　从胳膊下滑，陈之祺握住曾加喻的手。手心有湿润的汗意，握得很紧。
　　他两腮露出浅浅的梨涡，皮肤白皙。左手上戴着黑色运动手环，骨架匀称。
　　他目不斜视，照顾曾加喻的步伐。
　　她心跳随之加速几下，大拇指几不可感地滑过他的手背，换来他更紧的握住。

　　这条走廊鲜有人走，光线不甚明了。一路默默。
　　“虽说很不好意思，但我今天还差一小时才完成学习任务。”曾加喻眼神游移，看向图书馆。
　　“我也去自习。”

　　这时候哪有空位啊……
　　和陈之祺走完一层楼没找到空座，接受来来往往的同学无声的目光洗礼，哪里是在找座位，俨然无声的官宣。
　　陈之祺意犹未尽，正色道：“没关系，我去教室。我，今天因为是生日，待会儿必须回家。”
　　“好。”

　　曾加喻想挣脱陈之祺的手，第一下没能成功，小奶猫般的视线蒙上一层疑惑。第二下他才反应过来，心急火燎放开，带着几分眷恋摩挲手掌的温度。
　　走进自习室回头看，他还在原地。
　　星目如同两只小灯泡，见她回头，梨涡再度浮现。

　　陈之祺似乎有点天然呆。明明看起来很精英范儿。

　　自习时心不在焉。廖静扭过头问一道微分题目，曾加喻才回过神。
　　半晌，廖静已经学完一门，瞅曾加喻一眼，低头对付另一本书。
　　她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打工，没参加任何社团。因为曾加喻上学期催她吃肉蛋奶，这学期带她淘电脑，导致这家伙雏鸟心态，自习的时候经常帮占座什么的。
　　被廖静的目光浇醒，曾加喻揉揉脸，翻开书，抛开所有杂思认真学习。

　　一小时到。手机屏幕闪一下。
　　“我在图书馆门口。陈之祺。”

　　他还没走？曾加喻顺手保存陈之祺的手机号。
　　昏暗中，他的身影与下午在走廊等曾加喻时的剪影重叠。
　　这个身影被一次又一次地镌刻，以后她忆起陈之祺时，最先浮现的便是他安静等她的场景。

　　见了曾加喻，陈之祺第一句话是：“我学不进去。”
　　“好巧，我也是。”
　　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和羞涩，光线幽暗，气质如玉树清风。
　　“我们去哪？”
　　“散散步好吗？”
　　曾加喻点头。
　　陈之祺瞥一眼手表，“现在是18:21，我要在晚上7点回家，还有39分钟。”
　　还真是一板一眼的可爱。曾加喻低头浅笑。

　　沿校道散步。这条路很黑，被称为“情侣圣道”。路两边林木丰蕤。
　　初迈进林子，陈之祺试探着再次握住曾加喻的手。曾加喻好奇他下一步的动作，顺从地让他引导。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对方，好吗？”
　　“你的意思是？”
　　“比如对方的生日、身高、体重，最喜欢的颜色、星座等等，我们一个一个来了解。”陈之祺轻声说。
　　“八月六日，一六九，一百一十斤，喜欢所有的颜色和狮子座。这样？”
　　她在模仿他的语气。
　　舌头无意识舔唇，陈之祺终于发现他的语气像个小老师，不禁生出懊恼。

　　“很棒，我都记住了。我的是……”说完陈之祺补充，“我回去后整理一份文档发给你好了。当然，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加一下Q`Q。”
　　这是什么学霸属性！

　　分享完陈之祺整理的所有问题，曾加喻悠悠道：“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说要和我在一起？”
　　陈之祺愣了。
　　他原本在想该怎样问出下一个问题。
　　曾加喻坐在座椅上，视线温柔触向他。陈之祺挨着她坐下，很认真说：“没有突然。我上学期就……注意到你了。”
　　上学期啊。曾加喻诧异。

　　“哦，所以是见色起意？”
　　“不一样，你身上的颜色比别人多。”
　　沉默半晌，曾加喻吐出一句：“原来我是彩虹糖啊。”

　　人的肉眼可见光范围是390nm-780nm，猫是450nm-556nm，狗是300nm-700nm，人类不知道动物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或许陈之祺肉眼能看见的波长比别人广。
　　曾加喻接受了这个解释。

　　“你看那些桥梁房屋也是这样吗？”
　　陈之祺点头。
　　难怪学建筑，如此敏感。

　　后来的一天，曾加喻在电影《怦然心动》里看到那句经典台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那时才深深的被陈之祺这句“你身上的颜色比别人多”的浪漫击中眉心。

　　陈之祺顿了顿，视线瞥向幢幢树影，又移回来。
　　从小到大的锤炼让他在社交场合炉火纯青，然而在她面前退化到最初的纯真。
　　“恋爱过程中常常出现一方吃干醋，因为历史遗留问题产生负面情绪。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会把和所有异性的接触都向你报备。此外，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你不用担心有前女友问题。”
　　陈之祺一本正经。
　　像听叫兽讲座听他讲完这一大串话，曾加喻内心狂卷着笑意。
　　不能笑。怎么办，全优木讷男神什么的，意外戳中了她的萌点。

　　“没有前女友吗？”
　　“没有。”
　　“我听说，你前女友——”曾加喻歪着头，语调婉转。“很有钱。”
　　陈之祺眉头微蹙，好半天才想起来小组作业的时候一个同学直白问过他是不是被富婆包养，还说BBS上帖子盖了几百层楼。
　　“那不是我前女友，是……我做家教的学生妈妈。”
　　“好吧，我相信你。”

　　陈之祺松了口气，犯规的星目一瞬不眨看着她，在等她关于“以前是否谈过恋爱”的回答。
　　他有点轴，应该以前确实没谈过恋爱。曾加喻推测。
　　她该怎么说，将牌面展现在桌上？
　　“我高中谈过一段。”
　　“哦。”陈之祺面色如常，“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一定很多人追，早恋过很正常。”
　　他话音一转，“不过那都跟小孩过家家似的，当不得真。”

　　小孩过家家吗？她回忆江炽。
　　曾加喻一直没说话，陈之祺时不时瞟她，逐渐变成河豚。

　　陈之祺送曾加喻到明德楼下。
　　轻咳两声，望望天边月色。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住不动，张开双臂，上齿咬着下唇，眸子亮晶晶。
　　曾加喻当即明白他的意思，扑进他宽厚的怀中。

　　“这次生日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下次一定补上。”她闷闷地说。
　　“那再抱一下好了。”
　　抱着曾加喻的时候他说：“今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生日。”

　　那一晚临睡前陈之祺没有画建筑草图。拿出画纸，一笔一笔画下两个人的轮廓。
　　世界是黑白的，她是彩色的。